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展鹏坐在火堆旁,看着在一边悠然地在雪地里找着草根的小毛驴,忍不住自嘲地摇摇头,为了这只毛驴,自己的行程都已经被拖慢到最慢的程度了,想找个人家把它卖了,但别人看到它瘦小又掉毛的样子,居然没人愿意买,就这么扔掉,又有些于心不忍,这一路荒山野岭的,要是遇到了野兽,怎么也是一条生命啊。
“唉!”赵展鹏叹着气,向火堆里扔了块木柴,好冷,这个时候要是能喝到暖过的酒,该有多好啊。
一阵脚掌踩在雪地中发出的沙沙声引起了赵展鹏的警惕,在自然的黑暗中,篝火所产生的光明微弱得可怜,尽管如此,赵展鹏依然注视着声音传来的地方。
一双手从赵展鹏背后的黑暗中渐渐地浮现出来,悄无声息地靠近。
“七皇子殿下,这样好吗?”赵展鹏突然出声。
轩辕赑屃一愣,接着又立刻笑了起来,“军师好厉害,在下佩服,”说着也不再隐匿行踪,从黑暗中现出身形,双手不客气地揽上了赵展鹏柔韧的腰身,“这荒山野岭的,还是让我来陪陪你吧?”
赵展鹏顺势偎进了轩辕赑屃坚实的胸膛,温暖的气息让他浑身都舒展开来了,“怎么?把阳都搅乱,自己就溜了?”
“这不是军师教我的吗?避其锋芒嘛,”轩辕赑屃皱着眉头,怎么怀里的人这么冰冷,紧了紧手臂,将赵展鹏向怀里带了带。
赵展鹏笑了起来,身体的震动也带动着轩辕赑屃,“七皇子殿下,你这样不会太过分了吗?毛驴什么的,现在要怎么处置才好啊,我真的很头疼。”
轩辕赑屃一阵迥然,原来不是缺乏常识啊,自己对他耍的那些心眼他全知道啊,嘿嘿嘿地干笑几声,“军师神机妙算……”
“行了,七皇子殿下,”赵展鹏不耐烦的打断了轩辕赑屃拍马屁的行为,“阳都那边就这么走掉行吗?要是出了什么变故……”
轩辕赑屃轻轻地在赵展鹏冰凉的脸上留下一连串的亲吻,“让他们乱吧,不管结局怎么样,只要我们自己表面上看起来是干净的不就行了,走吧、走吧,进巴蜀除了陆路还有水路,要快得多,为了能和军师一起泛舟江上,我可是快马加鞭地连夜赶来的,还望军师成全我吧。”
“行啊,”赵展鹏并没有因为轩辕赑屃的欺骗而生气,反而一如既往地好脾气,“不过这毛驴,从现在开始,还是由你来照顾吧。”
小毛驴再次应景的昂昂直叫,“啊?”轩辕赑屃这下是真傻眼了,他哪懂怎么照顾牲口啊?连毛驴普通的叫声现在听起来,似乎也变成了对他的挑衅,“行啊,我最擅长的就是卸磨杀驴了。”
小毛驴就像听懂了似的,吓得大叫了起来,还不停的撂着蹶子。
“哈哈哈哈……”赵展鹏控制不住地大笑起来,骄傲的皇子和瘦弱的毛驴,这情景未免也太搞笑了。
赵展鹏快乐的情绪也感染了轩辕赑屃,紧绷的身体渐渐地放松下来,居然也笑了起来。
只是谁都没发现,在这野外的寒冷雪地之中,两人的心中都悄悄地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单纯的相互利用中,也不知道参杂了些什么东西进来。
本打算在今天晚上将赵展鹏吃干抹净,一锤定音的,可轩辕赑屃现在却没了这心思,抱着赵展鹏,相互传递体温,天南地北地胡扯一通,然后一起大笑起来,比起那事,似乎这样要有趣的多。
三峡渡口,唯一进出巴蜀之地的水路渡头,也是沿山栈道的起点,这就意味着,只要想要进出巴蜀,就必须经过此地,因此这渡头边,一年四季都是热闹非凡,贩夫走卒,来往商人,官职公差,武林浪人,三教九流,齐聚一堂。
轩辕赑屃身着便服,手牵毛驴,站在熙攘来往的平民百姓之中,竟出人意料之外的合适,好奇地东看西看,如此生动鲜活的市井生活,是他从未接触过的世界,反而赵展鹏的败家子脾性却让他习惯性地把眉头皱了起来。
“好多人……”赵展鹏低声嘟囔着,只想尽快找到一艘愿意进蜀的船只,因为轩辕赑屃的任性,他已经在路上耽误太多的时间了。
“小四!”两人为了隐藏行踪,用了假名,“这边船上还有两个位置。”
赵展鹏从人群中挤了过去,轩辕赑屃所说的位置,不过是一艘货船上的两快空地而已,“老七,这……”看着堆积在周围的货物,
“小四?赵小四!”一个女人突然从满是货物的船上站了起来,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赵展鹏。
赵展鹏定睛一看,“傲霜!”说话的女子竟然是当年救过他的李傲霜。
“小四!”四年多的时间过去了,她似乎依然没有变化的样子,大庭广众之下,她一个单身女子,居然一个飞扑,就抱着赵展鹏不肯撒手了。
赵展鹏也激动起来,没想到今生今世还有机会再见到她,也顾不得别人的眼光了,抱着刘傲霜一阵又跳又笑。
轩辕赑屃不是滋味地看着他们亲热,终于还是忍不住出手把赵展鹏拉了回来,“小四,她是谁?”
语气中浓浓的敌意李傲霜怎会察觉不出,她李家大小姐从出生到现在,还没人敢这么和她说话的,不服气地拉着赵展鹏的胳膊,故意把身体贴了上去,“小四,他是谁?”
“诶,你们三个,到底上不上船啊?要开了啊,错过我这艘,就要等明天才有船了哦,”货船上一个黑黑瘦瘦的船夫好心的提醒着他们。
三人只好以纠缠不清的状态先上了船,掌舵的老人喝下酒袋中最后一口烧酒,“扬帆!”声音尖细响亮,中气穿透力十足。
“嗨……吼……嘿……”纤夫们用他们质朴钝重的声音,喊起了节奏鲜明,时高时低,时快时慢的川江号子,身体向前倾倒,几乎和地面平行,货船终于在激流中慢慢地动了起来,开始了逆流而上的行程。
刘傲霜有些担心的看着掌舵人,“他喝得醉醺醺的,还能掌舵?听说进蜀的水路很急的,不会出什么事儿吧?”从小在天山长大的她不懂水性,自然担心得紧。
轩辕赑屃不屑,“带着剑胆子也不见得比普通女人更大嘛,三峡险滩激流,大自然的险恶与鬼斧神工,不是人力可以理解的,这些船夫一辈子在江上讨生活,若不是有酒壮胆,又怎敢走那上青天的绝路。”
“你……”李傲霜这辈子最受不了的就是被人小瞧了。
眼看两人之间就要在这小小的货船上爆发战争了,赵展鹏一手一个拉着他们,坐在甲板上,以讨好的口气对李傲霜,“傲霜,这位是我远方的表亲,赵七,”又转头以警告的眼神看着轩辕赑屃,“老七,这位是李傲霜,天山掌门李节的独生女,曾经救过我的性命呢,是我最好的朋友。”
“哼!”李傲霜从鼻子里轻蔑的出声。
“切!”轩辕赑屃从牙齿缝里不屑地发声。
两人看在赵展鹏的面子上,总算是暂时握手言和了。
“傲霜,你一个人进巴蜀干什么呀?欧阳华呢?”赵展鹏还记得李傲霜暗恋的大师兄,记忆中两人总是在一起的样子。
“师兄?”李傲霜的脸色有些奇怪,“我就是到巴蜀去找他的,有些事情他先去了,”言辞之闪烁,赵展鹏又怎会听不出来,不过既然李傲霜不愿意说,自己也不会勉强,无论如何,对于他们二人,自己更多的是感激。
“小四,你进川干什么呀?”李傲霜不想欺骗他。
“我有三个姐姐,都在巴蜀,我是去投靠她们的,”赵展鹏心中一阵难受,什么时候开始,他和李傲霜之间也需要这样遮遮掩掩的了?
李傲霜看着赵展鹏有些难过的表情,心里也不好受,“小四,这些年你到哪里去了?我……”鼻子一酸,眼泪几乎就要流出来了,“我到处找你,还找柳展鹏,想杀了他为你报仇,我……”
赵展鹏的心中为这份珍贵的友谊感动,想不到四年前不过几天的相处时间,赵小四竟然能在她的心里留下那样的痕迹,只是不知道如今的赵展鹏,还能不能做到。
“原来小四你还有亲人在世啊,太好了,”李傲霜为赵展鹏感到开心,“小四你留个你姐姐家的地址给我吧,等我找到了师兄,就一起去找你玩儿。”
“好啊,”赵展鹏笑了起来,“我姐……”
话还没有说完,船身突然一战剧烈的摇晃,轩辕赑屃从甲板上站了起来,“出事儿了!”
李傲霜习惯性地拉住赵展鹏,想要护着他,“怎么了?”
货船似乎撞上了江底的礁石,渐渐地沉了下去,船夫们大叫着从船上跳进了江里,在纤绳的牵引下,顺着水流游向岸边。
“李傲霜,你跟着那些船夫跳船,我……”一个全身水靠的人从水里跳到船上,挺剑直取轩辕赑屃。
突生的变故让三个人都愣住了,原来不是礁石,而是人为!
船身摇晃剧烈,轩辕赑屃一时站立不稳,竟然向着剑尖倒了下去,赵展鹏自下而上,一掌挥了出去,为他解了围。
李傲霜哑然,小四会武功?那为什么四年前还会?
船身已经完全沉入了水里,李傲霜的鞋袜和衣衫下摆都被打湿了,看着不停翻着白浪的江水,心里惊慌起来。
“傲霜!拉住纤绳,到岸上去,别慌!”赵展鹏一边迎敌,一边对着李傲霜大喊。
赵展鹏的声音让李傲霜恢复了理智,远远看去,岸上的纤夫已经开始砍断身上的纤绳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小四!”李傲霜对赵展鹏伸出了手,就算小四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但他依然是自己的朋友,好朋友。
轩辕赑屃一个站立不稳,掉入了江水之中,赵展鹏回头看了一眼李傲霜,“谢谢你,傲霜,”就跟随着轩辕赑屃,一起跳入了奔腾的江水之中。
李傲霜抓住一根还没被砍断的纤绳,双眼被愤怒烧得赤红,是对自己的愤怒,四年了,再一次眼睁睁地看着赵小四在她的面前出了事,自己始终,还是没能保护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