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公司与王西生的老同学谈判很成功,对方爽快地与公司签订了西北地区总代理的合同,并且一手付款,一手交货,避免了拖欠与赖账的弊端,这本来是一件值得可庆可贺的事,但许强却一直高兴不起来。杨小洋的离开,仿佛牵走了他的魂,带走了他的梦,让他很难从失落的阴影中摆脱出来。不仅他如此,整个销售部也好像一下子失去了活力,有点儿死气沉沉的感觉。
又是一个星期六,他又来公司加班。几乎连着几个月,他一直没日没夜地加班,他的梦想就是想让他开发的新产品早日推向市场,然后再申报入网,争取在今年能够拿到国家牌照,摘掉山寨的帽子。
处理完了工作上的事,已经五点多了,也该回家了。从真正意义上说,许强现在还租房住,没有一个固定的家,只不过住在帝豪花园,还算有档次。去年夏天樟木头最豪华的住宅区“香樟绿地”正式开盘,他按揭了一套一百三十多平米的大套房子,估计明年十月封顶,装潢好,打算到明年春节与江欣然结婚。许强本来不想这么急着结婚,但父母老是催他,江欣然的家人也在催,他只好等搬到自己的新房子里再结婚,也好给双方家人一个交代,如果可能,再把远在西北的父母接到东莞来,让他们也享受享受南方的优雅生活。
回到家里,江欣然早已为他煲好了汤,一进门就闻到了一股醇厚的香味儿,嗅一下都能让人提神许多。江欣然见他来了,微笑着打了一声招呼,然后急忙为他拿过来拖鞋。对于江欣然的细微与周到,他总是非常感动,有时候也在想,江欣然是个不错的女孩子,论长相有长相,论身材有身材,善良、本分、勤快,一个好女人所具备的优点她都有,我许强能找上这样的女孩子当老婆是前世修来的福。
等他洗过手坐到餐桌前,江欣然早就给他盛了一碗汤,他一闻这味道就知道是用老火慢慢煲出的汤,用汤匙喝了一小口,一股醇厚的香味溢满了肠胃,仿佛全身的关节被打开了,人也一下来了精神。他一边慢慢喝着,一边在想,他现在已经被南方的生活习惯慢慢同化了,刚来时他还不习惯在饭前喝汤,汤一上来他就在心里发笑,没有搞错吧,还没有吃饭,怎么就让人喝汤?在北方,往往是酒足饭饱了才上来一盆汤,汤盆中漂几片菜叶和西红柿,喝起来寡而无味,与漱口水差不多,喝完了就走人。可南方的汤完全不一样,一是原料多,二是得花工夫。仅从原料上讲,汤是汇聚了好多滋补品之精华,可以润心润肺补身子,一道老汤需要几个小时来煲,那味道自是醇厚香甜。先喝一碗汤,开开胃,再吃饭,饭就有味了。那汤,也叫开胃汤,一般是招待上好的客人才会煲这样的老汤。许强自从与江欣然同居后,这样的幸福生活他几乎天天都能享受到,这使他感到无比欣慰。
许强有时候也帮江欣然做家务,每每如此,江欣然总是浅浅地一笑说:“委屈你了,大经理。”
许强也开玩笑着说:“到了家里就应该颠倒过来,你是经理,我是助理,你是领导,我是群众。”
江欣然咯咯笑着说:“说得倒好,既然你是群众,以后回家了你就做饭,让领导休息,哪有让领导服务群众的?”
许强说:“领导是人民的公仆,你就得服务群众。”
江欣然说:“那我做饭时群众最好在场,领导服务起来才方便嘛。”
许强就呵呵地笑了。他知道江欣然干活的时候非常喜欢让他站在旁边与她聊天,她觉得聊天干起活来才愉快。
有时候吃过了饭,他们都懒得去洗碗涮锅,你推他,他推你,推不过了就开始玩游戏,石头剪刀布,有时候江欣然赢了,就像个孩子一样高兴地跳起来说:“耶!赢了赢了。”轮到许强洗锅时,她还忍不住跟进伙房,从后面抱住他的腰,看他干活。有时候许强赢了,她进了厨房后,许强却很少跟进去,她就嘟嘟囔囔地说:“你看你,一点儿人情味都没有,你输了我还陪你说说话,我输了你人影儿都不见,什么人嘛!”许强被说得无趣,就笑着站到门口说:“干活还需要别人看着干,真是的。”江欣然回了头说:“我喜欢!怎么啦?”
两个人的快乐,其实就是渗透在这些琐碎的日常生活里,幸福就完全成了一种感觉。
今天,江欣然不仅煲了汤,还做了水蒸鱼、辣子鸡。江欣然的厨艺水平可是一流的,无论是煲汤还是做菜,都很可口。
许强一看很丰盛,就赞扬说:“真是辛苦你了。”
江欣然嘿嘿一笑说:“看你这么辛苦,饮食上要多加强点儿,工作起来精力才旺。”
许强笑着说:“也不能太旺了,太旺了火气太大,动不动就发火,这不好。”
江欣然说:“这与精力无关,还是与北方人的性格有关。”
他们就这样边吃边聊。不知不觉,一顿饭就吃完了。江欣然刚要收拾餐桌上的碗筷时,却突然说:“我今天碰到杨小洋了。”
许强猛地一个警觉,看着她说:“你看到她了?在什么地方?”
江欣然说:“你看你看,一说杨小洋,一下来了精神了。”
许强说:“什么来了精神?你不是说看到她了吗?我接着你问了一句就说来了精神?”许强一听这话,心里十分不悦,本来两个人吃饭吃得很愉快,让她这么一说顿时败了兴。女人不能太敏感,太敏感了不仅伤自己,还会伤对方。他还想说几句,转念一想,算了,别再节外生枝了。
江欣然一看许强不太高兴,就说:“我在菜市场看到她了,她好像没有看到我,我也没有向她打招呼。”
许强“哦”了一声,心里不觉泛起一股涩涩的滋味。想起她离开理想公司已经一个多月了,便说:“她是不是从老家回来了?”
江欣然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说:“你还相信她呀?说不准奖金一到手,屁股一拍就单干去了。什么家里有事,你们都被这丫头耍了。”
许强最不喜欢的就是江欣然用这种口气说话,听得极不舒服,好像她有多么高明似的。但是,他又不好反驳,怕她误解了又要费口舌,就随口问:“你怎么知道她不是家里有事?”
江欣然说:“那不是明摆着嘛,她要是家里有什么事,还在樟木头溜达什么?年终评奖时张涛提出来要给她兑现15%的提成,我就是不太同意,她要不是借用我们公司这个平台,要不是你给她出谋划策,凭她能创下那么大的业绩?”
许强没好气地说:“那你不同意为什么不在会上说?事后诸葛亮谁不会当。”
江欣然说:“你许大经理都同意了,谁还敢反对?”
许强说:“怎么不敢反对?我第一次提时首先反对的不就是你吗?”
江欣然说:“不错,那一次我是反对了,可是,你的脸色多难看你知不知道?我不想把工作上的事带到我们的个人感情中来。好在她走了,走了倒也干净些,省得让外人以为我们销售部招了坐台小姐来搞销售。”
杨小洋的离去,本来对许强就是一种伤害,但这和江欣然所理解的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概念。一听江欣然这么恶俗,就没好气地说:“你呀,一码归一码,别扯远了,你有什么证据说她当过坐台小姐?”
江欣然说:“一看她那种打扮,那种做派,就是交际场所里混过的。”
许强说:“以前,沙丁鱼在运输过程中成活率很低。后来有人发现,若在沙丁鱼中放一条鲇鱼,情况却有所改观,成活率会大大提高。这是何故呢?原来鲇鱼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后就会‘性情急躁’,四处乱游,这对于大量好静的沙丁鱼来说,无疑起到了搅拌作用;而沙丁鱼发现多了这样一个异己分子,自然也很紧张,加速游动。这样沙丁鱼缺氧的问题就迎刃而解了,沙丁鱼也就不会死了,这种法则也叫鲇鱼效应。其实,沙丁鱼需要鲇鱼效应,一个企业也需要鲇鱼效应,否则,就会死水一潭。”
江欣然就笑了一声说:“我看你们这几个男的都是沙丁鱼,都需要异已分子,干脆下一次到夜总会选两个‘鲇鱼’来当销售员算了,免得你们死气沉沉。”
许强突然觉得,嫉妒足够将一个人的性格扭曲,尤其是女人,一旦对她的同类产生了嫉妒之心,仇恨便也由此而生。他明显地感觉到他越是护着杨小洋,江欣然越嫉妒。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争吵,他只得息事宁人地说:“你就是到夜总会去选,也没有人会到这种地方来当销售员。好了,好了,不说了,说这些没有意思,别影响了我们的情感。”
许强嘴上虽然这么说,心里却不得不承认这样一个事实,这是一种非常微妙的感觉,而往往就是这种微妙的感觉左右着人的情绪,极大影响了两个人的心灵感应。这里不存在谁对谁错的问题,心灵感应是一个非常抽象的概念,它在两个人的情感世界里又是那么的重要。许强极力想去修补,可是,往往又力不从心,每每如此,他只好让步与妥协,内心却感到分外空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