做完了一系列检查,刘常明拿着一大堆检查结果去了医生办公室,医生看着看着,脸色凝重起来,他让刘常明先在办公室里等会儿,自己拿着那些检查结果出了门。刘常明不知道医生是什么意思,心里隐隐地有些不安。
一会儿,大夫进门叫道:“刘常明?”
刘常明赶紧站起来,“是我。”
大夫看了看他,问:“家属来了吗?”
刘常明知道情况不妙,就勉强笑了笑,“孤寡老头儿一个,没家属。”
大夫坐下来,从一个档案袋里拿出一堆检查结果,却什么都没说。
刘常明笑着说:“大夫,别瞒我了,我有心理准备。”
大夫叹了口气,“胃癌,晚期。”
刘常明愣住了,这个结果太出乎意料了。刘常明知道自己的身体可能不太好,可是没想到会差到这样。
大夫看看他,说:“先做一个疗程的化疗看看。”
刘常明没说话,还是愣愣的。
大夫又道:“你去办一下手续,明天开始住院。”
刘常明还是没说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有人陪护吗?”大夫问。
“没有。”刘常明终于开了口。
“有医疗保险吗?”
“没有。”
“自己负担的话,费用不少,你得有个心理准备。”
刘常明又不说话了。
沉默片刻,刘常明突然说:“还有多久?”大夫看着他,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我还能活多久?”刘常明又问了一遍。
大夫沉吟了一下,“按以往的经验,好的话,六到七个月,不好的,也就两三个月。”
刘常明努力地微笑了一下,“就几个月啊?”
“也得看情况,保持心情乐观,配合治疗,也许还能长些。”大夫安慰道。
刘常明干笑了一下,“长几天也没有多大意义。”
曾文洁在小吃摊前忙碌着,她打开包子的笼屉,热气淹过她的脸。突然她觉得有些不自在,探头看见刘常明站在摊位边上,愣愣地看着她。曾文洁愣了一下,旋即又恢复了常态,她把包子放在客人面前,经过刘常明身边时,冷冷地说了句:“要吃东西,就坐吧。”
刘常明没说话,曾文洁又忙别的去了,过了一会儿,她突然发现刘常明不见了,就追出几步,只看见刘常明蹒跚的背影,隐隐有点不安。
刘常明无精打采地进了门。王朝东一见他就问:“老头儿,一天没见着你,你这个经理带头旷工啊?”
刘常明回了一下神,虚弱地笑了笑,“去看了看老朋友。”
王朝东嘲笑地说:“你还有朋友呢?”
刘常明努力地保持着笑脸,“谁没几个朋友啊。”
王朝东站起来,“你回头说说安子吧,成天耷拉着头,动不动就拽着林剑文几个去喝酒,早晚还得进拘留所。”
“你说他一样的。”
王朝东郁闷道:“我闺女把他伤了,我说话,他能听吗?还没开口,就冲我翻白眼。”
“那就随他去吧。”刘常明无力地说。
王朝东听了这话有点意外,刘常明一向都是积极向上的,怎么今天说话透着古怪呢?“老头儿,这话不像你说的呀,当初那么大张旗鼓地忽悠他考大学,这就不管了?”
“想管也管不了了。”
王朝东看看刘常明,关切地问:“怎么了?”
“没事。”刘常明还是很虚弱的样子。
“闺女出事了?”
“没事,都挺好。”
王朝东看看刘常明,有点奇怪了。
夜里,刘常明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开门的声音传来,刘常明开了灯,喝多了的安浩天摔在门边上,又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刘常明无奈地叹了口气,起身出去了,他拿了个脸盆,拧了条湿毛巾又进了屋子。安浩天正摇摇晃晃地脱着衣服。刘常明放下脸盆,把毛巾递给他,“擦擦脸。”
安浩天没接,一嘴的酒气,“少管!”
刘常明加重了语气,“接着!”
安浩天发作了,“我让你少管!”
刘常明看看他,顺手把毛巾扔在他面前。
安浩天喊道:“滚,你们都滚!”说完,蹬了几下蹬开了鞋子。
“安浩天!”一声怒喝,安浩天刚转过身,一盆冷水迎面从头淋到脚,他一个激灵,只见刘常明正愤恨地拿着盆站在他面前,“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儿,你就喝吧,喝死了没人给你收尸。”
安浩天稍微清醒了一下,“老东西,喝死了关你什么事?”
刘常明也是气极了,左右看了看,操起一个烟缸就扔过去,正砸在安浩天头上。
“哎哟——”安浩天呻吟起来。
“安浩天,现在清醒了吧?醒了就给我坐下来,好好学习!”
安浩天清醒多了,“学个屁!”
刘常明终于爆发出来,大声道:“想考大学就在我这儿住,不想考就给我滚蛋!”
安浩天瞪了他一眼,摔门出去了。刘常明有点虚弱,无力地坐了下来。
第二天一大早,刘常明起床开了门,发现安浩天就蜷在门口睡着了,他有点无奈,踢了踢安浩天,“进去睡吧。”
安浩天醒过来,迷迷糊糊地看了看刘常明,站起来,嘟囔着:“我没地儿去。”
“我知道!
安浩天在厂里低头摆弄着车。刘常明过来喊他:“安子,别弄了,回家学习去吧。”安浩天头都没抬,“不学了,不考了。”
“考大学是为你自己,不是为别人!”
“老头儿,别说了,我不是那块料。”
“人都是逼出来的,不逼自己,什么事也干不成。”
安浩天不耐烦了,“别放屁了,我考大学,就跟让你去登珠穆朗玛峰似的,你能爬上去,我就能考上。”
刘常明沉吟一下,认真地说:“那咱们就说好了?”
安浩天冷笑道:“那你就爬去啊。”
刘常明无奈地笑了笑。
刘常明去学校找文文。“何文文——”刘常明看见文文,忙叫道。
文文看见刘常明,脸色一沉,“你找我干吗?”
“安子不想再考大学了。”刘常明犹豫了一下,说道。
文文冷淡地说:“这样也挺好,他底子太差了,考也没希望。”
“要不你再跟他谈谈?”刘常明试图说服她。
“谈什么?我跟他没什么可谈的!”
刘常明郁闷地说:“你这么在人家胸口上踹了一脚,他缓不过来。”
“你是希望我继续跟他谈恋爱吗?”
“至少去安慰安慰他。”
文文说:“这个世界上,感情受伤的人多了,谁也安慰不了,只能自己安慰自己。”
刘常明不禁生气起来,“何文文,亏你还是个大学生呢,你做事也太不负责了吧?”
“我只能对自己负责!我只能保证自己以后尽量少伤害别人。”
刘常明无奈了。
刘常明又约了白晓溪,俩人在一家肯德基见了面。
“晓溪,最近怎么没去找安子?”
“他不理我。”
“他心里不痛快,你找时间多跟他说说话。”
“他活该,自己找不痛快!”
“你这孩子,怎么开口说话就伤人啊?”
“提醒你,我不是孩子!”
刘常明再次无奈了。
何丽萍在厨房准备饭菜,王朝东把买回来的酱油、醋之类的放在一边,迟疑着说:“要不,把文文叫回来,一起吃顿饭?”
何丽萍头都没抬,拒绝了,“别叫了,回来了又得吵,我怕了。”
王朝东勉强笑了笑,“都怪我,害得你们母女没法团圆。”
“没你的事,是我自己不想见她。”王朝东看了看何丽萍,有些不理解。何丽萍叹了口气,说,“这些年,她都是我的骄傲,小学年年三好生,考上了最好的中学,又考上了最理想的大学,还准备去美国继续深造。可现在……我开始有点失望了,她怎么这么自私呢?”何丽萍说着说着有点难过了,“这几天,我一直在想,是我教育的问题吗?是不是我太宠她了?是不是我给她的关心太多了?她怎么能就这么只考虑自己,不考虑别人呢?”
王朝东劝道:“丽萍,别自责了,说到底还是我的原因。”
何丽萍担心他多想,解释道:“朝东,我没有怪你的意思。”
“我明白。丽萍,文文也没那么自私,至少在安子的事上,她知道自己错了,她把人伤害了,自己也不好受。”王朝东道。
“你还替她说话。”何丽萍没好气地说。
王朝东笑了,“谁让她是我闺女呢。”
何丽萍看看王朝东,也笑了笑,不说话了,两个人开始吃饭。
白晓溪进了修理厂,一看到她,林剑文就一脸热情地迎上去,“晓溪——”白晓溪却看都不看他一眼,问:“安浩天在吗?”
“不在。”有人回答道。白晓溪循声望去,是安浩天在说话。“又闹出什么事了?”
白晓溪低着头,低声道:“过几天,我得去四川了。”安浩天很意外地看着她,“我妈非得让我过去。”
“过去也好,免得我费那么多精力照顾你。”安浩天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没有真正觉得轻松。
白晓溪停顿一下,用期盼的目光看着安浩天,“哥,周末能不能陪我去趟游乐园?”
“上那儿干吗?”
白晓溪的声音又低了下来,“小时候,我哥老带我去,我想再去看看。”
“周六十点,门口见吧。”安浩天爽快地答应了。
“好!”白晓溪道,眼底有份不易觉察的得意。
周六,游乐园。白晓溪和安浩天一起玩过山车。白晓溪一路尖叫,紧紧地抓住了安浩天,安浩天也是一路尖叫,两个人玩得很尽兴。
“哥,要不我们以后每周来一次吧?”白晓溪说漏了嘴,安浩天一听她又骗自己,顿时生气了。其实是白晓溪看他最近心情不好,于是想办法让他开心点。安浩天却不领情,气呼呼地转身走了。
白晓溪在后面叫道:“哥,她不喜欢你,你为她伤心不值得。”
安浩天站住了,却没回头,“我的事,你少管。”
“可你不开心,我也开心不起来;你不高兴,我也高兴不了。安浩天,你能不能让我过得开心一点、高兴一点?”白晓溪说着,眼圈红了。
安浩天心软了,走到白晓溪面前,“别哭了,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早晨,刘常明在公园里伸腰压腿的,一副运动的状态。这时,过来几个晨跑的,刘常明跟在他们身后,开始小步慢跑,跑一会肚子就疼了起来,他顶住肚子坐下了。
刘常明一身汗水进了门。
王朝东看了看他的样子,笑着说:“老刘,当上运动健将了?”
“平时活动少,是该锻炼锻炼了。”刘常明道。
安浩天也出来了,看了看刘常明,没说话。
“朝东,你也该活动活动了,明天咱们去爬爬香山。”刘常明建议道。
“我可没工夫。”
刘常明故意当着安浩天的面说:“我答应了安子,他考上大学,我去爬珠穆朗玛峰,得提早准备准备。”
王朝东愕然地看着安浩天。
安浩天忙澄清道:“他疯了,跟我没关系。”
“安子,咱们可说好了,你不能反悔啊。”刘常明说。
“你脑子有病,我没时间陪你玩儿。”
王朝东接话道:“说话不算数,不是个爷儿们。”
安浩天被将住了,“算数,谁说不算数!”
“算数就好。老刘,明天我陪你爬香山去。”王朝东对刘常明说。
安浩天无奈地嘟囔道:“俩疯子。”
安浩天坐在院子里打游戏。王朝东搀着刘常明进了门,刘常明的裤腿卷着,绑了个绷带。安浩天看着有点意外。王朝东道:“快到鬼见愁时摔了。”安浩天撇撇嘴。王朝东扶着刘常明进屋,“安子,老刘晚上做不了饭了,你出去买点。”“我不饿!”安浩天说着低头打游戏,可打得有点烦,起身进了屋。
刘常明坐在床上,一条腿有绷带,另一条腿上一大片淤青。“哎哟!”王朝东倒了红花油给老头儿搓腿,刘常明呻吟着。安浩天看着有点不舒服。
王朝东看见安浩天,把红花油递给他,“你过来帮帮忙,我去厂里看看。”安浩天接过来,坐下,然后倒了红花油给老头儿搓腿。
王朝东准备出门,突然又停住了,问:“老刘,想吃什么?我回头带回来。”
“什么都行,别太多,浪费了。”
“就你抠。”王朝东说着,出了门。
安浩天帮着刘常明擦腿,刘常明痛得咧着嘴,终于忍不住,小心地说:“安子,能不能轻点儿?疼!”
安浩天郁闷地说:“怎么不摔死你?”手上的动作却轻了很多。
刘常明道:“我摔死了,你高兴啊?别咒我!”
安浩天边擦边说:“老头儿,别折腾自己了,我就随口那么一说,你何必当真呢?”
刘常明劝道:“世上就怕认真二字,认了真,什么都能成。”
安浩天没说话。
刘常明继续道:“安子,这个社会,你也知道,没啥长处,很难活,也活不好。活得不好就叫人看不起,一辈子说长也不长,可叫人一辈子看不起,可不好熬啊。安子,你才二十六岁,你要熬的日子且长着呢。”
安浩天有点无奈,“老刘,不是我不想考,实在是底子太差了。”
刘常明听了眼睛一亮,“考不上大学,考大专,考不上大专,考中专,好歹有个文凭、有个技术。你没看新闻啊,现在修车都自动化了,咱们这种手工活儿,没两年就该被淘汰了,到时候你怎么办啊?饭都吃不上了,拿什么养家养孩子?你还想跟我似的,六七十了还一个人,跟你们这帮不成器的一起混啊?”
安浩天沉默了,低头帮刘常明擦油。“哎哟!”刘常明忍不住又叫了出来。
安浩天道:“你说完了,舒服了?”
“你打击报复啊?手这么重!”刘常明龇牙咧嘴地说。
“我还以为你不知道疼呢!”安浩天说。
安浩天收拾着桌子,他把书重新码起来,放在桌子上。王朝东进来看见了,意外地说:“学习了?”
安浩天回头见是王朝东,只是“嗯”了一声。
“好,好,好好学习!”
安浩天无奈地笑了笑。王朝东刚撤出来,刘常明一瘸一拐地进来了,“安子,我那球鞋是不是在你这屋啊?”
“你还爬山去啊?”安浩天问。
“出去活动活动。”刘常明道。
“我听你的,我开始奋斗了,你就别折腾自己了。”安浩天有些不忍心。
刘常明乐呵呵地说:“我答应你了,总得兑现。”
安浩天郁闷了,“老头儿,你学学地理,珠穆朗玛峰,八千多米呢,有几十个香山那么高。你醒醒吧,你连一个香山都对付不了,还爬什么珠穆朗玛呢?”
刘常明自信地说:“还不到十公里呢,十公里走一走也能走得下去。”
安浩天看着他固执的样子,不想劝了,“那你就走去吧!”
吃饭时间,林剑文把餐盒提进休息室,可是菜却少得可怜,大家都觉得很奇怪,林剑文郁闷地说:“今天真是倒霉,刚炒好一锅肉,老板娘正打包呢,来了几个流氓上来全给掀了。”
王朝东听见不禁关心地问:“小林,到底出了什么事?”
“得罪人了呗。”
“人还在吗?”王朝东问。
林剑文道:“我走的时候还在,正见什么砸什么呢。”
王朝东从沙发下抽出一根铁棍,招呼着大家,“哥儿几个,跟我走一趟。”几个人一听王朝东号召,扔下盒饭,纷纷抄起家伙,跟王朝东出了门。刘常明一瘸一拐地进来,见王朝东几个气势汹汹的样子,忙问:“朝东,怎么了?”
王朝东没理他,带人冲出去了。
刘常明腿瘸着追不上,只好拉住林剑文问:“小林,怎么了?”
“我中午去拿盒饭,老板娘的摊位叫人砸了。”
刘常明一听急了,一瘸一拐地也跑了出去。
小吃摊忽然浩浩荡荡来了一大群人,手上都有家伙,那几个小流氓见势不妙,转身就跑。
王朝东大喊:“追!”十几个人对小流氓穷追猛打,跑得慢的小流氓身上挨了不少拳脚。
“住手……都住手……”刘常明赶来,奋力阻拦着。大伙打红了眼,根本没人听他的。刘常明拦下王朝东,“朝东,让大伙停手,打出人命,谁都没办法。”
王朝东不理他,刘常明大声道:“就当替文文想想。”听到女儿的名字,王朝东清醒过来,停住了手,“都住手,让他们滚!”众人住了手,小流氓赶紧拼命逃窜。
“先散了吧,回去吃饭,晚上我请大家喝酒。”王朝东道。
众人纷纷走开。刘常明回到小吃摊,看到一片狼藉,曾文洁蹲在地上,心疼得直哭。王朝东默默地看看刘常明跟曾文洁,“老刘,我也先回去了。”刘常明看了看王朝东,没说话。
看见刘常明,曾文洁止住了眼泪,换上一副冷脸,低头开始收拾东西。刘常明蹲下想帮她收拾,她冷冷地说:“你走吧。”
刘常明问:“得罪什么人了?”
曾文洁郁闷地说:“我能得罪什么人,还不都是你!你得罪了人,他们找我算账。我怎么就这么冤呢?”说着她又难过起来,眼泪又流了出来。
“小洁——”刘常明叫道。
曾文洁愤怒地说:“我真不明白,我上辈子到底做错什么了,非得摊上你这样的人。你走吧,谁让你来这儿的?我都说过多少回了,以后别来,是我没说清楚,还是你听不懂?”说着,她狠狠地把手里的破盘子烂碗全扔进垃圾篓里。刘常明站在这片狼藉中,心酸不已。
修理厂里,王朝东正和一群伙计们做着什么东西,焊花四处飞溅,几个人分工合作,没多大会儿,一个早点车的雏形出现了。
第二天,王朝东把一辆崭新的小吃车放在曾文洁面前。“这车我不能要。”曾文洁拒绝。
“爱要不要!”王朝东扔下车就走。
“把车推走。”曾文洁大声道。
王朝东威胁道:“敢把车退回来,我可不客气。”
曾文洁无奈了,只得看看车,说:“谢谢。”
王朝东继续说:“还有,我帮你查了,昨天那帮流氓就是原来对面那什么‘三元店’的小老板找来的,跟你爸没关系,别什么脏水都泼你爸身上!”
曾文洁看看王朝东,不说话了。
“贱货!”一个男声从曾文洁背后飘过来。曾文洁扭回头,啪!脸上就挨了重重一记。曾文洁的丈夫林晓平一脸怒容地对着曾文洁又是一个耳光,嘴里骂道,“背着我找野男人,贱货,不要脸!”曾文洁没还手,木然地任由他打骂。林晓平抬手又要打,王朝东转身回冲过来,挡住他的手。林晓平挣扎着,王朝东死死抓住他的手,林晓平的脸很快涨得痛红,叫道:“你谁啊,放开老子!”
王朝东拧得更紧了,林晓平疼得受不了,不得不服了软。曾文洁道:“放了他,没你的事。”王朝东看着林晓平,“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林晓平哀求地说:“大哥,我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说。”
“再有下回,老子拧断你的手。”王朝东威胁他。
林晓平忙答道:“知道,大哥,我错了,不敢了。”
王朝东松开他的手,他赶紧躲到了一边。王朝东又指指他,“你给我小心点!”林晓平赔着笑脸,不敢说话了。
王朝东进了经理室,问刘常明要膏药,刘常明递给他一张,嘴里不悦地说:“朝东,你也这岁数了,能不能消消火,别四处惹事,再折进去,你怎么对何丽萍交代啊?”
“是你闺女的事,我能不管吗?”
刘常明愣了一下,“小洁?她又怎么了?”
王朝东看了他一眼,道:“她那老公够操蛋的,抬手就打人,我给收拾了一顿。”
刘常明不太敢相信。王朝东看着他诧异的表情,也诧异起来,“她老公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啊?”
刘常明为难地笑了笑,没言语。
刘常明一副晨练的打扮,走近曾文洁的摊位,不料曾文洁没有出摊。刘常明不太放心,来到旁边一个摊位,问:“老板,边上那家摊位,今天没来啊?”
摊位老板叹着气,“别提了,昨天老板娘被她男人打个半死。她那男人真不是东西,喝了点酒打老婆,这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打完拍拍屁股就走人,昨天还是我们几个给送到医院去了。”
刘常明一听紧张极了,“哪家医院?”
得到了答案后,刘常明赶紧回家熬了些鸡汤,又急忙去了医院。
刘常明把保温桶放在桌子上,回头看了看曾文洁。曾文洁侧靠着枕头,没看他,脸上有不少伤。
刘常明有点难堪,“小洁,我给你熬了点鸡汤,要不趁热喝点?”
“拿走,不喝!”
刘常明还是固执地把盖打开,盛好,然后端起碗,试了试温度,“正好,来,喝了。”刘常明端给曾文洁。
曾文洁一摆手,“我不喝。”连汤带碗一起摔在地上,碎了,曾文洁也呆住了。
刘常明看看曾文洁,曾文洁掩饰了一下,眼睛转向别处。刘常明无奈地蹲下来,收拾起碎碗。
收拾好了,刘常明默默地站在床边,不知道说什么,病房里一片安静。
过了好久,刘常明小心地问:“他老打你吗?”
曾文洁没说话。
刘常明叹了口气,“他打你,为什么不跟我说呢?你把什么苦都装在心里,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曾文洁生硬地说:“别瞎操心了,我没事!”
刘常明难过极了,“还没事啊?我都问过大夫了,你的手骨折过两次,肋骨也断过,你是碰的还是磕的,能把自己摔成这样?小洁,他都把你打成这样了,你还护着他,你这是图啥啊?”说着,刘常明眼圈一热。
曾文洁听着难过起来,“我图什么?我能图什么?妈死了,你进了监狱,亲戚朋友没一个人管我,那时候我才八岁。人家八岁的孩子不愁吃、不愁喝,都在上学,我八岁在做什么?没饭吃、没地方住,有回饿急了,拿了人家一个包子,差点叫人打死。要不是他们林家收留我,我早就活不到现在了。你说我还能图什么?我就图能有口饭吃,有个地方住,图着多多能够好好长大,不要跟我似的,才八岁就没爹没妈的,没人管他!你说我还能图什么啊?”曾文洁终于失声痛哭,将多年的委屈一股脑儿地倾泻出来。
看着伤心的女儿,刘常明心如刀绞,眼泪也无声地涌出。
刘常明默默地坐在桌子边发呆。安浩天从里屋出来,拿着包,奇怪地问:“老刘,这两天怎么没见你去跑步啊?”
刘常明勉强笑了笑道:“也没见你学习啊。”
安浩天辩解道:“谁说的啊?我都是找白晓溪一起学习的。”
“多跟人家晓溪学学。”
安浩天不屑地说:“得了吧,她现在还不如我呢。”
刘常明无奈地笑了笑。
“对了,今天有个老师来补习,我回来得可能晚点,别等我了,别自己点灯熬油的,把自己熬干了。”安浩天道。
刘常明听得出他是关心自己,看着他上进的样子,刘常明心里稍微轻松了些,笑了笑说:“我可对你不放心。”
“不放心拉倒!”说完,安浩天就走了。
刘常明坐着,无奈地叹了口气。王朝东进了门,“我看你没在修理厂,就回家来看看。”
“我去医院看小洁了。”刘常明道。
“她怎么了?”
刘常明不禁气愤起来,“叫她那浑蛋老公给打了,在医院里躺着呢。”
王朝东也生气起来,“这孙子,下手够狠的,我带几个人去收拾收拾他。”
“朝东,这是我自己家的事,你就别出面了。”刘常明怕他出事。
“还跟我这么见外呢?”
“你想帮我,我知道。你的好意,我心里也明白,可是朝东,打打杀杀也不是个办法,小洁终归要跟他过日子,就算把他打残了,还不得连累小洁照顾他一辈子?”刘常明道。
“这种浑蛋,还跟他一辈子?赶紧劝劝你家闺女,离了算了。”
“要离也没那么简单。”
“老头儿,你就是想得太多了,什么事都叫你想复杂了。”
“事情本来就没那么简单。”
“行了,行了,懒得跟你废话,要帮忙就吱一声。”
“嗯。”刘常明含糊地答应着。
林晓平推着自行车从自己家院子里出来。“林晓平!”听见有人叫自己,林晓平回头,一脸漠然。刘常明几步凑了上去。
“你谁啊?”林晓平一副霸道的样子。
刘常明迟疑了一下,有些为难地说:“我是曾文洁她爸。”
林晓平愣了一下,讽刺道:“哟,嗑瓜子还嗑出个人物来,我还头回听说呢,她还有个爸?”说着上下打量着他。
“她可能一直没跟你提起过,我真是她爸。”刘常明道。
林晓平还是漠然地说:“她到我们家时才七八岁,父母都死了,你哪儿冒出来的?想占我便宜啊,滚一边去!”
“我真是她爸,我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儿,为什么要骗你呢?”刘常明费劲地解释道。
林晓平还是怀疑地看着他。
“晓平,你有时间吗?咱们喝点酒,我慢慢跟你说。”
小饭店里,刘常明跟林晓平面对面地坐着。
刘常明给林晓平倒上酒,却没给自己倒。
“你不喝啊?”林晓平问。
“喝酒误事。”
林晓平喝了口酒,放下杯子,“行啊,讲故事吧,我听着。”刘常明又给他倒酒,被林晓平拦下,“别倒了,想灌醉了劫我吧?”
刘常明只好放下酒瓶。
林晓平漠然地看着他。沉默片刻,刘常明艰难地开了口:“我叫刘常明,小洁随她妈姓,她妈叫曾翠英。”
林晓平打断他的话,“我对你们家家谱没兴趣,简单说,到底怎么回事?”
刘常明有点堵得慌,语气也重了,“我杀了她妈,进了监狱,被关了二十五年。”刘常明说完,冷冷地看着林晓平的反应。
林晓平不禁打了个冷战,“我靠!”
刘常明索性加重语气道:“今天来,我就是警告你,以后再打我闺女,我剁了你,一个也是杀,两个也是杀,我反正无所谓。”
林晓平不禁有点胆怯地看了看刘常明。
刘常明接着又放缓了语气,“小洁是你老婆,你这么打她,心里落忍吗?”
刘常明语气轻了,林晓平反而壮起来,“你他妈算哪根葱啊,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老头儿,我告诉你,我权当你是她老爸,你自己去问问你闺女,我哪回打她打错了?招三招四的,犯贱!我都不知道戴了多少顶绿帽子了。”
林晓平的理由,让刘常明摸不着头脑了,刘常明替女儿辩解道:“小洁不是这种人。”
林晓平语气更冲了,“她什么样的人,你有我清楚?你关了二十五年,知道个屁!”
刘常明看了看林晓平,不言语了。
曾文洁把头发梳起来,额头靠发际的地方,还是有一条若隐若现的伤痕,曾文洁懊恼地放下头发。
刘常明进来,曾文洁看到他,收起镜子,板起一张脸。刘常明把水果放在桌子上。
曾文洁冷淡地说:“你又来干吗?”
“我找林晓平谈过了。”刘常明道。
曾文洁一听不高兴了,“你找他干吗?我的事,你别管了。”
刘常明沉吟着,说得有点艰难,“小洁,不想跟他过,就离吧,何必……外头找人呢?”
曾文洁诧异地看着刘常明,“他这么跟你说啊?”
刘常明没言语。
曾文洁气愤地说道:“他说的话,你也信啊?我是这种人吗?那是他自己有病!我走在大街上,有个男的和我说句话、问个路,他就说我勾搭人家,抬手就往死里打,解释多少回了,越说打得越厉害,我也不想解释了,我也解释不了了。”
刘常明听着生气地说:“他这么打人,就没人管管他吗?”
曾文洁苦涩地说:“开始我还跟他妈说,可老太太一心向着儿子,还数落我不守妇道。我八岁进了他们家,我没吃的,他们给了我一碗饭,我没地方住,他们给了我一张床,我报答还报答不过来,我能不守妇道吗?我是这么没良心的人吗?他想打就打吧,算我欠他们家的!”
刘常明听着又难过了。
曾文洁看了看刘常明,“你现在什么都知道了,高兴了吧?你把我的一辈子都毁了,满意了吧?”
“小洁,是我对不起你。”刘常明愧疚极了。
“对不起?你给我道歉有什么用?自己不觉得可笑吗?”
刘常明又是难过,又是愧疚,又是伤心,说不出话了。
为参加文文的毕业典礼,何丽萍特意带王朝东到商场选购了一套八百块钱的西装。
刚巧遇到了文文。文文得知王朝东准备参加自己的毕业典礼,恶语相向,“我毕业,跟他没关系!毕业典礼,他没资格参加!”
何丽萍气得浑身发抖,“他是你爸!你毕业了,他就得参加!”
文文赌气道:“那你们去吧,我不去了!”
王朝东气急了,“何文文!”
“怎么着?还想打我吗?”文文挑衅道。
何丽萍气得伸手要打她,被王朝东一把拦住。
王朝东道:“我不打你,我以后都不再打你,但我告诉你,不许你再惹你妈生气!”
“我也告诉你,别以为我会叫你爸,一辈子都不会!”文文顶撞道。
何丽萍伤心地说:“我怎么生你这样的闺女?”
“后悔了吧?晚了!”
王朝东黑着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刘常明提着礼品去林家找林晓平的母亲,却发现林母一味地袒护儿子,根本不讲理,更不把儿媳曾文洁当人看。
刘常明又去林晓平的单位,找了他们领导,却被告知这属于家务事,单位也管不了。
“这还是家务事啊?人都快叫他打死了!”
领导道:“那更不归我们管了,您得找警察啊。”
一句话就把刘常明给噎住了。
刘常明满怀心事地去了医院,刚走到病房门口,就听见里面的争吵声。“吃我的、喝我的,还他妈告我?你哪儿捡来这么个不干不净的老东西?他是你爸,鬼才信……”林晓平的声音从病房里传出来。
刘常明一听吃了一惊,赶紧推门进去。
林晓平正扯着曾文洁的头发,抽了她一个耳光,“你和那老东西什么关系?给老子戴绿帽子,还告状,看我不打死你……”
“你放手,放手……”曾文洁哭着求他,林晓平就是不撒手。
刘常明冲进来,扯开林晓平的手,用尽力气把他推到一边。林晓平看到是刘常明,来了气,“来得正好,我还准备去找你呢。老东西,告我的状,你有本事告啊,你上市委告去,上国务院告去,有本事把我告到联合国去,找单位算什么本事!”
刘常明气得浑身发抖,一时没说上话来。林晓平指着他的鼻子,“我警告你,以后我家的事你少管。”
刘常明语气坚定,“我管定了!”
“你算哪根葱,管得着吗?”林晓平道。
刘常明的嘴哆嗦了一下,“打今儿起,你敢再动文洁一个指头,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林晓平来了劲,“不客气?你想怎么着啊,打我吗?有种你就打呀,动手!”林晓平边说边往刘常明身边凑。
刘常明没动手。林晓平看他没反应来了劲,抬手抽了刘常明一个耳光,“打呀,你打啊!”说着连连抽了刘常明四五个耳光,刘常明就是不还手。
曾文洁看不下去,求林晓平,“别打了,你别打他。”
林晓平抬手又抽了曾文洁一个耳光,“贱货,一对狗男女!”刘常明冲动得一把揪住了林晓平的手,他哪里是林晓平的对手,反手被林晓平推在地上。林晓平上去对他又踢又踹的。
曾文洁看不下去了,起身护住刘常明,哀求道:“别打了,求你,别打了。”
林晓平气闷地说:“以后再让我看见你们在一起,把你们两个都打死!”
护士带着两个保安进来了,保安拉开林晓平道:“别打了,别打了,要打出去打。”林晓平看看保安,又看看地上的刘常明,冷笑一声:“今天就饶了你!”说完,他大摇大摆地离开了病房。
护士过来问:“要不要报警?”
曾文洁道:“不用了,不用了,这是我们家自己的事。”
刘常明坐在椅子上,曾文洁帮着他给伤口擦药。刘常明难过地说:“小洁,这可不是个办法,还是离了吧?”
曾文洁无奈地说:“离?怎么离?离了婚,我住哪儿啊?就那么个小摊,吃个饭都紧巴巴的,哪有钱给多多交幼儿园的钱啊?以后多多还得上小学,上中学,上大学?我哪养得起他啊?”
“会有办法的,还有我呢。”刘常明道。
曾文洁冷笑道:“你连自己都养不活,哪管得了我?就两眼一闭随他吧,只要能把多多带大,只要我还有口气,只要我不被打死,就凑合着过吧。”
“小洁,你才三十多,不该这么想。”
曾文洁伤心地说:“那你说我该怎么想啊?我能怎么想啊?我没本事,没能力,我只能这么想!”曾文洁说着眼泪涌了出来,刘常明的眼眶也湿润了。
刘常明的肚子疼得越来越厉害了,他怕有一天会被大伙儿发现,就又去了医院。医生建议他住院治疗,他拒绝了,只让医生给他开了些止疼的药,便回了厂子。
王朝东到了厂里,小六看见他,忙道:“大哥,老刘回来了。”大家都知道王朝东最近进厂第一件事就是找刘常明。
“哦。”王朝东答应着,准备去经理室。“吃饭了!”林剑文拎着饭盒大声喊,众人停下手上的活,洗手吃饭。刘常明夹着个小包,匆忙出来,迎面看见王朝东,“我出去一趟,一会儿就回来。”
“不吃饭啊?”王朝东问。
“回来再吃。”刘常明出门了,众人有点奇怪。
林剑文道:“大哥,老刘最近怎么了?早出晚归的,在店里也坐不住,神不守舍的,不会惹什么事了吧?”
“他一糟老头子,能惹什么事?”小六道。
葛之覃沉吟了一下,“老刘是挺奇怪的。大哥,你知道吗?他昨天还想从厂里支点钱。”
王朝东愣了一下,“他要钱干什么?”
“他没说。”葛之覃说。
王朝东犹豫了一下,起身出去。他跟着刘常明,看着他进了一家房屋中介公司,不一会儿出来,又进了另外一家。王朝东等他走远,推门进了其中一家中介公司。
“欢迎光临?先生选什么房?”一个小姐热情地接待王朝东。
王朝东自称是刘常明的侄子,让小姐把刘常明刚才看的几套房子的资料拿出来自己挑挑。小姐取出几套房屋的资料,交给王朝东,“我们推荐的都是不错的位置了,他又要位置好,周围要有学校,还要价钱低,这个价位我们是很难做的。”
王朝东看了看手上的资料,有点困惑,突然又像明白了什么。他又仔细地看了看手上的资料,认真地选好了一套房子,交了定金。
晚上,刘常明坐在院子里为女儿的事发愁的时候,王朝东出来直截了当地说:“闺女出院了,就让她离了吧。这么挨打,过不了日子!老刘,房屋合同我帮你签了,别太抠了,这钱得花。”
刘常明意外地问:“你怎么知道我想租房?”
王朝东笑了,“就你那点事,能瞒得了我?老刘,明天就去把合同给闺女,你得逼逼她,让她别犹豫了。”
“回头我把钱给你。”
王朝东摆摆手,“得了,老哥,跟我见外,吃亏的是你。”
刘常明看了看王朝东,心里有些感动,这个人从来都是面冷心热,做起事来细心周到……
刘常明把一份合同递给还在住院的曾文洁,“小洁,房子我给你租好了,出了院,你就带着多多搬出来吧?”
曾文洁看了看合同,不高兴地说:“你有什么权利让我离婚啊?我不离!”
刘常明苦涩地说:“这么过下去,活着有啥意思啊?小洁,你不能太软弱了,一个人开始的时候总是会有点难,咬咬牙,这难关就过来了。”
曾文洁听了,火气爆发了出来,“我就是软弱,我就是害怕!小时候东家住几天、西家留几晚,有时候都不知道晚上该住哪儿,吃饭有一顿没一顿的,饿了都不知道找谁要吃的。我饿怕了,我不想再过那种日子,多多也不能跟我过那日子,绝对不能。”提到过去的辛酸和委屈,曾文洁又忍不住地哭了起来。
刘常明心里也很难过,安抚着她的情绪,“不会,我不会让你们母子俩再过那种日子,我一定会帮你的!”
“你帮得了我多少呢?你都六十多了,你还有几年啊?到最后日子还得我一个人过,我过不下去啊!”曾文洁哭着说。
刘常明看着女儿,难过地不说话了。
林晓平拿着茶杯出门遛弯,刚出门就遇到刘常明。刘常明想再和他谈谈,既然曾文洁不想离婚,那就劝劝林晓平,希望他能看在孩子的分儿上对曾文洁好点,可是林晓平始终一副无赖相,最后还泼了他一脸茶水。刘常明对这个女婿彻底绝望了。可是怎么办呢?女儿不愿离婚,这个男人分明不会让自己的女儿幸福,怎么办呢?也许只有……刘常明心里一阵难过,可是为了女儿的幸福,自己付出什么代价都是值得的。
刘常明又去医院看女儿。他细心地给曾文洁冲了杯奶粉,试了试温度,然后递给曾文洁,曾文洁看看他,接过杯子,却没喝。刘常明在曾文洁的床边坐下来,“小洁,你不想离就不离了,我也不勉强你。”
曾文洁看看刘常明,没说话。
刘常明叹了口气,继续说:“不过你要记住我一句话,没什么过不下去的,地球离了谁都一样转。”
曾文洁听不太明白,看了看刘常明,问:“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
刘常明勉强笑了笑,“这辈子,是我对不起你,我想补也补不回来,如果还有下辈子,我把欠的都还你。”
曾文洁觉得他的话有些反常,“你到底怎么了?”
刘常明笑了笑,“没什么,以后带着多多好好过日子吧,我真帮不上你什么了。”然后站起来走了,曾文洁没有挽留。刘常明走到门口,回头又看了看曾文洁,曾文洁也看了看他,刘常明苦笑了下,转身走了。
回到修理厂,刘常明把厂里账户的账号和密码都写在一个本子上,交给葛之覃,葛之覃有些疑惑,可还是收了,心里一阵高兴,因为刘常明终于彻底相信自己了。他再三向刘常明保证自己一定不会再犯错误,一定坚守原则,刘常明没说什么,只是笑了笑,然后开了辆客户的车就出去了。林剑文看着车子离开,心里一个劲地犯嘀咕,这不是刘常明的作风呀。王朝东一进门,林剑文就迎了上来,告诉他:“大哥,老刘今天神叨叨的,非得把客户的车开出去。”
王朝东有些愣了,琢磨着,“不对,这不是他的路子呀……”
“刘常明在吗?”这时,曾文洁出现在门口,刘常明离开后,她仔细地琢磨着他的话,越想越不对,就想找他问个明白。
“老刘刚出去。”葛之覃走出经理室说。
曾文洁看看王朝东,问:“知道他去哪儿了吗?他今天有点不对。”
葛之覃插话道:“是啊,我也觉得他不太对,他把账户的密码都给我了。”
王朝东一听紧张起来,“坏了!”开了辆车就追了出去。
曾文洁看看葛之覃,问:“刘常明到底怎么了?”
葛之覃看看她担心的神情,只能安慰道:“放心,他不会有事的。”
刘常明坐在车里,眼睛紧盯着林晓平家的门口。林晓平终于出来了,见他骑上了自行车,刘常明发动汽车,追上去。林晓平听见动静,见后面有车追上来,不禁惶恐起来,拼命蹬着车往前跑,刘常明踩死油门,紧追不舍。
王朝东开车赶来,远远地看见刘常明追着林晓平不放,踩下油门也追了上去。
林晓平拐进一个胡同里,刘常明还是紧追着不放。林晓平就拐进了更窄的一条胡同。车横着进不去,刘常明倒了把轮,硬是开进了胡同,胡同很窄,车都剐着墙了,刘常明丝毫不在乎,只是使劲追着林晓平。胡同到头了,是条死胡同,林晓平无处可跑了,眼睁睁地看着车朝自己开过来,整个人都颤抖起来。刘常明死死地盯着林晓平,踩死了油门,林晓平几乎都站不住了,刘常明开车冲上去。他突然想起了多多,一个急刹车,车正停在林晓平面前,林晓平吓得尿了一裤子。刘常明疲惫地从车里下来,看着全身发软的林晓平,愤恨地道:“你要不是多多他爸,我真想撞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