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车稳稳地停在路边,尚小冉看着这栋五十四层的建筑陷入了沉思。中午的时候张莉打来电话说想要见她,于是就找了个借口出来了,只是到了目的地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办?张莉现在是自己的母亲,要不要告诉她自己现在的状况?
正在思考中耳边突然响起手机铃声,尚小冉吓了一跳,手忙脚乱的翻出手机,是张莉的号码。尚小冉想了想还是接了电话,电话那端张莉温柔的声音让尚小冉烦乱的心情顿时平静下来。
“冉冉,还没到吗?要不然你告诉我你朋友家的地址,让你爸爸去接你。”
尚小冉的眼泪开始在眼里打转,她感觉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父母的爱永远是最无私最单纯的,这种爱曾经是她难以奢求的,现在却突然得到,她感觉自己像是被幸福砸晕了,有点找不到北了。
尚小冉告诉张莉自己马上就到,就赶紧往酒店走去。来到二楼的咖啡厅,张莉已经等在那里了。尚小冉很少喝咖啡,就要了一杯和张莉一样的摩卡,端上来的时候,浓浓的液体飘着香味,尚小冉想都没想就喝了一口,苦苦的味道让她皱了皱眉。张莉注意到她的反应就问:“怎么?不喜欢吗?”
尚小冉点了点头表示太苦了。张莉笑了笑招呼服务生上了一杯卡布奇诺,尚小冉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端起来尝了一口,咖啡的香味中蕴含着浓浓的奶香。
“怎么样?这个还可以吧?”张莉微笑着问。
尚小冉点了点头表示感谢:“您找我有什么事?”
张莉的眼神明显暗了下去,这样客气的话让她很受伤。自己辛辛苦苦找了二十多年终于找到了朝思夜想的女儿,可是女儿却待自己像是陌生人,她期盼中的是儿女承欢膝下,而不是现在两人像是陌生人一样客客气气的说这话。不过张莉很快就释然了,毕竟是二十多年没有见过,想要女儿一下子就和自己亲热是不太现实。
张莉想要了解尚小冉这二十年来的情况,尚小冉想了想就简单的告诉了她。其实尚小冉的记忆是从七岁开始的,那时候她被送到当地的一所小学读一年级。每天下课的时候所有的小朋友都回去操场上玩耍,那里有一架滑梯和几个跷跷板,小朋友都在排队滑滑梯,轮到她的时候后面的一个小朋友却不让她上去。她偏要去玩,那个小男孩将她推倒在地上越过她爬上楼梯坐在顶端准备往下滑。尚小冉从地上爬起来,冲着滑梯吐吐沫不让男孩玩,小男孩骂了一句:“你是没妈的孩子,真恶心。”说完他站起来蹲在滑梯上往下滑。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尚小冉真的生气了,她冲过去将滑到一半的男孩推下去。
七岁的尚小冉还不知道自己这样的举动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她只是傻傻的站着,看着满脸是血的小男孩和随后冲过来的老师。男孩被送到了医院,下巴上缝了九针。
那是尚小冉记忆里出现的第一个场景,那是她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是个没有父母的孩子。孤儿院的院长阿姨领着她去医院向男孩子道歉,她看到了守在男孩病床旁边的那对年轻夫妇,男孩的妈妈正将切成小块的苹果递到男孩嘴边,眼角的泪痕仍然清晰可见。尚小冉的心忽然就灰了大半,原来有爸爸妈妈是这样的幸福,原来一家人在一起是这样的温馨,可是她却从来没有见过父母,在她的印象里甚至没有父母的概念。从那以后每次想起来她都会暗暗伤心,即使院长阿姨对他们再好也比不过爸爸妈妈带给她的向往。
她不是没有被人领养过,只是她的心里一直想要找到自己的亲生父母,她的抵触情绪让养父母很不满意,所以就将她又送回了孤儿院。繁复两次后就没有人愿意收养她了。
滑梯事件之后她转学了,开始努力学习,她在心里暗暗发誓即使自己没有父母也不能输给其他的孩子,她在班级里一直是第一名。只是即使她打败了所有的同学又有什么用,每次放学的时候看着来接孩子的家长们,她还是会羡慕。
高考的时候她的成绩很好,可以读很好的大学。最后她还是选择了本市的大学,一方面她想离孤儿院近一些,阿姨年纪大了,这样可以时常会去帮帮她。另一方面她想,她要在这里等着,等着爸爸妈妈来找她。在她的心里从来没有放弃过寻找父母的希望,她相信爸妈也不会放弃自己,他们一定也在寻找自己,呆在这里,总有一天会找到他们。
她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张莉眼圈红红的听完尚小冉的讲述,眼泪再也忍不住滚落下来,她不是没有想过女儿一个人生活会有多么困难,只是当一切从尚小冉空中说出来,说的那么简单,她的心真的很痛。女儿很坚强很懂事,她本应该高兴,但是她一点也开心不起来,这一切都是她这个做母亲的造成的。尚小冉本应该和其他孩子一样拥有一个完整的家庭,快乐的童年,但是她却因为母亲的原因过早的承担起生活的重担,甚至是心理上的磨难。张莉觉得这是她欠尚小冉的,她要在以后的日子里加倍的补偿给她。
张莉接过尚小冉递来的纸巾,将眼角的泪珠擦了擦:“那你现在住在哪里?”
“我,”尚小冉不知道该不该跟她说实话,“我住在我朋友那里。”尚小冉告诉张莉自己租住的房子拆迁了,现在只好借住在朋友家。
“那多不方便啊,这样吧,再开一间房,你先过来住下,等逸辰过来你们姐弟俩见过面了,你就跟我和你爸回去吧。”
“回去?去哪?”尚小冉一时没反应过来,呆呆的问。
张莉笑了笑说:“还能去哪?当然是回家了。跟我们回新加坡去。”
“不行。”尚小冉大声说,一句话出口将张莉吓了一跳。尚小冉发现自己的失态,低了头。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应,回家,不是自己朝思暮想盼了二十多年的吗?为什么现在她却不想回去呢?她告诉自己,是因为答应了别人的事就一定要做到,因为她欠某人的债还没有还清。
“为什么?你不想回家吗?”张莉望着尚小冉,满脸的期待,眼神中甚至还有一丝祈求,尚小冉的心顿时软了。
“不,我想做亲子鉴定。”尚小冉的眼神淡淡的却很坚定,穿过张莉的肩膀望向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