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顾心语去而复返的时候,东西还剩下很多。之前每个人都吃了不少窑鸡肉,而鱼鲜却有好几大包,加上过年期间肉不离口,今晚趁着人齐热闹,多半就是一起尝尝鲜,试试味道。新出炉温度刚好的番薯这时最受欢迎,所以呢,盘子里还有不少没打开的锡纸包,明显顾心语让孟翊成帮忙留食就是多此一举。大家乐呵呵地在室外灯下分食窑子里面烤出来的美食,室外灯不算太亮,人多迭影,经常会不经意就遮挡住灯光,而从窑子里面趴出来的番薯,剥皮的时候一不小心就一手炭泥,昏暗中吃得再小心,走在亮堂堂的灯光下,脸上都是如同偷吃的大花猫,惹得大家相互取笑,顾心宇吃饱喝足,看到小浩浩正在专心啃嫂子给他剥开的番薯,咂咂有声,他还故意在浩浩的脸上摸摸表示赞许,惹来嫂子追着他一顿好打,直呼这个幺叔最坏蛋!专门欺负小朋友!小浩浩手里有好吃的也不管周边发生了什么,看热闹一般看自家妈妈跟幺叔在绕圈子打闹,脸上如同小花猫般长了黑胡子,吃东西的嘴巴鼓囊囊滴,看起来萌萌哒,大家闹腾腾,相互打闹着。
顾心语和孟翊成吃完这窑炉烤鸡烤鱼,趁着大家闹腾不注意,两人偷偷沿着大道溜出来,顾心语从小对河鲜和家鸡就特别喜欢,孟翊成饭量大,自然也吃得不少,后面余出来的几个锡纸包的内容物,多半是进了他的肚子,所以两人都吃撑肚子圆滚滚,得散步消消食。
顾心语把手伸进孟翊成的臂弯,趁着月色正好手挽着手压公路,谈论着今天晚上的窑鸡窑鱼还有窑番薯,哪个最好吃?谈论着这个窑文化的起源,讨论着大家的食量,顾心语总觉得有孟翊成在的时候,诉说某个事件,某个观点都变成某种生动有趣的体验,而不是纯粹的生活琐事本身,流光溢彩,岁月静好。孟翊成此刻陪着顾心语走在这个从小养育她长大的小村庄,听着顾心语喋喋不休的话语,平凡而枯燥,内心却很满足;接触着这群顾心语至亲至爱的人们,虽然谈吐见识跟他大院里面的人不一样,却一样亲切;吃着顾心语经常吃的菜式,虽然土生土长的食材简单烹饪,却原汁原味,自己可是吃了不少;呼吸着跟顾心语一样的空气,顾家庄这天然的氧吧,根本没有都市的喧嚣,心扉都透着一股舒服劲。
月色愈加明亮,但村庄里面的人入夜通常都不外出,顶多就近串串门,所以路上的行人不多。宽敞延绵的公路上,偌大的天地间,就回响着顾心语那百灵鸟般的声音,顾心语的声音一向悦耳动听,在夜间更添一股沙哑慵懒,孟翊成不忍打搅顾心语的谈兴,偶尔回复一下,一个爱说,一个乐听,入夜通常会降温,即便如此,也能感受到两人间那若有若无的默契与欣赏。顾心语看着孟翊成略带倦意的眉眼,考虑到孟翊成今天一大早从C市赶来B市,过来顾家又过五关斩六将,还陪着她到处溜达,整整一天下来也够折腾的,当下就筹划着拉着孟翊成往回走赶紧回家,让顾妈妈整理一下客房,把他安顿好,让他早点休息,省得明天一早要归队精神颓废。
静静的夜里,孟翊成跟顾心语一起肩并肩手挽手往前走,顾心语心里还正在想着要不要打个电话让顾妈妈先整理客房,这时突然响起了一阵铃声,跟以前学校的起床号角类似的铃声。几乎当下,顾心语就感觉到孟翊成停住并立正,并轻轻移开顾心语的手,食指手指往嘴唇比一下,示意她先别说话。
“喂,你好,我是孟翊成......是......是......”
“好的,收到,执行命令。”
短短的时间,简简单单几句话,孟翊成全程用一本正经的语气严肃作答,顾心语猜想应该是部队来的电话,她待在孟翊成身边大气都不敢出一个,不是像顾心言般内心害怕,而是担心会干扰到孟翊成回复电话。
“心语,上头通知有新的任务要执行,根据定位显示我在B市,通知我提前归队,因为我距离任务地点最近,要求马上归队,执行任务,半小时后车会来到了B市市中心,我得马上安排出发,本来还想多陪你一晚上,明天正常归队,不过事发突然,时间紧迫,实在很抱歉。”孟翊成整理一下思绪,斟酌一下语句,略低着头对着顾心语的眼睛说。
顾心语之前跟谈逸泽吃饭的时候,有遇到过两回重大任务,人手不足临时被召回的情况,加上之前就不断被他敲打,军人的时间是属于部队的,选择军人,多半就选择了独立,顾心语早已经有心理准备,不过这一刻真的来临,却发现是多么地不舍却又无法阻挡。顾心语话不多说,只是紧紧地抱着他,新的一年难得见一面,匆匆忙忙见一面又得离别,人多事杂,连个拥抱都觉得是如此地奢侈可贵。孟翊成懂得顾心语的心情,也紧紧地抱住她柔软的身子,恨不得把她嵌入自己的体内,或者打包带走,但是自己是一名军人,保家卫国,必须绝对服从命令,之前也跟心语说过,选择了他就意味着选择了聚少离多的生活,他会利用不多的假期百分百地对她好,对她的家庭及以后的孩子好,之前两人就推心置腹地聊过,虽然相聚的时间很短,但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孟翊成狠狠心,把心语的身子推开,并对她说,他必须赶紧出发,不然赶不上部队的车来接人,让顾心语帮忙通知让顾小弟送一下他出去。
虽然顾心语和孟翊成短暂离别会特别依依不舍,本来还想着早早安顿好孟翊成,如今他却要这个点归队执行任务,多半整个晚上都不用睡,顾心语想着就觉得心疼不已,好在顾心语晓得个轻重缓急,懂得作为军人的职责,而如今她能做的就是努力支持他的工作,默默地做他稳固的后方,珍惜两人难得在一起的时间。孟翊成说完后也不多说,静静等着顾心语的动作,心下是歉意满满,当然内心也是着急的。顾心语二话不说,低头拉着孟翊成就快步往回走,看着顾心语闷不做声,孟翊成心下是忐忑不安,毕竟自己的假期本就不多,度假中还随时被召回,嫁给军人就意味着几乎什么事情都得自己做,头晕身热更不用说,一般的父母都不会同意这门亲事,所以部队里面才有这么多大龄青年找不到对象,如果顾心语因此不同意继续跟他往下处对象,那以后孟翊成再想找一个如此合自己心意的姑娘就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错了这村就没这店,孟翊成越想越惶恐,本来着急集合归队的,这任务怎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现在却是着急,担心自个把等了30多年的未来媳妇儿给弄没,真弄丢了到时候还不知道向谁申诉去,嗓子都快上火了呢。
“心语,你别不说话啊,更别生气,我是一名军人,保家卫国是我的职责......”如果顾心语发火,骂他什么的,孟翊成心里还好受些,但是顾心语自顾走路,一言不发,他的心就越慌,军人服从命令是天职,但此刻孟翊成却恨不得自己是一名普通人,第一次连拒绝出任务的念头都有了,说话也开始语无伦次,一把拉住顾心语的身子,对她说着。
“好了,好了,翊成,你别急,我没生气,我这不是赶紧回去帮你收拾东西,让你归队去执行任务吗?我又不是小心眼的人,这点觉悟我老早就有了。”看着平时一脸镇定自若的孟军官急得跳脚,急得都想把头皮挠烂,顾心语噗嗤笑了一下,脸上也恢复了微笑。
“太好了,谢谢你,心语,今天事发突然,情况紧急,你父母这边我就不多说,你帮忙解释一下,任务结束回头我再给他们好好赔罪,后面再找时间好好陪你。”一听到心语这话,孟翊成沉到谷底的心又回到了正常位置,今天孟翊成这心真的如同坐过山车,一上一下,一惊一乍够刺激的说,有种失而复得的感觉,忍不住再重重地把顾心语抱在怀里,内心是无比感激心语的谅解。
“好了,翊成,别磨叽了,你要赶紧出发了,这次我就先记着,以后你要好好给我补回来啊。”
“好的,好说好说。”
真正把一个人放在心上,不仅是要分享他的快乐,也要谅解他的难处,不管是优点还是缺点全部知晓,依然能够做到信任支持,不离不弃,那这个人绝对就是对的人,孟翊成此行更加确认的一点就是:顾心语就是他在找的人,绝对不能放手。
无独有偶,跟顾心语邀请孟翊成到顾家庄的出发点一样,孟翊成一看就是家境优越之人,从他的谈吐举止就能看出,而这跟顾家庄绝对是完全不同的两个阶层,接受顾心语就意味着无法忽略她身后的牵挂,这种牵挂却无法给孟翊成仕途上很大的帮助,这都毫无保留地呈现,孟翊成也是明白之人,他的表现就是毫无芥蒂,感恩尊重顾心语的家人,他跟顾心语强调,仕途靠的是个人的实力,不管出身如何,不管之前还是以后都会以顾心语的感受为上,这么一天下来,孟翊成在顾心语的心里的烙印又加深不少。
跟孟翊成这一磨叽,五分钟就过去,离半个小时的时限更近了。顾心语明白军人言出必行,不然会军令处罚,谈表哥可是经常耳提面命地说。当机立断,她从口袋里面掏出手机,给自己弟弟打电话:“心强,你现在在哪里?还在家里不?吃完窑鱼了没?”
“姐,你跟孟大哥跑哪里约会去了,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人了,窑鱼早就吃光光了,现在还早,大家伙正商量着找孟大哥再好好聊聊部队的事情呢......”,顾心强一听是自己姐姐的电话,噼里啪啦就开讲,还在抱怨顾心语怎么跟孟翊成偷溜了呢。
“心强,停,你先等一下,听我跟你说,你现在在家里是不?你不要声张,现在去二楼我的房间,看到你孟大哥的背包,就把它拿下来,还有去把车开出来,顺道跟妈妈说一下,你孟大哥部队临时有事,要提前归队,我们马上回到,时间紧急,赶紧的啊。”顾心语打断顾心强的话,认真地交待他。
顾心强听到了顾心语电话中口气的认真与紧迫,意识到事情的紧急性,也赶紧听话照做。除了他口渴回家喝水,这时候大家都还在外面热闹地玩耍着呢,顾心强急匆匆地到心语房间把之前孟大哥的军用背包提上,也没忘记给厨房里的顾妈妈传达姐姐说的话,一溜烟就跑出门外去发动车子,调转车头等着孟大哥回来,就可以马上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