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儿虽然敲定了,但许强心里却感到堵得慌。他不得不承认,随着他与江欣然同居的时间越长,两个人最初的那种美好默契越来越少了,不知是他变了,还是她变了,反正在一些问题的看法和处理上总是疙疙瘩瘩的,甚至背道而驰。难怪一些外资企业不允许男女青年在内部谈恋爱,一旦发现必须调走一个。恋爱中的男女如此,夫妻也是如此,两个人在同一家公司做事,如果不影响公司的利益,就必然影响两人的情感。
回到家里,他本想与江欣然缓和一下关系,她却冷着一张脸根本不理他的碴儿,就强压心头的火气说:“看你一脸的不高兴,是不是把单位上的火气带到家里来了?”
江欣然说:“只要你自我感觉良好就行了,我带不带来无所谓。”
许强说:“这是什么话?”
江欣然说:“什么话?是一个家庭主妇的话呗!”
许强说:“欣然,我也不想与你在单位发生冲突,我理解你的心情,你是为我好,但没有办法,我生性就是这么一个人,你说服不了我,我就得按我的思路去办。”
江欣然说:“是的,我说服不了你,谁都说服不了你,你是谁?是董事长!是李总!你掌握着话语权,想要让谁发言,就逼着让人家表态,不想让人家说话就宣布散会。我算啥?连个说话的台阶都不给我留,这不是故意给我难堪吗?故意出我的洋相吗?在你的心里我是什么人?我只配给你做做饭,洗洗衣。”
许强说:“谁出你的洋相?是你死搅蛮缠地非要指责别人做得不对,占不了上风,还说是别人出你的洋相,究竟谁出谁的洋相?你要是真觉得做饭洗衣委屈了你,你可以不做,我不强迫你,我从来不会强迫任何一个人。”
江欣然一听,泪珠就不自主地滚了下来,站到一边,扭头哭了起来。
许强一看江欣然哭了,心里越发地感到烦,就说:“好了好了,别哭了,你不想做我做。”说着拿起江欣然刚放下的菜刀,切起了菜。
江欣然一扭头,走了出去。
许强一边切着菜,一边也在生气,他觉得江欣然越来越有点儿不可理喻了,在单位里非要与他争个高低,占不了上风,又把火气带到家里来,他偏不给她耍性子的机会。
就这样,两个人谁都知道对方的心结在哪里,谁都不去主动解。一连几天过去了,他们在单位公事公办,回到家里再也没有了过去的欢声笑语。
有一天许强收到了一条短信,刚看完却发现还有一条是孙菲菲发来的,打开一看,上面写道:“珠海一别,时时想起你,抹不去的记忆如影随形,如果可以,我上东莞去看看你,好吗?等你的回复,菲菲。”
真是晕死!什么抹不去的记忆,什么如影随形。如果真的如影随形,你也不至于跟那个肉头胖男人去私奔!现在被那个肉头男人玩够了被抛弃了,才想起了我的好处,想旧梦重续?他真想给她回一条短信:“我不是废品收购站,你也无须来东莞。”但是他知道,这只能心里想一想,要是回了这样的短信,不把孙菲菲气疯才怪。
合了手机,心里还在想,他为什么对孙菲菲还是那么恨呢?这种恨里面是不是还包含着爱的成分?扪心自问,确有一种非常复杂的情感在里面,剪不断,理还乱,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他又打开手机看了一遍,待要合机时,突然看到短信是前天晚上10点22分发来的。前天晚上10点22分他正在冲凉,应该说这条信息是未读信息,可手机上显示的是已经读过了。他的脑子嗡的一声,心想糟了,肯定是江欣然看过了,难怪自从那天晚上后她变得更加沉默了,莫不是与此有关?
他觉得有必要向江欣然解释一下,可是这种事怎么解释呢?本来没有什么,搞不好就会越描越黑。再说了,没准儿她根本就没有看到过,如果向她再一解释,岂不是多此一举?想了想,还是不提为好,如果她说看到了,他再做解释也不迟。
就在这时,王西生一边看着手机一边风风火火地进来说:“林瑜来信息了,说她们下周一到东莞,星期二开招标会,让我们做好准备,希望成功。这小娘们儿还是挺倾向于我们的,看来,你上一次的诱饵没有白下,鱼儿终于上钩了。”
许强笑着说:“你怎么一会儿说她是大美女,一会儿又说是小娘们儿?”
王西生嘿嘿一笑说:“说她大美女是按南方人的说法,说她小娘们儿是按我们北方男人的习惯来称呼,一高兴,就喜欢用北方的语言来表达,这样称呼起来真痛快。”
许强说:“昨天工商局就发来通知了,说下周二万能公司开招标会,让我们届时参加,她能发信息过来,说明她还是有意与我们合作,否则,她也不会多此一举。”
王西生说:“那她这次来了,我们给她的承诺是不是也要兑现?”
许强说:“当然要兑现,她的手机短信其实就是一种暗示。我估计她也是不见兔子不撒鹰,与其让她怀疑我们的诚意,还不如先让她吃了定心丸,免得让别的公司抢了先。”
王西生说:“十分赞同领导的决策,那我给江欣然说一声,让她早点儿准备一下,把支票开出来。”
许强说:“行!”
竞标谍战
许强决定先行一步,赶在会议召开前与林瑜接个头。
星期一下午,他和王西生一起去莞城。车到半道,他停下车给林瑜发个条短信,说他在去莞城的路上,晚上请她吃饭,问有没有空。他想投石问路,看看她是什么态度。不一会儿,林瑜回了短信说,谢谢,晚上另有安排,恐怕没时间。
许强心里突然一惊:“晚上另有安排?这娘们儿是不是脚踩两只船,我现在有点儿怀疑。”
王西生说:“这也说不准,我们能这么做,难道别的公司就不能这么做?在利益的驱使下,我们在选择她,她也在选择我们。”
许强又给她发了一条,问她住在哪家酒店,晚一点儿请她喝咖啡好不好?
不一会儿林瑜回了信息:“住喜来登,晚一点儿再联系。”
许强说:“那我们登记到喜来登旁边的金沙,先住下来再说。这小娘们儿多一句话都不说,是不是想故意搞出一点儿神秘感来吊我们的胃口,然后再抬高市价?”
王西生说:“要不找个人跟踪她,看看她晚上与什么人会面,不就什么都明白了?”
许强呵呵一笑说:“即便她与别的公司会了面,我们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关键是怎么才能知道他们谈话的内容,否则也不好对症下药。”
王西生说:“那我们现在可以假设一下,如果有别的公司参与暗箱操作,他们出的资金高于我们了,我们怎么办?是放弃,还是出更多?”
许强说:“那要看我们能不能承担得起,如果不超过我们的底线,就争取,如果对方一出手就是一二百万,那我们只好放弃。”
王西生不觉长叹了一声说:“没想到一个贴牌,搞得都这么激烈。”
许强说:“那要看贴的什么牌?万能的牌子本身就含金量很高,它的市场影响力明摆着,只要贴了牌,就像船张开了帆,鸟儿展开了翅,借势发展,前途不可估量。”
许强说到这里,不觉想起江欣然在这个问题上的狭隘与偏激来,心里便有一种隐隐的不快。这些天,他俩虽然不再冷战了,但是也不像过去那样默契和开心。夫妻俩在同一个单位就是不好,工作上的摩擦搞不好就影响了个人情感。
晚上他俩在外面随便吃了一点儿,就早早回到了宾馆,一直磨蹭到九点钟,许强才给林瑜发了一条信息,问她有没有空,如有空,请她到一楼咖啡厅坐坐。
很快,林瑜就回了信息说“可以”,不过还得半个小时才能来。许强一下从床上弹起来说:“根据她回答的干脆程度,我估计那头谈判不太理想。”
许强估计得真没错,当他在咖啡厅里与林瑜会面后,他才从林瑜的口中得知,晚上飞虹要做东请她吃饭,被她拒绝了。许强一听这话心里有底了,飞虹那边肯定没有向她做支付,大不了也只是口头承诺,如果真是有了暗中交易,林瑜决不会在他面前提及。她这样说的目的,无非是想给他造成一种紧迫感。想到这里,便笑了笑说:“我就是从飞虹出来的,对他们很了解。”
林瑜似乎有了兴趣,轻轻地“哦”了一声:“是吗?那原来你们还是一家。”
许强说:“这就是三国里的讲的,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林瑜说:“就目前来讲,他们的实力比你们理想公司如何?”
许强笑了一下说:“看怎么说,要说论经济实力,他们比我们强,要论发展速度,我们比他们快,要论技术创新、产品质量,我们不亚于他们。”
林瑜说:“看来许总还是蛮自信的。”
许强说:“自信是一个方面,主要的是我更诚信。”说着将那个装着50万元支票的信封轻轻地推到林瑜的面前,“这是我们的一点儿心意,请林总相信我们的诚意,希望笑纳,如果合作成功,以后我们不会亏待你的。”
林瑜只淡淡一笑说:“算了,许总,你还当真?如果能合作成,我们就是合作者,这样多不好。”
许强呵呵一笑说:“这样合作起来才更默契。再说了,你跟谁合作不是合作?只要他的产品质量没有什么问题,有发展潜力,而且诚信,就可以成为你最好的合作伙伴。反过来说,他的实力再大,如果三心二意不诚心,合作起来也不痛快。”许强说着拿过她的手袋,将信封装在了里面。
林瑜说:“别这样,这样不好吧。”林瑜嘴上这么说着,行动上却丝毫没有阻止。
许强将手袋轻轻地放在她的面前说:“放心,除了你知我知,其他的谁都不知。”
林瑜说:“明天要投标,你们的标价定了多少?”
许强一听她问到这个问题,就明白她已经站在了他这一边了。就说:“不高,低标820元,市场价为1680元。”
林瑜说:“我们同来的还有集团公司的副总,山本一川,你见过面的。他是日本人,思维与我们中国人不太一样,所以,你的标价不能太低,太低了他会认为你的产品不具备市场竞争力,最好是按6:4的比例计算,低标价应该定为1008元,你的市场价可以不变,这样才能显示你的底气很足,也可以显示出产品的品质很过硬。还有,填了这个数字,我还可以知道它就是你们的标书。”
许强说:“谢谢林总的指教。”
林瑜说:“这里人多嘴杂,我就不多待了,希望我们合作成功。”说完,起身告辞了。
许强微笑着点了点头,看林瑜的背影,很优雅,甚至还有点儿性感。他一直看着她离开了咖啡厅,心里才不觉长舒了一口气。
他转过身去,向远处角落里坐着的王西生招了一下手,王西生像个鬼影一样闪过来小声说:“搞定了?”刚才,他怕王西生在场林瑜不好接受,就让王西生做了有意回避。
许强点了点头,示意王西生坐下。
王西生就坐在林瑜刚才的位子上,一脸灿烂地说:“真是太好了。”
许强也高兴地说:“总算大功告成了。”
王西生说:“看来,金钱真是个好东西,它不仅能打动像我这样爱钱得比较低级趣味的男人,也能打动林瑜那样高雅的资深美女。正因为它有如此大的魅力,才使我们勇敢地去为它打拼。”
许强笑着说:“经典。你要是个诗人,没准儿还真能写出好诗来,因为你敢于真实地面对自己的灵魂。”
王西生说:“如果我成了诗人,也就意味着我选择了贫困,所以还是不如跟着你干革命。等以后做大了,有钱了,奶奶的,我就在东莞好好买一套靓房,娶一个正房,再在樟木头买一套别墅,养一个小的。”
许强呵呵笑着说:“好了,别做黄粱梦了,上楼吧。”
招标会在第二天早上如期召开。
会议在喜来登大酒店的三楼会议室,许强和王西生来到三楼,刚签完到,一回头看到了何少雄,许强主动打招呼说:“何总好!你也来了?”
何少雄微微点了一下头说:“好!你们来得早?”
许强说:“是来向你学习!”
何少雄说:“现在早就不是你向我学习,而是我向你学习了。”说着就去签名。
许强说:“哪里,何总真是谦虚了。”
许强嘴里这么说着,心里却在犯着嘀咕,是不是何少雄听到什么了,否则他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他有意落在了后面,让何少雄他们先进了大厅。
王西生悄悄地问:“头儿,这是谁呀,这么牛!”
许强说:“他就是我和陈东杰原来的老板,叫何少雄。”
王西生轻轻“哦”了一声说:“后来者居上,要超越他,击败他,这样方才显出英雄本色,看他以后在你面前还敢不敢摆老资格?”
许强笑笑说:“我很尊重他的,每次面对他的时候,就感觉自己底气不足。”
王西生说:“伟人之所以高大,是因为我们站在他的脚下朝上看,你之所以在他面前底气不足,是因为你始终把他看做是你过去的上司,如果换一种角度平视他,他现在只是你的竞争对手而已,如果再换个角度俯视他,他就是你前进路上的一块垫脚石。”
许强不得不承认王西生说得对,就轻轻地拍了一下他的背,与他一起进了会议大厅,一眼看到悬挂在主席台上的横幅,上面写着:“万能集团公司信息产业开发部招标会议”,会议桌的摆设是方形的,上面摆放着参会公司的牌子。有的来宾已经到位了,许强正寻找着理想公司的牌位,王西生碰了他一下说:“在那边。”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真是晕死,理想公司的位子紧挨在飞虹公司的旁边。许强只好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何少雄朝他点了点头。
许强落座后,不好意思地一笑说:“坐到何总的旁边,可以沾沾何总的光!”
何少雄也笑了一下说:“哪里,我还要沾你的光哩。”
许强觉得这种客气的背后潜藏着双方的暗战,也许,在何少雄的眼里,真正的对手并不是其他人,正是他许强。表面的应付使他感到十分别扭,好在会议很快就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