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直是三无人员:无恶不作,无法无天,无所顾忌。
而他们对我的惩罚也没有间断过,每天都会有罚站,三天一小告状,五天一大告状,总之也不会让我有一天好过。
所以即使我离开十年没有回去,心里都毫无愧疚感,因为我觉得他们应该也不想见到我这个曾经让他们头痛的问题少年。我不出现以避免让他们心里添堵是多么善良的举动。
可没想到曾经最讨厌我的老师居然想我!
老胡和老高见到我后很高兴,先把我过往的种种劣迹如数家珍一番,直到我差点开始觉得他们想见我只不过是为了把以前没解够的气再痛快撒一遍的时候,突然间老高话锋一转:“你这家伙,刚开学的时候我就喜欢你了!”
我很诧异地问原因。
老高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我说了你可别翘尾巴啊。”我点点头,“因为你开学第二天竞选班长跑上去在黑板最上头写了大大的你的名字,我当时就觉得这小姑娘以后肯定有出息。”
老高话音刚落,在场的同学们都纷纷附和:“我也记得那次!你简直是太有气场了!呼呼地就上去,说了两句话,把自己名字写在所有人名字上面。我当时在底下想,这女的简直太酷了!”
他们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是有这么回事。
不过没他们说得那么酷,我在冲上台之前犹豫了好久,一方面因为从小没当过班干部,想着也该对自己有点要求,但是另一方面又怕丢人。
怕丢人是因为这所私立初中很变态,学生的学号是按考进来时的成绩给的,1号就是第一名,55号是最后一名,基本上后几名都是塞了点钱才得以进来的。
上台竞选的时候得报学号啊!我的学号是45,一听就知道进来的时候考试成绩是很差的。怎么可以竞选班长呢,对不对?你看上台连竞选体育委员文艺委员的人都是学号30以前的呢!我上去岂不是很丢人?
于是我在那踌躇半天,眼看着该上台的都上过了,老师也开始问:“还有没有人了?”自己再不上去日后肯定得成自己所鄙视的“我如果当初……现在肯定比他强”的那种人,就一吸气一闭眼雄赳赳地上台了,上台的时候走得呼呼的带风,其实也是因为紧张,想着越快结束越好,于是干脆只说了句:“既然上来了,我肯定是竞选最有挑战性的班长了。”然后扭头写名字的时候发现也没什么地方了,索性写最上面吧!
整个过程对我来说一点也不酷,但是在别人的眼里是那么的酷。
最后我很情理之中地没被选上,选上班长的是考进来的时候拿奖学金的女生。
时至今日,若是不被老师提起,我是必然不记得的了。这种不算光彩的事情,在大脑清理有限的容量时,肯定是优先被清理的。
只是没想到当时的举动大家还记得那么清楚,一时间感怀不已。
在成长的岁月里,因为自己总发出不一样的声音,所以总被各种各样的棱角扎痛,我便不可避免地总会想,大家只会关注那些优秀的成功人士,我这万千众生中的普通一员,做过的事情说过的话,又有多少人记得呢?若是做得好了,恐怕还能换回当下的几句赞叹,若是做得不好,还不是茶余饭后的一些笑谈。
那又何必去做那只出头鸟?
于是,我也不愿意做那个不同的人。有什么不一样的观点,自己心里想想就好;有什么该去争取的权益,想想要不算了,得罪人就放弃了;有什么要去付出很多努力才会实现的别致效果,想想这么麻烦也不一定会成功,也就算了。
我慢慢也变成了那个自己也讨厌的冷眼旁边的人。
可事实上,我们总会记得那个不一样的人,那个勇敢的人。
曾经很佩服的年级第一,高考状元,雅思满分,现在早就不记得了。取而代之留在脑海里的是第一个在学校门口摆摊卖家乡正宗凉皮的成绩普普通通的同学,人家现在有了自己的公司,把凉皮店开满了北京高校的门口。可他曾经,也被无数人笑话丢人。
曾经很羡慕的校园名角儿,院花校花,杂志平模,早就忘记了模样,取而代之记得清清楚楚的面孔是第一个说要去做婚礼摄影的长得不美的学妹,现在她拍摄过的新人已有400多对,成了国际认证的纪实婚礼摄影师,有了自己1000多平方米的工作室。
……
那些以前觉得很厉害的人,现在几乎都记不太清了,可是刻在脑海里的都是那些曾经不被看好的名字,曾经不那么出色,但是却勇敢去做的不同的人。
想起自己高中时编导的话剧,几次被教导处卡住,最终在我们共同的坚持下上映,取得了空前的轰动,8年后的今天仍然会有学弟学妹恍然大悟地指着我说:“哦,原来那个剧是你排的呀。”
小时候的绘画老师现在遇到我妈还仍然感慨我那个时候不听他的,执意画自己喜欢的风格,结果还真拿了大奖,高考不考美术学院真是可惜了。
在保研面试时,曾经当面在课堂被我反驳的老师是其中一个面试官,当时心想完蛋了,谁知他对其他面试官说:“这是个有主见有思想的学生。”
去北川支教的几年后,遇到当时极力反对我的朋友,骄傲地向他的朋友介绍:“她当年一个人去北川灾区!”
小学时的好友结婚的时候寄给我请柬,上面写着:“TO 我人生的第一个骑士”,她说她始终记得我带着她做了很多她不敢做的事,看见了不一样的世界。
闺密在我一拳抡向她混蛋男友说“你他妈再欺负她试试。”之后的好几年,对我说,那一拳让她知道,友情比爱情来得结实得多。
原来好多好多自己忘了的事情,居然都刻在了别人的脑海里。
那些你觉得幼稚或者难堪的瞬间,不知不觉地让你成了别人眼里勇者和骑士的代名词。
所以不要再去担心自己的勇敢会是愚蠢的无用功,不要害怕自己的付出是徒劳的,不要犹豫会不会有人记得自己的名字。
也许你去做了,结果会是丢人的,会是难堪的,会是失败的,但绝对不会是徒劳的,因为一定会有人记得你所做的。
所以,放心吧,去说,去做,去奔跑,去撞得头破血流,去拼个石破天惊,总会有人记得你的勇敢。
你的努力,会值回票价
我跟梁先生第一次正式说话是在国外一个餐厅里,因为一个奇怪的理由我请他吃饭。
刚开始气氛有点尴尬。终于他开口问我:“你怎么过年不在家呆着,却跑出来玩儿啊。”
我说:“我不是出来玩的,我是来学厨的,我要回去拯救中国人。那你呢?你不也不在家过年!”
他用很认真的表情跟我解释:“家里待着三姑六婆就得催我找对象,农村那些很夸张的。所以出来避难。”
我很惊讶,“你是农村的?我以为你富二代呢!一大堆器材,又那么大排场,到哪都喊着你请客,你看他们都喊你BOSS。”
他继续用很认真的表情跟我解释:“没有啊,我只是觉得他们都还是学生,都没什么钱,我工作了,我能来就我来咯!我是农村出来的孩子啊,才不是什么富二代。我平时也不花钱,除了工作都宅着,这些是我唯一花钱的地方了!”
我还没想好接什么话,他开始得啵得啵说他的故事。
我才知道,这个看上去咋咋呼呼的不良少年,居然是全球最牛的咨询公司的经理,这倒不稀奇,稀奇的是他告诉我虽然他现在拿着过万的月薪,可是他五年前刚出道的时候,每个月只拿400块的薪水。
我瞪大眼睛,400块钱?怎么过啊?也就够我这么个女生吃饱喝足而已吧?何况是这么个傻大个!还得租房呢!
他还是一副很认真的表情,“对啊,就是400块钱啊!而且每天累死累活,七点起,凌晨两点睡。”
“我知道咨询行业跟学金融的干投行一样,都是性价比超低的苦职业,可是你这也太苦了吧?!400块钱,你怎么熬的呀?你犯得着吗?你随便找份别的工作也行啊!你不是学物流的吗?你去当快递员都不止这个数!”我在那愤愤不平。
“我决定跨行业,就得吃比别人更多的苦,学比别人更多的东西,花比别人更多的时间。我那个时候,做的活儿是全公司最多的呢,现在想想那是我最充实的一段时间。”他憨憨地笑。
“你傻呀,拿400块钱,那么拼命干吗!”我的嘴巴无法伪装地透露出我爱钱的庸俗。
“不,我觉得拿400块钱,干4000块钱的事情,总有一天我会值4000块钱。” 他放下筷子,看着我说,眼神温厚而坚定。
我突然就说不出话来。
“我工作半年的时候,工资从进去的400块钱到了4000块钱;我对自己说,现在我要做10000块钱的事情,总有一天我会值10000块钱。第二年的时候,工资真的到了10000块钱,可我还是决定跳槽到现在的公司。我要进最好的公司去锻炼去成长。第三年,我的工资涨到了20000块钱,第四年涨到了30000块钱。我一直告诉自己,拿着多少钱,一定不要只做这么多的事,你只要做得更多,更好,总有一天你会值得更多。” 他停下来,吸了一口饮料,接着说,“去年我用这几年攒下的钱,给家里人盖了一栋五层楼的小别墅,这是农村里的人一辈子的心愿,我妈当时都哭了;我还给我弟弟出了聘礼,办了婚礼;现在我终于可以放心地开始为自己考虑了,所以就开始买一些我喜欢的电子产品,出来玩玩。””他边说边仰头喝下一大杯饮料,“我觉得一切努力都会值回票价。”
我在一边听得还没缓过神来。
倒不是因为他的真实故事太过挑战我对他的错误印象,而是他说的那句“我觉得拿400块钱,干4000块钱的事情,总有一天我会值4000块钱”。
我想起我之前游戏公司里的小姑娘,写的新闻稿一塌糊涂,我生气地问她,她却回了句:“一个月2000块钱工资,你还想怎么样?!”
当时被气得说不出话来,只得看着小姑娘离去的背影安慰自己,“是呢,是呢,就跟你淘宝买件衣服似的,就花那么点钱,能指望有多好的质量。”
现在终于明白了,她的潜台词是,你给我2000块钱,我就只能做2000块钱的事,谁让你图便宜的?
你要是给我5000块钱,我自然就会做得好的。
我当时就应该不留情面地回她:“老子凭什么要给你5000块钱?!你是不是应该在拿着2000块钱工资时,先体现出你有5000块钱的价值,我才愿意付你5000块钱呢。你根本不值,瞎吆喝什么。”
其实我完全明白很多刚入职场的新人的想法:“我那么卖力干吗,又不一定在你这待很久。”
嗯,现在很少有人在一家公司干一辈子了,本来在中国可以活得长久的企业就不多,去更好的企业做更好的工作,跟忠诚与道德无关,是每个人都希望的事情。
可不同的是,优秀的人,在哪里都做着比自己拿的薪水要多的事情,奠定坚固的基石,越走越高。
如同梁先生一样。
他是聪明的,也是值得敬佩的。他在拿着400块钱的时候,做着4000块钱的事情,这中间的3600块钱虽然没有拿到手,却演化成了最重要的东西──技能和态度。“万般带不去,唯有业随身”,这恐怕就是他修炼得到的“业”:没有什么考得倒的专业技能,没有什么不需要的好学态度。
修炼得到的这份业,让他可以在今天自信地说出“我可以不谦虚地说我是这个行业的专家”这句话。
如果你像梁先生一样,在拿着400块钱工资的时候,做着4000块钱的工资,老板总会看到你值这个价。
是的,一切努力,都会值回票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