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捂住了我长开的嘴巴,我呆愣着,月舟……
面具被摘下搁在一旁……
想了很久,我还是蹑手蹑脚地走近。心里想着,只看一眼,只一眼……
睡着的月舟那样安静,脸偏在软枕一侧,背影萧瑟。
我站在他背后,轻轻试探地唤着,“月舟……”
“西子小姐,还是我来吧。”紫硕大踏步进来,“您也累了,快休息罢。”
我背着手转过身来,佯装着平静,“嗯……也好,免得月舟醒了看到我又说我,你辛苦了。”
不是自己的房间躺着却总也睡不着,我看着睡得香喷喷的小菀,暗叹她果然是小紫的妹妹,睡觉睡沉实这点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望着帐顶辗转反复,见到月舟似乎只有一步之遥,但却总比登天还难。我怨念着,又鼓舞着斗志,反正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幸而月舟有惊无险,否则以后连给我赊账的人都没了。想起账簿心念着明日一定要再把那账本挖出来换个地方。
“老大,该起来了。”小菀摇着我的手估计摇了半天,现在脸都要被她拍肿了。
“月舟醒了么?”
小菀点点头,犹豫着,“老大,刘姑娘说还要血引……”
我心里郁闷着,中毒解毒为什么老拿我的鲜血开玩笑,也不问问我是什么血型就这么胡乱的喝。那神神秘秘的刘姑娘总是拿我们都当外行人(作者插言:你本来就是外行!),等我也找个什么秒医不妙医学学医术的,听说下毒这方法抗击坏人百试不爽,比我的九曲连环鞭好使多了。
看着昨夜还一身夜行衣的刘姑娘今日换上了鹅黄流纱绣荷花的罗纹裙,我也一时呆住。她那耳边垂下的细丝流苏随着动作轻轻摇动,好一个妩媚的人儿!除却面纱,还不知会是怎样的美丽容貌,惹人浮想联翩。
月舟闭着眼睛,睫毛在扑簌动着。面具已复戴在脸上,此时正半依靠着床枕,喝着刘姑娘喂着的药,一派和谐画面。
我捏了捏身旁有些低落的小菀,轻轻咳着,“小菀,你别想多。没事的,就是喂药,喂药哈。”
刘姑娘听见声音转过了头,“今天可能要取多一点儿。”
我拍着胸脯,“没问题!”就是不能被她看清。
话音刚落,月舟那闭着的双眼顿时睁开,竟是一种不快的色彩,“西子,你怎么能这么没礼貌。”
我纳闷着,我没礼貌?我拿自己的血去给他月舟当药引,我的爽快就是没礼貌?
“哦,公子,不打紧的,您刚缓下药性,要静养休息。”刘姑娘安好了月舟便随我们来到了东屋。“西子姑娘,你们家公子毒性刚散,意志有些混乱,你别在意。”
我正有些纳闷这刘姑娘的态度怎么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只听这女子继续说道,“今天就取这一碗吧——”
我看着那个硕大的海碗有些发晕,这是要取药引还是要命啊……我在这院子住了这么久,从来都见过这样大的碗。
“哦,对了,是这一只。”刘姑娘拿出了腰间系着的一只青花勾瓷碗。
我闭着眼睛,捏着小菀的手,有种被恶整的感觉。我莫子西行走江湖,嗯,虽然还没正式行走过,但是也是有风有浪过来的人,从来都是我整蛊别人,现在有种自食其果的感受。小菀明显与我心灵感应,凑在我耳边鼓励说“老大,您要挺住。为了月公子,小菀也谢谢您了。日后小菀和您一起报仇雪恨。”后面“报仇雪恨”四个字说的咬牙切齿,引得正给我处理血口的刘姑娘嗤之以鼻。
我白了一眼小菀,忍着眩晕,咬着牙吐了个字,“饿……”
夜时,月舟似乎已经完全醒顿回来,都知道自己是鸠占鹊巢了,十分自觉地回了他的地盘,也没有训斥我偷开了他的房门。
月黑风高。
我在园子里拿着刚挖出来的账本踱着步子,看见那刘姑娘站在亭中望着一池荷摆似喃喃自语。我装模作样踱步向前,“刘姑娘还没睡呐?”
刘姑娘显然没有理会我的意思,眼望荷池目光飘散。
我拿出早先和小菀准备好的夹心超级变态辣的藕糕巴巴地递给她,“如此良辰美景,姑娘不如用些点心?”
她转过了头,上下看了我好一会儿,“你这嘴巴若是男子不知要有多少女儿家被你骗去。”
我打着哈哈,“姑娘过奖,过奖!”
“呵,雕虫小技。”这个刚高度赞扬完我的刘姑娘又对着我绢帕中的点心嗤之以鼻,我凑着闻了闻,经过特殊处理没有那么浓郁的辣椒味道啊。
“西子小姑娘,你今年有十一么?”
我心想你可别西子姑娘西子姑娘的,弄得我跟大大的花姑娘一样,成了鬼子货了。还瞧不起我呢,看来我不拿点真本事出来真不行。“明年上巳节我就可行及笄礼了,你叫我西子吧,我比你也小不了多少。”
“我虚长你三岁。”那刘姑娘深深看我一眼又转过头去,“你的糕点做的很差。你怀疑我的身份,要害我?”
我赶紧摇头,哪里哪里,只不过忌恨你让我放那么多血罢了,现在化验个“两对半”还用不着抽这么多血样呢!不过,小菀忌恨是她的事儿了啊,谁叫你和月舟那么亲近呐。“刘姐姐,我哪敢啊。这是在向您请教呢。”随机应变是我莫子西的专长,我立马狗腿一样地黏在刘姑娘的身侧,“要不,您帮我看看这点心做的差在哪里?”
刘姑娘瞟了一眼,“师傅曾说,无色无嗅者为上乘,有味有样者为下品。”顿了一下,又抖着面纱似在笑着,“你这个连下下品都不是,还要害我?”话毕她弹指一瞬,身边正随风荡漾的菜田叶子枯萎一片。
果真高手!不过可惜了我和小菀修的小菜圃了。
我趴到刘姑娘身侧,“刘姐姐,要不你收了我做徒弟吧。”
刘姑娘抬高眼眉,“哦?我给自己找个麻烦?”
我摇着头,“哪里哪里,您不知道,您如果收了我做徒弟好处多多。”
刘姑娘肃冷的眼中流过质疑,“我们琴花教是要有严密入教规矩的。”
“我懂规矩啊,师傅,您说该怎么做?徒儿照办就是了。”琴花教?没听说过,不过琴花毒我似乎昨日才刚刚听说,莫不是……
刘姑娘点点头,“琴花毒是我下的。不过……”她转向我,“我是为了救月公子,他中了我师姐的酥骨散。”
我冷汗直流,这都什么人,又是下毒的又是以毒解毒的,和毒果真不离,明明是个大毒教还叫什么“琴花”,不过学得点皮毛,我日后练好功夫出了院子为莫家伸张正义也等于如虎添翼了不是。“师傅,您太厉害了——琴花毒应该是教中秘方吧,只有聪明睿智者可得……”我哇啦哇啦地说了一堆,欲把刘姑娘吹的日月无光天地可泣的时候,她终于答应我偷偷收我做关门弟子了。
我阴阴笑着,嘴角扭曲,仿佛看见了有朝一日我青出于蓝胜于蓝,后浪把前浪拍在沙滩上的样子。
月黑风高,我却看不到绽放在黑暗深处里另一个抽搐阴笑的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