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蓝琪一路不敢看别人的脸,小跑回了海棠阁里,也许不是不敢看别人,而是怕别人看见自己慌张的神色,引出猜测。更是不敢面对自己。
平生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在看到茯苓的眼神时更加的强烈。耿蓝琪并没有堵住茯苓的嘴,但是茯苓两天来从未主动说过一句话,也没有吃过一口饭。
“是在生我的气么?”耿蓝琪慢慢地走到茯苓的身边,看见床边桌上一口没动的饭菜,道:“是想以此惩罚我?没有用的,很快这里就会结束了,明天,就是明天了!很多人都想惩罚我。你得多存点力才行啊?”
茯苓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见她拿起了桌上的饭菜,随即转过了头。耿蓝琪夹起了菜送往茯苓嘴里,却被茯苓转过去的头毫不留情的拒绝,笑了一下,道:“这可不像你了。绝食那是深闺里的小女子所为,茯苓你一直认为自己侠女的,怎么也在做什么愚蠢的事!”
茯苓转过头来瞪着她,怒气冲冲道:“我是对你失望,你是知道吗?是失望。我一直以为你是与那些扭捏作态的大家小姐不同,把你当做了我最好的朋友,可你在对你的朋友做些什么?什么深仇大恨我不懂,什么国家大事我也不懂。管他姓王姓张的做皇帝都不关我的事。我关心的只有你,不管你要做什么只要告诉我,我都一定会帮你,而你,却怀疑我,防着我,认为我会出卖你吗?你知道吗?我失望的是你对我的不信任……我关心的只有你!”
耿蓝琪看着茯苓连珠带炮的说话,心里被震动了,的确,自己在决定那样做的时候,把所有的人都看做了敌人,把你也伤害了。原来,单纯如你,一直关心的只有我,而我……“对不起,茯苓,对不起!是我错了,你原谅我好吗?我心里太矛盾了,太难受了。我受不了了,我知道我这样做不对,也知道我伤害的人不止你一个,可我心里真的很恨,对先皇的恨,对沈晨风的恨,对我自己的恨……”
耿蓝琪抱住茯苓,眼泪喷涌而出,多日来的压抑在此刻得到释放,茯苓任她抱住自己,任她述说着心里的痛苦,任她将所有的泪洒在自己的肩头。
泪还在流,耿蓝琪哽咽道:“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连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这样做。”茯苓摇摇头,道:“我只问你,你这样做快乐吗?”耿蓝琪道:“不,我很难受,从来没有过的痛苦!”茯苓道:“能告诉我你到底去做了什么吗?”
听罢耿蓝琪的话,茯苓道:“你认为燕王真的会信守承诺吗,会保你和长兴侯平安吗?”
“我……他以前是向我承诺过一些条件,但是……他会不会真的那样做,我就不知道了!”耿蓝琪泪光闪烁,心里忽然有一道亮光,是啊!燕王一旦登基,他便是天下的主宰者了,他怎么还会在意我的这小小条件呢?倒时他容不得我了,一道小小的旨意下来,我便是百口莫辩,只得死去。君意难测便是这样吧!而我,却因为一时的恨,错的太离谱,连娘最后留给我的一点良知也丢弃了,娘!你告诉我现在该怎么办?
“茯苓,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告诉我我现在该怎么办?”耿蓝琪连忙解了茯苓身上的绳索。
茯苓捏着酸痛的手臂和双腿,道:“就算没有你的帮助,这里也不会撑很久,现在最主要的是补救!”
耿蓝琪眼神迷惘,看着茯苓没有焦距,喃喃道:“补救?看来我们的计划要提前了,他不会再见我了!更不会跟我走了!”
茯苓拉着耿蓝琪的手,道:“怎么会?还有我在,我会帮你!”
耿蓝琪摇头一笑,走出门让人再备了饭菜,陪着茯苓吃了饭,便独自一人坐在西厅的书桌前发着呆。茯苓见这样也不是办法,听耿蓝琪说明天便是城破之日,得早做准备了,将耿蓝琪拿走的东西通通走了出来,出门吩咐了几句,往日她是耿蓝琪的贴身丫鬟,现在的人也都还听她的话。
做好了准备,回头看见耿蓝琪依旧呆呆地模样,叹了口气,将她拉至床上睡了。
第二天天还没亮,耿蓝琪便已起床坐在桌边,心神不宁,门也不愿出,只等着消息。茯苓默默地陪在她的身边,一样焦急模样。
耿蓝琪不时地瞧着门边的滴漏,时间在不断过去,门外依旧安静,长兴侯已几日没有在家了。家里的安静得如风雨来临的前夕。
终于当丫鬟的叫声响起了,耿蓝琪痛苦得闭上了双眼。
“小姐,不好了!”小丫鬟一路狂奔进了门,道:“守金川门的谷王和李将军倒戈向了燕王,燕王军队冲进了城了,老爷还在率军抵抗,叫小姐跟着姑爷快快离去。”
耿蓝琪跌坐在椅上,道:“哼!姑爷?还有什么姑爷?这时走能走到哪儿去?爹不会有事的,马上帮我准备一匹马,快!”
“是!”小丫鬟以为她要逃走,飞快地去准备马匹。
沈晨风早已得知兵变,飞快地跑到长兴侯府,刚踏进海棠苑,便听见她的吩咐,却见她的手握紧了身边的解语刺,眼中光芒闪烁,像是下了一个重大的决定,道:“你要上哪儿去?”
“不用你管!”耿蓝琪冷冷道,转头向着茯苓点头望了一眼,跑出了府,接过士兵牵来的马,翻身上了马,沈晨风和茯苓也跟着她奔了出去。
“不要去!”沈晨风拉紧了她,摇着头,神色紧张,“你不但救不出他,自己也会没命的!”
此时的应天乃至整个皇宫都在燕王的铁骑之下,硝烟漫天,如果耿蓝琪真的闯了进去,后果不堪设想。
耿蓝琪用力甩脱了他的手,眼里闪现着泪花,凄然一笑,坚定地摇头道:“我从来都只会为了自己着想,无形里伤害了许多人,这些人不是我说一声对不起就可以抚平他们心口上的伤!我……欠了允炆哥哥很多,自己犯下了错,就让我自己去赎罪吧!”
“驾!”耿蓝琪打着马奔向前方!
“蓝琪!”“蓝琪……”
金川门大开,守城的将领早已不知所踪,燕军如入无人之地,忽然身后一声娇叱,一些士兵转过头来,只见一红衣女子车马飞奔而来,风扬起她的长发,在空中飞舞着,娇丽的容颜越来越近。
众士兵一时间忘了动作,不知是否该去阻止,不知是谁叫了一句:“那是沈少夫人,自己人!”众士兵放下了戒备,耿蓝琪早已越过了他们奔向了皇宫。
耿蓝琪匆匆瞥见了那人的脸,依稀便是徐诺。她却没有看见另一个看着她的人——竹笙。
熊熊的大火映红了宫殿的上空,火舌还在不断地蔓延着,惨呼阵阵,火红的光映出了士兵嗜血的脸,没有人注意到身边的红色人影一窜而过,杀红了眼的他们已忘却了一切,以为那只是身边的一团火。
但这团火踏过一个个尸体,那些尸体,有耿蓝琪见过的太监、宫女,其中一些人也许和他们所过话,也许见过面,但现在只是一些尸体了。
耿蓝琪站在了乾清宫前,燕军暂时还没有攻过来,这边相对比较安静。
耿蓝琪看着眼前的大火,皱着眉,忽然挥起手中的“解语”,身边的断木被推开,露出了带着火圈的殿门。
耿蓝琪略一思考直冲了进去,烟很快迷了她的眼睛,看不清方向。
“皇上……皇上……你在哪儿啊?皇上……”
耿蓝琪一路跌跌撞撞,身子数次跌倒,火在到处乱窜,“允炆哥哥,你在哪儿啊?”
凭着记忆胡乱搜索着,忽然,一个低哑的声音道:“朕在这儿!”
“允炆哥哥!”耿蓝琪高兴地呼叫,这一叫,一不小心吸进了一大口浓烟,剧烈地咳嗽着。
朱允炆坐在墙边的地上,神情呆滞,手里搂着一人,身穿凤袍,耿蓝琪惊呼一声,道:“妍惜姐姐!”
“她死了!”朱允炆满脸的烟灰,死死地搂着马妍惜,神情有些呆滞。
“妍惜姐姐……”,泪滑过耿蓝琪的布满烟灰的脸颊,马妍惜的手还是温热,像是刚刚睡去。
“我们得马上出去,火快烧过来了!”耿蓝琪伸手去拉朱允炆,朱允炆的手纹丝不动,只是愣愣地留着泪。
朱允炆摇了摇头,道:“我没有守住皇爷爷留给我的基业,我怎么可以出去,不可以了,燕王一定不会放过我的!”
耿蓝琪的声音温柔如水,在烈火的烘烤中,依然镇定如昔:“你的皇爷爷真的很爱你,他已经把你的退路想好了,跟我走吧,燕王永远都不会找到你的!”
(总算是没有食言,完成了,亲们慢慢看啊,偶看电视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