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为世俗的一切所操纵
是我们自己进入了这种生活
是的 多么无奈的进入
那短暂的幸福
是属于秋阳的
在初秋
这午后的 阳光下的幸福
多么寂静
2007年9月
我想起那片梨花
那片开在川北的梨花
在山坡上
在阳光下
那片开得洁白 开得纯美的梨花
让我悄悄地与你们说话
那些落满山坡的花瓣啊
曾是那样的寂静
犹如月光一般的寂静
而今 天地灰暗
暴雨肆虐
一场空前的劫难
将那么美好的山川毁于一旦
那些寂静的梨花呢
你让我想起
那些美丽的女子和欢快的娃娃
那些寂静的梨花呢
你让我想起
那些微笑的面孔和慈祥的白发
如今他们都在哪儿啊
在川北的大地上
那些飘逝的灵魂
在我的心头洁白地飘落
化作了寂静的花瓣
铺满在血色的大地上
2008年5月15日
暮色中登君山眺望洞庭
这是何方的一泓秋水
白色的芦花让我记起以往
透过枝叶稀疏的林木
薄雾中的落日淡淡地透出一些金黄
微凉的秋意 送我攀上一座不高的山冈
有时候 熙攘的人流在你的四周漂移
与你形同陌路 有如许多没有生命的影子
你独自沉入另一些时空 那些曾经的往事
多么寂静 心灵的远钟只留给自己倾听
一条大江在汤汤地流淌
历史的典籍让人们朝云暮雾
心的秋水烟波微茫
时光往复 我行走于其中仿佛是另一个生灵
我不是李白 不是杜甫 不是范仲淹
更不是娥皇 女英 仰天长啸的三闾大夫
我只是秋日里的一株芦草
摇曳于岁月的某一阵风中
白了头
2008年12月
路遇皇室茶园饮茗中秋有感
那株腊梅是碧色的 无法想象
它开花时的情景
为迎春枯枝上贸然绽放的花朵
那么艳丽 让人恍惚间心旗摇曳
这是中秋的天气 在江南
还有些潮热 而山阴处微风习习
一杯清茶让时光变缓
一位少妇在遮阳伞下想心事
那株腊梅长满了碧绿的叶子
它脚下的木牌上写着生于1874
这清末的妃子年年仍释放着妩媚的青春
而我 却透过一杯清茶寻思老之将至
她在想什么 背依一株碧色的腊梅
闲适的生活曾让后宫溢满无以诉说的幽怨
当覆盖全球的网络使世界骤然缩小
而为什么 我们生命之树上
依旧积蓄着那么多陈年的愁绪
2008年12月
当我唱起《小路》
那是一首二战中的俄罗斯歌曲
在六十年代末的“硝烟”中
我第一次听到它
忧伤 无助 满怀着渴求
一条小路曲曲弯弯细又长一直通往迷雾的远方……
晨雾笼罩着芦苇
水乡的风是微凉的
一个声音在轻轻地哼唱
波澜不惊 但内心凄冷
伴着七十年代的荒芜与绝望
在远离了亲人和家乡的地方
一条小路曲曲弯弯细又长
一直通往迷雾的远方……
当年我们唱起《小路》
唱起被放逐的白天与夜晚 期待和忧伤
那是青春失落的旋律
那种韵味让人永不遗忘
泪水凝结 伴着不流血的创伤
未来杳无消息
那条通往生活的路 风雪迷茫
2009年11月27日
清晨即景
我们起得很早
晨露打湿的船舷还是深棕色的
河水寂静 游人们还未到来
商家开始准备一天的生意
几只鸭子走下石阶 划开了碧水
这是西塘的清晨
河对面一栋陈旧的木制小楼
二层的小窗开了
她向外眺望
我的取景框里一袭黑衣 白皙的肌肤
傻瓜相机里看不清面容
作为风景的点缀恰到好处
让人想到旧时女子晨起的梳妆
但她分明同我们一样
是夜宿西塘的游人
转过石桥 她从小街上走来
一袭黑色衣裙 形单影只
带着江南女子凄清的美
递过卡片相机
微笑致意 让我帮她留下晨光中的桥和水
在江南 在一个开发旅游的古村落
一个进入我镜框中的黑衣女子
一座陈旧的二层木楼
一个无法知晓过去与未来的路人
一个清晨 她出现又消失
2009年12月8日初稿25日定稿
蜂鸟
我们在那座巨大的青铜雕像下眺望
莱茵河水闪烁
远山微茫 一座古堡
背着阳光投下深沉的阴影
收割过的麦地金黄
薰衣草已近凋谢
色泽微紫 但花香依旧袭人
我们从一片碧绿的葡萄园收回目光
凝神于身边采蜜的蜂群
一只小小的蜂鸟
彗星般地闪过我的镜头
在一朵玫瑰前悬停 颤动着它神奇的翅膀
那么微小 和蜂群混在一起
它的背后高大的战神和和平之神静默
这森林之灵神秘地显现
忘情于蔚蓝的群峰
山下 一座千年的小镇
最早沉入了黄昏之中
蓝色的摆渡船划破金色的河流
心中的圆号低沉地响起
一只小小的蜂鸟
闪烁着飞进了太阳的瞳孔
2010年11月25日
黑鸟和紫色的果子
夏日雨后的树林静得出奇
一只黑鸟飞临
它轻轻地啼鸣
仿佛在呼唤着另一只
树上的雨滴还没有落尽
清凉地滴入脖颈
让我们驻足
抬头看见那些熟透了的果子
它们坠落 染黑了地面
紫色顺着雨水流入了石头的缝隙
那些染黑了地面的果子
也曾染黑过我们小小的手指
记得我们因大人的呵斥而偷笑时
我还看见你染黑了的小小的门齿
那只黑鸟转动头颈
它圆圆的眼睛
有如阳光下闪动的水滴
它跳动在枝桠间
低低地鸣叫
仿佛在呼唤着心中的另一只
2011年2月16日
栗树花开
这是瓯江边的一个古镇
我们渡河后走上山坡
溪水流淌着绕过巨石
那是五月
温热的风和明媚的阳光
春天已很盛大
一片栗树缀满了白色的繁花
它浓郁的香气让我有些眩晕
在山坡上 在溪水边
在一座古镇的村口
一位领路的少女
身着一件淡蓝色的连衣裙
她站在石板桥上向我们招手
阳光在她的长发上映出了飘动的光环
此刻 山脚下的瓯江
正闪烁着 滔滔地流向大海
而在她的身后
栗树花开 开满了整个春天
2011年3月16日
时光一晃就过了那么多年
是大红的扶桑花
它金色的花蕊在轻轻地摇动
是少年的记忆
温暖的亲情
一盆枝叶青翠的扶桑花
在窗台上
在明媚的阳光下
是紫色木槿在黄昏的雨中
离别让一种滋味深深地浸入心中
那座已经陈旧了的红砖小楼
在拐弯处 你回过头来
木槿花开 青春飞逝
倏地转过了一个时代
浅浅的水洼里落满了紫色的花瓣
是木芙蓉在水边任意地开放
淡粉色的 一簇簇的 在深绿色的水面上
映出摇曳的碧叶和鳞状的波纹
我平静地走过
赞美一种已不再会动心的美
秋风拂动枝叶
也拂动我的白发
年年花开 脚步渐行渐远
扶桑 木槿和芙蓉
它们竞相开放
而时光一晃竟已过了那么多年
2011年8月2日
入秋
隔着秋阳下的木制围栏
一片紫色的花卉后边是寂静的河水
拍婚纱照的准新娘们
在花间拽着她们拖地的白色长裙
更远处是河滩上的跑马场
十月的秋风
将凉意 花香和马厩的气息吹送到岸上
璀璨的阳光下
飘摇的柳树春色般鹅黄
它让紫色的花朵更明亮
面对镜头的情侣们相依而行
他们眼神里闪动的幸福犹如蔚蓝的河水
昨夜刚下过一场小雨
背阴处的风已经很凉了
我们驱车沿河岸寻找夏日的余韵
但满眼都是金风弱柳 紫菊 荻花与荒草
一架即将降落的巨大客机从头顶上轰鸣着掠过
一缕烧烤的炊烟在河边缓缓地升起
那一瞬我听见空气撕裂
时光之轴颤动着转向了新的时辰
秋天已降临于褪尽了暑热的大地
2011年10月12日
养莲者说
手指般粗细的
小小的 乳白色的莲藕
生出紫色的尖尖的小荷之角
那是即将展开的叶子
蕴含着春的一脉生机
我将它们植入青花瓷碗
安放在楼窗下的阳光里
想起《爱莲说》
想起七月的荷塘 九月的风
窗外的春天已很繁盛
柳絮飞扬 人心浮动
而月色微红
带着几分醉意
迷你的碗中之荷亦迎风而舞
在离家外出的列车上
我梦见一朵洁白的莲花开放
伴着隆隆的车轮声
小小的璀璨的花朵
在青花瓷碗的一方净水里
清爽 俊美
出浊世而独清
一位邈远而灵透的君子
亭亭于亦真亦幻的梦
2012年5月19日在火车上初稿
2012年9月1日改定
清凉的薄荷
姑姑用手掌拍打几片叶子
然后贴在我和她的额上
冰凉地 一丝清香窜入了我的鼻子
那是初夏
尖厉的蝉声刚刚响起
昨天在小树林里捡到的蝉蜕还是潮软的
薄荷嫩绿的叶子长在篱笆边
还有韭菜 莴苣 茄子和紫叶的苏子
这已是几十年前的记忆了
那年的薄荷和苏子叶
早已消散了它们质朴的香气
姑姑在外省的小城颐养天年
电话里的声音虽不苍老
但遗忘 让她的心干净得如同孩子
那些年都是怎么过的
在外省 在乡下 在城市
在列车的轰鸣和期盼的书信中
在每一个清晨和黄昏的家里
曾经的平和与安详伴着不谙世事的童年
曾经的苦痛和罹难伴着半个世纪的动荡与变幻
在故乡临湖的院落里
那丛薄荷和紫叶苏子的香气
穿透岁月 唤回了我的童年
2012年7月23日
车过故乡
列车在阴雨中穿越故乡的原野
穿过铁路两旁排列成行的
秋色中的火炬树
会有一场大雪期待着思乡者的滞留
叶子火红 映着过往的时空
是什么让九条河流幻化成大地的琴弦
是什么让九条琴弦奏响了心中的河流
滔滔汩汩的乐曲 淌过我此刻的孤独
是有一片水泽的琴箱在不远处激荡
我知道 几夜大风会让它覆盖上冰凌
逝去的青春曾满怀着理想
日子过去 一切都成为了以往
是有一场大雪在我的背后追逐而行
它将山体染白 大地铺上鹅绒
太阳像一个浑红的腌制过的鸭蛋黄
时光里零落的一切都将沉淀为石头
一颗颗垒在那儿 安得梦幻入画屏
只是我已成为另一个我
我的头颅是大雪中那座银色的雪峰
茫茫苍苍 但无法阻止时光的脚步
2012年11月8日
台北的雨
我们以诗人的眼睛看世界
我们用歌声搅扰了聋子内心的睡眠
期待的路上小雨在飘
隔着海峡和层层的波澜
我看见 云层渐薄 透出点点光斑
时光隔了多少年
山海相随
那些已知和未知的朋友
还有那些我们永远不会忘记的人
时光匆匆的脚步
再现于某一个相同的空间
还有 那些熟悉的校园歌曲
犹如这台北的雨 悄无声息地飘
飘在沉郁的老榕树上
飘在一扇扇陌生的楼窗前
这台北的雨
打湿了我的面颊和衣衫
随我步入了
一条海峡诚心以待的微澜
2013年1月12日
鹿港小镇
香烟缭绕的妈祖庙
熙熙攘攘的人流
让我想起了少年时故乡的庙会
只是这里少了戏剧的锣鼓
少了记忆中的说书人
到处飘着小吃的清香
生意人的语气和故乡的一样
老字号的牌匾醒目而堂皇
这是二〇一三年的元月
我走在鹿港小镇熙熙攘攘的街上
随着罗大佑的歌声
沿着一条时光的隧道回到了以往
我也曾是一个不如意的青年
内心也蓄满了愤怒的呼喊
时光转换 眼睁睁地看着
有人一步步拆除理想
建构了庸俗者的天堂
“我们得到了想要的却又失去了拥有的”
罗大佑为不曾到过的小镇
写下了那首令人难忘的歌曲
我在第一次踏上的土地上
记起了那些已经失落了的人与事
还有 一个曾经的少年
被现实覆盖了的梦幻与渴望
2013年1月23日
正午的阳光那么明亮
正午的阳光那么明亮
道路 山坡 卡乌卡河发出耀眼的白光
费尔南多先生带领着我们
穿过一座百年的拉索桥走进一片绿荫在高大的广玉兰的浓荫下喝上一杯
几行铭文和一座青铜坐像在阳光下
它们面对当下 记下历史
以乌绿的锈色与我们对视
它们看见一群南美和来自中国的诗人
围坐在一起微笑 眺望 举起各自的酒杯
一个在桥头上玩陀螺的孩子
引我们记起了童趣
有人想一试身手
那小小的陀螺的旋舞
突然让这个世界变得无限的小
卡乌卡河默默地流淌
正午的阳光那么明亮
一座百年的殖民时期的老桥
在我们脚下轻轻地摇晃
2013年12月1日
纪念
这些紫色的花朵一定见过他
但我分不清这是阿根廷的夏季还是春天
阳光灿烂地照耀在街上
满街高大的乔木①开满了紫色的花
一片一片的 让整座城市如此的浪漫
也许应该是春天
枝干上除了花还没有长出嫩叶
它们不是梧桐
但它们比梧桐的枝干更妩媚
在布伊诺斯艾里斯
这个发明了探戈的城市
是树木长出了探戈的舞姿
还是人们模仿了它们舞动的姿态
在这座美丽的城市
那些盛装的舞者
还有这些盛开的紫色的花瓣
让我的心被幻影所弥漫
当年 失明的博尔赫斯
一个诗人
以沉静应和着它的明媚与高贵
当他偶然走在春日的街头
我想 那些紫色的花朵一定会记得他
2013年12月2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