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我过来了,你还好吗?”那汉子两步就走到床前,担忧的看着躺在那里的月里朵,啜里只不着痕迹的挪了两步,站到一边去,悄悄的打量起这个人,只见他面色呈现出深褐红色,棱角分明,身上的战袍还没有来得及卸去,头发略有些凌乱,整个人散发出坚毅和彪悍的气息。
啜里只马上猜出了来人的身份,心里一时竟然有些激动,但是他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静静的站在一边。月里朵看见面前的人以后,泪水又涌了出来,拉住他的手,道:“释鲁,我这一生,只有你们兄弟四个,现在已经有三个离开人世,就剩下你一个了。”
释鲁有些沉重的点点头,当初他承诺母亲,会好好的把二哥和四弟带回来,但是,他现在带来的,只有他们的尸骨,看着月里朵难过的样子,他心里就更加难受。月里朵叹了口气,眼泪一颗一颗的落下来,道:“这么多年了,你做了很多事,到了现在这个地位,我知道你心里还有更大的雄心壮志,但是释鲁,我不能够再失去你,你现在是我唯一的儿子了。”
释鲁点点头,道:“我明白,辽东那边的仗打赢了,渤海人短时间不会有力量再进犯,我也不用再去征战了。”
月里朵摇摇头,道:“你现在已经是于越了,地位尊崇,这个城里的人都仰仗着你在生存,如果你发生什么不幸,那么这个城就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有比征战更加重要的事情,释鲁,你应该培养一个孩子作为你的继承人了,把夷离堇的位置让出来吧,我想应该有很多人乐意担任。”
释鲁道:“是,在回来的路上,我已经想过这个问题了。只是由谁来担任夷离堇,我还没想好,这几天,和大家商量商量,我就会把位置让出来。”他偷偷的用大手抹了一把眼睛,严木和撒剌双双战死,肯定给了母亲巨大的打击,他不能再让她有机会为自己伤心,余下的日子,也是应该让她好好安度晚年时光了。
上任夷离堇,他的伯父贴剌已经去世,本来他是想让严木和撒剌出战立功,以后好顺理成章的把职位给兄弟,却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现在也只能从铁剌的三个儿子,偶思,罨古只和辖底里面选出一个。
他正皱着眉头想这个事情,月里朵一眼见到旁边站着的啜里只,忙招手让他过来,啜里只忙走上前,释鲁抬起头惊讶的看着站在自己身边的孩子,看着五官好似四弟,但是却从来没见过,便问道:“这孩子是谁家的?”
月里朵扯住嘴角露出一丝苦笑,道:“你看这孩子,多像你父亲年轻时候的样子。释鲁,他是你四弟的大儿子,当时出生不久,就被我送走了,直到我们回到这里,你们出征后的第二天,才接他回来。”
释鲁目不转睛的看着啜里只,只觉得越看越像四弟撒剌,想起四弟为了挡住射向自己的那一箭才会死于非命,眼睛顿时又湿了起来。忍不住一把把啜里只拉到跟前仔仔细细的看着,月里朵道:“这孩子的小名叫啜里只,还没有大名,本来想等到他父亲回来以后帮他起。”
月里朵看着释鲁道:“他出生的时候,正是狼德得势的时候,可天神给了我们征兆,异象之下必出英雄,所以我才会送走他,可是因此他没有来得及和父亲亲近,甚至连名字也没办法从父亲那里得到。”
释鲁转过头,再次认真的端详着面前的啜里只,忽然伸出大手在他身上上上下下的捏了一遍,释鲁的手劲很大,捏的啜里只直皱眉头,身体自然而然生出抗力,想要卸掉他加注在自己身上的力量。
释鲁当然感觉到了,惊疑的“咦”了一声,松了手,和颜悦色的道:“啜里只,你会使用弓箭吗?”
啜里只点点头,道:“会一点,是迪烈大哥闲着没事的时候随便教的。”释鲁笑道:“迪烈?他肯教授你弓箭,那就一定不是随便,你可知道,迪烈的弓,是数一数二的硬,如果是天赋不好,他是不会看上的。你现在学的怎么样了?”
啜里只想了想,道:“我也不知道学的怎么样,原来我射箭很难射中目标,但是现在渐渐的好多了。迪烈大哥已经把他的弓箭送给了我。”他顺手指过去,释鲁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那边挂着一把大弓,一眼看出就是迪烈用惯了的。心里更加惊讶,迪烈对于那把弓很是珍惜,现在竟然会送给一个小孩子。
啜里只看着他的神色,有心在这个赫赫有名的人物面前卖弄一下,便走过去拿起那张弓,道:“原来我只能拉一点点,现在能拉开的多了,只是还拉不到尽头。”他一边说一边尽力的把那张弓拉了开来,只见一个小小的孩子拽着一张和他的身材比例完全不符的大弓,用令人不可思议的力量,差不多拉了个满圆。
释鲁的眼睛瞪的好似铜铃,看着啜里只的样子就好像看到了怪物一样,这个孩子看起来最大不超过十岁,竟然会有这样的力气,实在是……他实在是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来形容才好。
啜里只满意的看着释鲁的反应,迅速的收了弓,把它放回原处,这就是他的极限了,每次只能坚持不到一分钟就会把力气用干净。这时候如果释鲁一时兴起,让他用这把弓去射击个什么东西,他一定会原形毕露,象第一次一样不知道把箭飞到什么地方去。迪烈送了他这把弓,却也知道凭借他现在的力量还完全无法驾驭,只是给他作为激励罢了,他平时用的只是一把很普通的弓,但是已经比那帮孩子只能用的小弓箭要好太多了。
释鲁沉默了半晌,忽然笑了起来,欣慰道:“撒剌后继有人。我看这孩子以后一定会振兴我们世里家族。那么,我来帮你起个大名吧。在我契丹语里,阿保机的意思是首领,你的大名,就叫阿保机吧。”
啜里只如蒙雷击般整个人傻在那里,脑子里疯狂的喊:阿保机!阿保机!难道是耶律阿保机?他虽然对这段历史不是很清楚,但是辽太祖耶律阿保机,这个名字,他还是多少知道一点。那个时候的契丹只有部族,没有姓,他记得很清楚,就是这个耶律阿保机,使契丹从此有了耶律和萧两个大姓。
他拼命的回想,从他来到这个世界到现在,似乎从来没听过有人叫出耶律这个字眼。啜里只现在只有一个想法,去找康默记,他急切的想知道,现在所处的究竟是个什么时代,对于本来只想要随遇而安,保护自己和家人的他来说,第一次想要详细的知道自己所处的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