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对他做了什么?”南叶回风身边的黑衣人,看到如此可怖的同伴,想去扶他,却又被那人一手推开。他一急之下,手也开始擅抖起来。转过头来,怒视流月:“琉月公主,我替雪见以你不耻。要知道这昏君与你有亡国之恨,你却如此的回护你的灭国之敌?”
护他吗?逐渐昏迷的流月开始苦笑,她何时想过要护任何一人?
只是,上天有好生之德,苍生何辜?她只是一个医者,只是简单地不想这个男子在自己的眼前死去,如此而已。
至于灭国嘛!亘古以来,沙场征战,杀人如麻血似海。他不是第一个,也绝对不是最后一个。若真要偿命,缘起,又是谁?于是,她笑,望着持剑的黑衣人:
“杀了他,那些死去的人,可以回来吗?若不能,又为何要令自己的双手染上血腥?”
不论是受伤的流月,抑或是指向心口的长剑,帝王都选择直接漠视。他静静地阖下眼皮,不置一词。
流月望着脸色冷定的帝王,勉强维系着渐渐昏迷的神智,渐渐焦急起来。
还是不行吗?喂他喝下的药粉,是清心草,虽说并不能彻底解去他身上的毒,但至少可以缓解所有植物提炼的毒素,可以令他有余力最后一击。
她力所能及,仅此而已。
虽说,是他颠覆了琉月的国家,但她不是琉月,也不会为了事不关己的仇恨,去做所谓的“杀戮”。
正如她所说,即便是杀了他,死去的人,也不会回来。那么,活着的人,为什么,不好好地活着?
呻吟声渐渐低了下去,那个人伏在地上,看不清动静。指着流月的黑衣人,望着柔弱的流月,忽然明白她是在拖延时间。于是,他咆哮起来:
“你真是雪见的耻辱,即便到了地下,你的父皇,你的族人也不会原谅你!”
黑衣人的声音,低沉而又疯狂,他一句话说完,就一步一步走近南叶回风,咆哮道:“我要为被你倾覆的扶桑,为我死去的十万大军,还有邵武郡的数万人报仇。”
“报仇?”看到南叶回风依旧无声无息,流月挣扎着坐起,想要做最后的努力。更多的血,从她唇间溢出,落入那一地雪白。她忍住心口的痛,蓦地冷笑:“杀了他,他的家人,又再找你报仇,怨怨相报,何时了?”
流月的话,成功地令黑衣人愣了一下。然而不过一刹那,他手中的长剑又再举起:“杀了他,可以令亡灵安息,杀了他,可解我心头之恨。”
“哦,只是为了你的心头之恨吗?原来,你也是这么自私?”流月冷冷地笑着,全不理唇边血色狰狞:“若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在此杀了他,全庄的人,都要为他陪葬,甚至更多,那些人的亲人,又要找谁报仇?”
流月还是淡淡地笑,淡淡地摇头:“每个人,都不是为杀戮而生,上天,有好生之德。”
“够了,我不要再听下去……”那个声音带着哭腔,蓦地显出了女人的本色。她手中长剑举起,厉叱一声,向南越回风刺去。
长剑妖娆,长剑如水,银色的锋芒,映着一地流雪,闪着绝世容光,直向南叶回风的心口刺去。
握着长剑的,是一个人类,即将在剑下饮魂的,也是一个人类。对峙着的两人,重复着人类自远古以来,重复上演的故事——杀戮。
仿佛闻到的血的腥味,仿佛看到南叶回风即将手抚胸口倒下,流月的心中,酸涩难忍,她喃喃:“人啊,何若难为人类?我,已经仁至义尽……”
长剑灼灼,闪着冷光,映着满地雪白,耀眼刺目,直向着南叶回风的心口刺去。那个黑衣的公主,在刹那间想到很多,很多。
她想到了自己幸福的童年,不是说锦衣华服,只是简单的,有亲人的呵护。
她想到了,亲人倒在自己面前的样子,那满地满地流淌着的,仿佛就是自己的血。
她想到了满心仇恨的自己,为了报仇,竟然委身于那样的一个伪君子。
她想到了……
然而,终于以报仇了,为什么,她的心中殊无喜意?
苍白着脸的黑衣公主,眼神如电,有迷惘闪过眼底。流月的话,还回响在她的耳边:“杀了他,那些死去的人,可以回来吗?若不能,又为何要令自己的双手染上血腥?”
听了那样的话,黑衣的公主蓦发冷笑起来。她睨着雪地中的女子,眸中流露出冰雪一般的光芒。
杀了他,死去的人,自然是不能回来。但若杀了他,却能使死去的人瞑目,可以让活着的人心安。
而且,假以时日,又或者是百年之后,自己归于泉下。见到先她而去的双亲,也算是有个交待。
心中在强烈地挣扎着,取舍着。霎时间心念又转。仇恨之火最终淋熄了她最后一丝为善的信念,淋熄了她想要放过帝王的念头。
转眼间,冷芒双闪,映着一地雪白,刺眼醒目。黑衣公主的眸中闪过厉兵秣马的光,她手腕一转,手中长剑银蛇般地向着黑衣的帝王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