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珍珍又哭了。马珍珍擦去眼泪说:“想不到你有这么高的水平,也有这么大的智慧,这样我就更想依赖你了。另一方面,儿子也是缺个爸爸,他心里有对爸爸的渴望和需要,也有没爸爸的缺憾和沮丧,所以常常有抵触心理。你一亲热他,他就满足了,也很听话很乖巧了。我希望你经常来,不为别的,就为了救救孩子。”
经常来恐怕也难,他不是那种没良心的人,也不是那种不顾道德底线的人。现在这样,他的良心已经在经常考问自己:你还是不是个正经人,是不是个知识分子,你是不是个流氓。但不来,确实也不行,过去是她需要他来,现在又多了一个孩子的需要。两个需要,他哪个都不能拒绝。东学潮只能点头答应。
马珍珍说:“你这一点头,我的心情一下就轻松了。所有的忧愁,也一下就没有了,好像又有了一个人和我一起战斗,身上也多了一个主心骨,感觉就像一下卸掉了千斤重担,浑身上下轻松得想唱歌。”
也就是他这样优秀有文化有水平的男人,才有这样教育孩子的办法,一般的男人,恐怕比马珍珍高明不了多少。东学潮自豪得想承诺更多,也想说几句大话,但还是紧急刹住了车。他知道他不能,他什么都不能做,因为他没有这个权利,也分不开身。白玉婷虽然对他冷淡,但毕竟是他的妻子,常来这里,肯定不行,白玉婷知道了,也是大麻烦,他也不可能二次离婚。东学潮止不住一阵心烦意乱。
儿子跑来说课文已经背会了,然后把书递给东学潮让他检査。儿子果然背诵了下来。东学潮抱起儿子鼓励一下放下,马珍珍却激动地抱起儿子,一连亲吻半天,然后不停地表扬鼓励。这样的感情,让东学潮突然想到自己的女儿。女儿是懂事的,也是聪明的,也不知教育得怎么样,也不知万兰有没有马珍珍这样的爱心,那个老王八蛋老板会不会是个狠心狼,会不会虐待女儿。自己的宝贝女儿竟然落在了另一个无关的男人手里,而她的亲生父亲,却不能过问也一无所知,东学潮的心,突然如刀绞一般疼痛。
离婚时,写清楚了女儿由万兰抚养,她不要抚养费,女儿未成年前,他也不得探视女儿。当时真的是气昏了头,竟然答应了这样无理的要求,也在上面签了字。
马珍珍哄儿子睡好后,将儿子卧室的门关死,径直过来坐进东学潮的怀里,关掉他正看的电视,说:“我想让你给我讲讲教育孩子。”
东学潮突然觉得已经没什么话说,要说也不是一两句能说清,此时他也不想再说。他只好说:“现在教育孩子的书很多,过几天我去给你买几本,你多看看,然后结合自己孩子的特点,尝试摸索着去教育,才会有好的效果。”
时间不早了,东学潮开始说出书评教授的事。马珍珍说:“我的讲义大概有十几万字,都是电脑打印的,调出来就能用,你用多少都可以。如果你忙不过来,我来负责给你统稿编排,我也为你做点事情。”
问题这么轻松就解决了,也算一个意外的收获,东学潮笑了说:“这也太好了,这本书虽然容易,但内容丰富,关系也紧密,不仅是智慧的结晶,也是血肉的结晶。”
马珍珍坏笑着使劲捏一把他的裤裆,轻声说:“结晶个屁,好像说你这专著像个杂种,是床上的东西,就是你这个宝贝东西。”
这也太粗俗太难听了,他根本不是这个意思。东学潮说:“我把你的东西用了,你评教授时怎么办?”
马珍珍说:“那倒没关系,大不了我再用一遍。”
东学潮说:“你先帮我把教授评上,到你评教授时,我再给你写,至少能给你提供很多资料,或者干脆把我的文章给你用。咱们也来个学术共同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马珍珍说:“到时也用不着再写,你用过了,我再用,反正就印那么几百本,申报材料时用用,谁又能记得里面什么内容。反正是评教授,教授评上了,目的就达到了。像我这种情况,也不会有多大的出息,能当上教授,能过好日子,我也就满足了。”
对待自己,马珍珍倒很现实,也很有自知之明,一个女同志,到教授这一步,也就可以了。东学潮说:“我刚上任,事情一大堆,真没时间来弄这些,只能交给你去做了。不过时间确实很紧,只有半个月的时间,然后我立即去找出版社,必须要两个月印出来,否则就赶不上评审会了。”
马珍珍表示没问题,然后玩笑说:“为心爱的人做事,就是做爱,累死,也高兴。”
东学潮感动地将她紧紧地搂到怀里。他什么也不想说,他以后有能力报答她,作为院长,他能给予她很多,出差报销评奖评先进评职称出国进修,这些他都能照顾她。她看中的,也许包括这些。时间不早了,他知道该办最后的事了,办完,他还得回去。东学潮将她抱起,大步走进卧室。
东学潮脱下裤子,再不脱上衣。马珍珍说:“就这么来吗?这么匆忙,好像上厕所,提起裤子就要走。你考虑一下我是什么感受,我今天晚上不想让你走。”
不走确实不行。东学潮说:“咱的事要想长久,就不能太过分。太过了,恐怕要闹出事情,那时对谁都不好,说不定会闹成仇人。”
马珍珍的脸色黯淡得要哭,然后自言自语说:“你说咱们的事太过分了吗?”
东学潮不想说这些,他还是脱去上衣,默默上了床。
马珍珍心里还是难受得发痛,虽然努力迎合,也无法进角色,事情也草草结束。
躺了平静下来,东学潮觉得她还是不想放弃他,也不可能完全想得开,长期这样下去必然要有麻烦。解决的办法只能是慢慢冷却,也许她的儿子大一点她就会收敛。看她时,她正静静地看着他,眼里好像充满了无奈和爱意,这种爱意让人心酸无奈。真是对不起她。东学潮转移话题说“教育儿子的事,你还得告诉儿子一些学习的方法,比如上课要认真听讲。这很重要,但多数孩子做不到。原因是孩子的思路没跟着老师转,听老师讲课不动脑筋,就如同听催眠曲,一会儿就瞌睡了。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孩子大声回答老师的问题,和老师一起互动,这样不但不会瞌睡,也不会发呆走思,老师讲的他也全都听懂听明白了。上课听明白了,下课做作业就没一点问题,整个学习也没一点问题。”
马珍珍一下想到自己小学时的事。那天她瞌睡时迷迷糊糊放了个屁,被男同学耻笑了几天,以后就很紧张,生怕再瞌睡,不知怎么就想到注意听讲不断演算不断记笔记,不但不再瞌睡,学习也很快上来了。成为好学生后,学习的劲头就更足了,因此考上了大学。看来东学潮还是有许多好点子,在教育问题上也动了脑筋。马珍珍转过身来,动情地依进他的怀里,但他并没搂抱她,说:“时间不早了,我得走了,要不然回去还得撒谎解释。”
看着东学潮一件一件将衣服穿好,马珍珍说:“有些话,我一直不知该不该给你说,但还是觉得说了对你有好处,可以防止你骄傲自满。你当了院长,院里有一些对你的议论,说有人当官靠卖身,你当官靠卖学问;说你很聪明,卖身劳神伤财,卖学问轻松体面;说卖身求荣的人多,卖学问得利的人少,原因是很多人把学问看得很重,认为学问就是自己的东西,就是自己的灵魂,就是自己的儿子,宁肯卖身,也不肯卖儿子卖灵魂,而你,卖了学问和灵魂,却得到了更大的学问和好处。”
东学潮一下脸红得发烧,他想骂几声袓宗,又忍住,还是红着脸争辩说:“哪个人不是在卖学问,用学问挣钱不是卖学问吗?我不卖学问能行吗?不卖学问,当时的我身无分文,妻离子散,不仅申请不到研究课题,连职称都解决不了,我只能和别人合作,我只能用我的学问去争取我的地位。再说了,合作也是一种科学精神,因为现代科学研究,需要的就是多学科多方面的合作,单打独斗,已经不可能有所成就。再说了,卖学问也得有学问可卖,诸葛亮不卖学问,刘备也不会去请他。”
马珍珍说:“别人也是开玩笑说的,我告诉你,也是供你参考,也是为了你好。好了,你别生气,你可以走了。”
从会场出来,东学潮的心情仍然是沉重的。生态模拟工程基建部分基本完工,模拟的山川河流湖泊农田草地沙漠,也已经搭建了起来,整个模拟封闭空间,实际就是一个微缩的全省及周边地区地形地貌模型,而雪山湖泊河流,则需要用人工机械来制冷来抽水。这些机械设备还没完全购买到位,一个亿的经费就只剩了三百多万,要购买和开启这些设备模拟自然状态,要消耗的金钱和能源,又将是一个无法承受的大数字。后期的运行费用,当初虽然考虑过,但为了能申请到项目,这些因素当然不能写到申请报告中,也不敢细考虑,而且当时中增长说过,先申请来一期经费再说,有了一期,就会有二期,投资和研究都是一天天发展的。但二期投资不仅遥遥无期,据说省里的领导亲自看后感到失望,认为即使运转起来模拟出最佳方案,但拿到大自然中,几十万平方公里的土地,几十万公里的空间,靠人工种植来改变一点点,目前也无法办到,没有丝毫的实用价值。有这样的结论,当然不会再往里扔钱,而且上级也有一个明确的意见,建议把这个生态模拟统统建成一个生态观光休闲园,用来发展旅游事业。这个建议也是个不错的想法,而且模拟试验也要一个过程,要和园中的树木植物一起成长,等树木长成森林,草地形成规模,农田长满植物,形成固定植被和生态气候,试验研究才算正式进行。边试验边旅游边创收,确实是一个最好的想法。可问题是模拟生态园虽然占地三千多亩,周围却再没有一点别的景观,而且离省城一百多公里,跑一百多公里来这么一个荒原只看一个园区,当然不会有丝毫的吸弓力。只能用招商引资的办法,引民间资本来建度假村建游乐园建跑马场。但广告登了不少,各种招商引资洽谈会也参加了不少,却没能引来半点投资,偶尔有商人来考察,看看这满眼的荒原,便杳无音信。投资没希望,招商也没希望,钱却一天天没有了。钱花完,没有经费维持,整个模拟园就得揭荒报废。这么大一个研究工程还没建成就废弃,不说浪费钱财,埋藏在心底要研究出大成果的雄心壮志,也痛苦得在挣扎呼号。在刚才的会上,中校长明确提出几个要求,继续向国家科研部门申请科研投资,并且把研究的机构和框架再搭大一些,把研究所扩大成研究院,研究人员的名单也要扩大一倍,也要聘请更有名的专家进来,还得聘请几个院士来兼职挂名,如果可能,再聘请几个外籍专家来加盟助阵。把阵势搞大了,看到这阵势,国家科研部门才有可能投资这个研究。在积极向国家申请项目的同时,也要把模拟生态试验园改名为“生态科技产业创新试验区”,聘请著名的退休领导或者专家担任荣誉主任,搭起一个高新产业的架子,继续招商,吸弓商人来投资兴业;同时也要积极自救,在园区生产一些能见效益的东西,用来维持园区运转的日常开支。这些由南功负责,广泛征求意见,三天内拿出一个切实可行的实施方案。
东学潮认为,最好的办法就是靠研究的实力和成果来获得更多的研究经费和项目。有了真正能见效益的成果,市场才认可你的成果,才有可能弄到研究经费,上面也有可能再给你经费再让你研究,而且有了成果,就可以理直气壮地要研究经费,如果不给,就可以理直气壮地找领导造舆论。许多著名科学家成长的路子,就是这个模式,而靠搭架子造假象,迟早会栽跟头,并且心里也不踏实。
他一直认为研究植物的地下生长状况,就是一个很好的选题,也是一条很好的出路,原因是人们的研究和目光,都集中在地上能看得见的地方,地下部分很少弓起人们的重视,而植物的生长,却主要靠地下吸收活动来完成,地下情况研究清楚了,地下部分改善变化了,就会弓起地上部分根本的变化,甚至可能引起植物界革命性的突破。这时还愁什么科研经费,钱堆在面前请你,你还要拿起派头选择,诺贝尔奖送到门上,那也是他们慧眼识珠。所以说,科学研究,就是研究别人没研究过的,发现别人没发现过的,全世界的人都在研究了,你又能研究出什么,你又怎么会比别人高。
东学潮决定就这个问题再好好想想,想出一个周密可行的计划。
下午下班时,白玉婷打来电话,说一起到茶楼吃饭,南功校长已经征集了意见,已经有一个比较好的方案,吃饭时再一起商量一下。
又要一起吃饭,而且又是和南功一起去吃,东学潮止不住一阵反感。作为一个已婚女人,不考虑家庭不考虑过日子,整天想工作,整天围着南功转,好像南功才是她的丈夫,这样不守家不做饭不依恋丈夫的妻子,丈夫怎么能忍受得了。东学潮想不去,但什么好方案他确实想听听,这也关系着他,现在模拟园由南功负责,他也想让南功采纳他的建议。东学潮还是答应去吃饭。电话结束时白玉婷还是那句话:“开车到楼下来接我们。”
白玉婷已经转正,成为校研究成果处的处长,和南功一样在机关大楼办公,南功在五层,白玉婷在二层,让他开车到楼下接他,实际是接他们两个。妈的屁,简直把他当成了司机,再继续下去,他的地位还不知要低成什么样。
对南功的恨,不由得再涌上心头。南功也太专权了,原以为南功是个搞学问的知识分子,会比别的领导把权看得淡一点,可接触多了,才发现南功比中校长还贪婪专权,大小事情都要抓到自己的手里。许多事情名义上让他负责,可决定什么事,都得他说了算,许多情况下连商量的气都没有,事后报账时,又査验得很严,好像每个人都是贪污的嫌犯。这些也倒罢了,应该给他的钱,也要设法克扣压缩。按学校的规定,谁申请来科研经费,按百分之五提取前期申报费,这笔钱可以直接领取现金。生态模拟项目总共可以提取五百万,因数目太大,也太显眼,中校长决定只提取一百万,也定好了他们四个申报人来分。要具体分钱时,南功却提出按职务有卜名分钱,中校长排第一,分百分之三十,南功排第二,分百分之二十,他和白玉婷不分名次,都得百分之十五,剩余下的百分之二十,奖励有功人员。一百万分下来,他只得了十五万,而二十万的奖金,他这个功臣却只获得二等奖两万,而白玉婷却和他们一样,拿了一等奖每人四万。这样的分配怎么能让他心服服。那天,他和南功吵翻了脸,南功也把这件事汇报给了中校长,过后,中校长严厉地批评了他。现在想来,在中校长面前,南功早就彻底地取代了他,成了中校长最信任的心腹,而他,已经沦落成了南功手下的打工仔。
他们是茶楼的常客,月艮务员知道他们要安静,最里面那间没有窗户的小包间,基本就是他们的。除非有什么喜事要庆贺,他们一般吃得都简单,白玉婷也把这叫饭桌沙龙。三人各点一个菜,南功开始说他的方案。
南功的方案是利用模拟大棚的土地搞多种经营,模拟森林的地方种成苗木盆景,一部分苗木卖钱,留一部分长成森林。模拟庄稼的地方种成珍稀花卉、珍稀蔬菜和珍稀农作物。模拟草原的地方养一些观赏珍稀动物,观赏赚钱,出售珍稀动物也赚钱。而模拟河流湖泊养殖珍稀鱼类,这样经营下来,不但可以维持正常运转,还可以赚钱补贴研究。
东学潮觉得这只是一种空想。那么多农民,那么多农业专家,整天面朝黄土背朝天,汗点子摔成八瓣,也没富起来。模拟园土壤本来就贫瘠,运作成本也高,和农民拼,不亏本就是高手,梦想赚钱那是傻瓜。东学潮刚说完自己的意思,南功立即不高兴地说:“你根本就没理解我说的意思。我说的是种珍稀作物,养珍稀动物,关键就在珍稀二字上。如果人家种普通黄瓜你也种普通黄瓜,那当然不行。前不久有一个报道,说人家把茄子嫁接到南瓜苗上,长出的茄子又大又好。如果我们把黄瓜嫁接到冬瓜上,让黄瓜长成冬瓜,你想想,效益是多少。花舟就更神,前一阵一盆兰草卖几十万,这样的东西,我们如果种几百盆,你说是多少万?”
白玉婷说:“不光是种植,养殖也一样,同样是养牛,一般的牛肉只卖二十几块,有一个养殖场养的肉牛,一斤肉要卖一百多。还有猪,也有一家猪场专卖本地的一种土猪,而且每天让猪跑步游泳,人家的猪肉,一斤就卖一百多,专供高档饭店,而且供不应求。”
这都是些成功的个例,用个例论证一般,那就大错特错,搞研究的人不会不懂这些。即使嫁接黄瓜,嫁接的成活率是多少,品质又怎么样,成本是多高,都是问题。东学潮想说这些,但两人都在兴头上,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对他们的打击,他们也会认为是和他对抗,是不和谐,是故意作对,而且现在的局面是二比一。不如说说自己的研究想法。东学潮开始细说研究地下生态的意义,研究成功的效益。还没说完,南功立即武断地说这些都是空想,南功说:“一是别人没研究过,你知道怎么来研究,用什么方法来研究,研究地下哪些东西,什么时候才能见到成果。二是没有经费,你怎么来研究。这些问题不考虑,又怎么能研究。”
白玉婷接着说:“就是,科学研究都是有父有母的,都是在别人的成果上做一点改进。比如自行车,一开始一个轮子,后来两个轮子,再后来轮子上绑橡皮,再后来才发展成现在的轮胎。没有前人的基础,怎么能一下就有一个惊人而突破的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