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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再度攻夏

愤怒使成吉思汗无法安享在玉龙杰赤那华丽的宫中,他亲率大军追击扎兰丁,两军在申河北岸相遇。扎兰丁与蒙古军拼死搏斗,似乎对逃生不抱有任何希望。激战之后,扎兰丁的六七万大军全部覆没,这个时候他反而觉得生命有了新的滋味,全身充满了力量,犹如澎湃汹涌的申河,扎兰丁纵马入河,与他的跟随者们逃往印度。成吉思汗渡阿姆河,在撒马尔罕城东下营……

梦中的最后这个情节将宝音催醒了。灰色的晨曦微微地闪光,近处树木模糊的侧影刚从晨雾中出现,这时他好像被人推了一下似的醒来了。醒来后他想起了自己发生了什么事、在哪儿。

“宝音博士昨晚一直在说梦话,我在我的帐篷都听得清清楚楚,什么打啊杀啊的。”阿日善忙着生火,烧早茶。

“这几乎都是习惯了。”包绮丽插话说。

“看来这一片地方确实有灵气,博士来到这里就梦到了战场。”阿日善开玩笑说。

“不是灵气,应该是阴气。”宝音也笑道,“战争之后,亡魂不散,来梦里骚扰我了!”

“喝完茶我们还去哪里?”阿日善问道。

“我们还是按原路回百眼井去吧,沿途再仔细看看去,我想我就要找到答案了。”宝音幽幽地说。

返回百眼井的路上,包绮丽不停地追问他都做了什么梦。他故意与阿日善拉开距离,这样方便说话。阿日善心知肚明,只是笑笑,目光中流露出一丝狡黠,他不妨碍两个年轻人谈情说爱。

“很奇怪,我知道为什么总是梦到古代那些事了,与我那枚金蝠牒有关。只要我将它放在身边,就一定会做那些梦,简直就像自己亲历一样。”宝音说,一双眼却一直盯着她的十分漂亮的脖子和胸脯。

“这么说来,那个金蝠牒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东西,也许它具有一种魔力可以指引与它有缘的人。”她和颜悦色地说。

山脉以及飘浮着软绵绵的云朵的天空促使人幻想,来到百眼井,仿佛又回到了过去的战场。

宝音仔细地检查着,他甚至搬起井边的每一块石头,似乎想从底下翻出什么东西。阿日善也帮忙翻着石头,只有包绮丽站在一边望着远处。

“如果有金银财宝的话,几百年了,早就被来这里观看的好奇的人们拿走了,你们是白费力气。”她忍不住说。

“当然不是找财宝,我只想发现一些蛛丝马迹。”宝音答道。

“连这些石头也不是古代的石头了,这是后来的人堆砌上去的。”她又补充道。

“你说得对!”宝音说着,他想跨过身边的那口井,结果一不小心,装在身上的金蝠牒掉进了井里。

“哦!倒霉!”宝音趴在井口往里张望着。

“钱包掉下去了吗?”阿日善急问道。

“是一件收藏的古董,我一直在研究它。”宝音低声说。

“还是让我下去吧,或者我可以雇一个当地的人来给您取上来。”阿日善走到他身边说。

“行吗?”宝音疑惑地盯着他,然后摇摇头说,“还是我自己来吧。”

“非常重要的东西吗?必须要取上来吗?”阿日善问道。

“如果没有它,我几乎所有的研究就会前功尽弃,我还没找到全部的秘密。”宝音提高了他的嗓音。

“来吧,你拉着我的手,好让我蹬在井壁上,这样我可以一步一步挪下去。”宝音望着她,然后将双腿伸下井口,一只手扒着井口,一只手伸向她。她迟疑着,表情很沮丧,但是她无法阻止他的决定。

“宝音博士,您要千万小心……”阿日善手里捏着一把汗,他想去搭一把手,可是宝音没有多余的手可以也让他抓住。

突然“啊!”的一声吼叫,宝音的脚底一滑,整个人像个巨大的石头沉了下去,糟糕的是包绮丽也一同被拽了下去……

阿日善呆在了井边,他趴在井口往里面望着,可是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到。

“哦!这下全完了!”阿日善自言自语了一句,然后匆匆往景区招待所赶去。

宝音醒来发现自己在昏暗的谷地,零落枯萎的荒草,在掠过的阵阵寒风中战栗着,怪石嶙峋的峻峭山岗,光秃秃的历历在目。天上飞驰过凌乱的乌云,挡住了人们的视线,不让看清那无边无际的天空。这儿的景象是一片荒芜、凄凉。好像不管什么人只要到了这儿,就会觉得像突然遭到死神的魔掌狠狠一击似的。宝音扶起身边昏迷的宝绮丽。

周围有蛇发出的低微的嘶嘶声,她惊恐地站了起来,抓住他的胳膊。

“走吧,看我们接下来会遇到什么鬼东西。”他说着,拉起她小心翼翼地走着,仿佛不太愿意到这可怕的地方来,或者是生怕那种恐怖的事件又会出现。他注视着山谷的边缘地区,他那双敏锐的眼睛,早就习惯于发现最最细微的危险迹象。

在山谷的出口处,他们发现了几间土坯房子,似乎还有人说话的声音,好像还有羊圈,还能听到羊的叫声。这让宝音感到新奇,至少他没有看到蒙古毡包。于是他好奇地退到了一个地方,从那儿虽然仍能看到屋子的门口,但屋子里的声音却一点也听不见了。他探出脖子张望着,看见了灶台下烧饭的篝火的余烬发出一丝微光。

“我觉得我们来到一个不属于蒙古帝国的地方,这究竟是什么时代,这里是什么地方?”宝音拉紧她的手自言自语。

“你懂几种语言?”她突然问道。

“哦!蒙语是母语,但古代的蒙语还是有难度,汉语我会说一些,基本都可以听得懂,还有什么语言,德语、法语、英语……都会一点。可这里不大可能是德国和法国,或者英国,别忘了,我们是从中国的鄂尔多斯的百眼井来到这里的。”宝音连珠炮似的说。

包绮丽正要说话,但来不及了,有六七个男人把他们包围了起来,手里还拿着长枪。宝音没有说话,因为他们根本就没开口说话,他们被直接押到离羊圈不远的一间空房子里,然后关上门。有两个人在里面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俩,其余的人都出去了。

宝音就像搂着自己的孩子那样紧紧搂着包绮丽背靠墙壁坐着,而且闭着眼睛,似乎不愿看到看守他们的两个人,可是一听到蛇叫的声音,他立刻站起身来,向周围打量,低头朝四面八方探索着,最后他那对锐利的眼睛还是停留在那两个瞪着眼睛的男人,盯着他们一动也不动。

一会儿好像有一群人在门外集合,从脚步声中可以听出来。他们受到的接待是严肃、缄默、充满戒心的。站在前面的两个人打开门,一个身穿盔甲的将士走了进来。

将士和身边的人说了几句话,但宝音听不懂,从他们脸上来看,似乎没有什么恶意。

“不像是蒙古人。”将士身边有一个年长的人用蒙语说,“但是我第一次见到穿着如此怪异的人。”

这句话宝音听懂了,但他没有应答,他等待着时机,首先要弄清楚这些人是什么来历。

对方做了个手势,宝音对这番好意表示感谢,但是没有开口。

“你们是蒙古人吗?”那个年长的人用蒙古语试探性地问道。包绮丽准备答话,却被宝音碰了碰手,示意她不要说话。

“如果说是蒙古人,说不定会被当成奸细,你别忘了上次的教训。”宝音用英语对她说。旁边的人都面面相觑,不知所谓地摇摇头。

一会儿,他们就被带到了一个很大的房间,一个将军坐在一张华丽的桌案前。宝音意识到他们是被百姓发现并交给了驻扎在这里的军队。细心的宝音发现,这里的人的衣装和屋内的装饰非常眼熟。

“把他们送给蒙古人,这个时候不能惹怒那群恶狼,他们已经进入贺兰山,并抓走了阿沙敢卜将军,我们西凉府也岌岌可危,皇帝已经发来诏书,这个时候,就是蒙古人的一只苍蝇也要给他们倍加小心地送回去,否则他们就会攻打西凉城了。”将军看了一眼宝音和包绮丽,然后用自己的语言对身旁的将士说。

“斡扎篑将军,他们好像不是蒙古人,他们说的话我们听不懂。”将士回答道。

“这就更不能怠慢了,显然,以我猜测,这两个穿着奇怪的年轻人,一定是铁木真从遥远的西方俘虏来的,也许他们逃了出来,但我们必须把他们交换给蒙古人,这是命令!”将军严肃地说。

没说一句话,他们就被带走了,而且走了很远的路,来到一座城门下。好像经过了很多人,他们被几个骑着马的兵士带走了,但这次来到的地方,宝音他们看到了以往经常见的毡包和营帐。

在金帐中,成吉思汗正在与刚刚赶来的也遂皇后用膳,窝阔台请示了一下,就进入帐中。

“父汗……”他本来不想打扰成吉思汗用膳,但他最后还是开口了,“斡扎篑将军派人送来两个人,说是我们的俘虏跑到了他的城内,为此交还给我们,希望作为他开城投降的诚意。”

“开城投降?”成吉思汗停止用膳,苍老的脸上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盯着窝阔台。

“是的,父汗,他们决定明天开城投降。”窝阔台肯定地说。

“真是一个聪明的决定。”成吉思汗用布巾擦擦嘴说,“那个西夏皇帝李德旺言而无信,不但不服征调,还收留乃蛮部残余与朕作对,并且到现在朕也没见到他让他的儿子来朕帐中效力,朕曾为此十分恼怒,发誓破城之后尽皆杀戮,以解此恨。如果他们都肯缴械投降,主动献城,朕又何必动刀枪?只有这样才免于死伤,你告诉斡扎篑将军,我们进城之后会善待臣民,并且还会让他继续当他的城主。”

“是!父汗。”窝阔台坚定地应道。

“你刚才说他们交给我们的是俘虏?这真是他们的好诚意,朕想知道那是两个什么样的俘虏?”成吉思汗不解地问道。

“父汗,我问过那个人,他说他知道您,他叫宝音。”窝阔台小心翼翼地说。成吉思汗的目光亮了起来。

“宝音?是他,快去问问他把朕的诺敏公主带去了哪里,你让他进来。”成吉思汗下令。

窝阔台的手向门口的侍卫一挥,侍卫就将宝音和包绮丽带进来了。宝音向成吉思汗点了一下头,并非鞠躬,只是头稍微点了一下。

“宝音……”成吉思汗从台阶上走下,围着他们的周身打量着,然后说,“你们看起来和几十年前一样年轻,几乎没有什么变化……”

“大汗,很荣幸再次能够见到您。”宝音以蒙语说出,虽然腔调重了点。

成吉思汗只是站在那里,一句话也没说,衣服光鲜的也遂皇后也凝视着他,投去一种热情的目光。

“诺敏公主怎么不在?”成吉思汗用疑惑的眼神打量着他。

“大汗,她在我的家乡,那个美丽的城市生活。”宝音小心地说道。

“父汗……”窝阔台说走了过来,“是否让我和这两位陌生人谈谈?”

“不用谈了,窝阔台,为我们的客人安排一下住处。”他及时说出口,因为他看到窝阔台皱着眉头,他接着说,“你们太年轻了,和父汗一样,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长春神仙的话朕还记得,这个世界任何事情都有可能,也许一切都是机缘。”

“父汗……”窝阔台正要接着说,但被打断。

“你已经听到了,窝阔台,就这样吧,你可以回你自己的营帐了。”成吉思汗摆摆手说道。

同天晚上,西凉府的斡扎篑将军坐在壁炉的旁边,炉里的火起得非常旺盛。他身上包裹着厚重的衣服,嘴里偶尔会咯出血来。他对自己的肺病并不在乎,却在心里算计着一些事情。有一个护卫来传话,说他的儿子有急事要见他,他马上同意,他的儿子就直接走进来,怀着沉重的心情在他面前坐了下来。一支蜡烛正在桌上燃烧,儿子在烛光中看到父亲穿的衣服比往常多,他叫孟源,是副将,因为他的母亲是汉人,所以他取了汉人的名字。

斡扎篑正要问话,却听到有人进来,原来是他的夫人。

“我知道你们要来。这个时候如果皇帝陛下不怕麻烦的话,也会来找我的。”斡扎篑说道,“我已经是快死的人了,没有必要躲躲藏藏。我们正要努力变成过去,而将来属于你们。”斡扎篑说着将身体无力地靠回椅背。

“我们非常害怕。”夫人担忧地说,“如果朝廷知道,我们会被灭九族的。”

孟源看了父亲一眼,他心中明白他的父亲先前已经和窝阔台讨论过一些事情,而且这两个人私下的通信中都称兄道弟,好像已经对某些事取得共识。

“朝廷已经无力回天了,更别说是来讨伐我们。我也不想留下千古骂名,但是你们都知道蒙古军的凶残,我是要为朝廷负责,但更要为城中百姓负责,我怎么能眼看着他们被屠杀?我献城之后,成吉思汗仍然会承认我是这座城的城主,而且也同意儿子继承城主之位。”

“我们处处向蒙古人讨好,还算什么城主!城中百姓是不会同意父亲如此做的,他们宁愿与这座城同归于尽!”孟源激动地说。

“说几句好话算什么,就是讨好蒙古人吗?”斡扎篑不耐烦地说,“城主之位才是最重要的东西!”

孟源现在对自己的信念很清楚,所以他接着说:“城主之位是属于百姓的,是代表百姓意愿的。”

“当然,他们将来会感激我!”斡扎篑看着孟源说,“等他们知道所有城市的百姓都被蒙古人杀害之后,而他们还好好活着,他们就会理解我代表了他们的意愿,没有人愿意去白白送死!”

孟源很意外,他望向他的父亲,只好沉默。事情决定了。孟源以及夫人都知道斡扎篑一定会献城的,没有什么事情可以阻止他。

“蒙古人的话可信吗?如果献城之后,他们还要屠城如何是好?”

“那时候,百姓就可以与他们同归于尽了。”斡扎篑轻描淡写地说,“但是,不管发生什么事,只要我知道你们还活着,我都可以忍受。”

夫人的脸上流着两行泪水。

斡扎篑看了她一眼,又对孟源说:“明天早上就告诉人民我的决定,让我们的人民持有梦想和希望。”

第二天,成吉思汗顺利地接纳了这座没有任何抵抗的城市,他遵守他的诺言,没有允许大部队进入城内,而且他向城中百姓承诺,不会伤害他们一根头发,不会取他们的一物。百姓们虽然心里不满,但还是接受了这个现实,毕竟他们毫发无损,继续过着以往平静的生活。唯独不同的是,城墙以及城门楼上所有的西夏国的龙旗都变成了蒙古帝国的九斿白纛。

西夏积石州是一个大都市,一个商业以及文化中心,西夏人引以为傲的地方。党项人是一个有强烈自尊心的民族,他们对外人对他们的看法也十分敏感。当时的积石州有许多大客栈,在里面可以吃到西夏最精致的食物,而那天晚上成吉思汗就待在这样的一个豪华大客栈里,他穿着汉人贵族的衣服,侍卫们都乔装打扮成宋国的客商分布在客栈周围。他独自坐在靠近壁炉的角落,正享用着客栈主人亲自烹调的大块烤肉,客栈主人猜测他是一个来自宋国的有来头的老人,对他照顾得无微不至。

客栈里没有人知道这位访客的确实身份,他们听不到他说话的腔调,只能从服饰上认为他是宋朝人,也从他的体格以及身上的刀痕看出他是一位战士。客栈的常客们全都是贵族阶级,非贵即富,因为这是一间高级的客栈。周围几个与成吉思汗保持距离,用一种好奇以及怀疑的眼神不时地偷窥他,成吉思汗还是自顾自地享用晚餐,眼睛看着壁炉里的火焰,他是来微服私访的。

客栈里的安静气氛顿时被积石州太守、大将军高良杰的到来所驱散,他是西夏刚刚封的护国忠义大将军、西夏右丞相高良惠的弟弟。他的声音在身躯未到之际已经先一步到达。

“听说来了一个宋人,他在哪里?!”他大吼,一副醉醺醺的样子。其余的人马上闪到一边去了。

“他难道躲起来了吗?让本将看看他是何方高人!”高良杰撞了进来,穿着马靴的脚在木板上咔嗒作响,除了成吉思汗以外,在场的每个人都抬起头来看他。高良杰是一个高挑的男子,有着西夏人典型的笔直的鼻子,头盔底下露出一袭乌黑的卷发。他身上挂着代表西夏国部队将军的绶带。

“来了一个将军,他们告诉本将可以请教他如何抗击蒙古强寇!”他咆哮道,他大吼道,然后他那双发红眼睛的目光落在成吉思汗身上,而成吉思汗没有看他一眼。高良杰好像在成吉思汗的外表看到了很好笑的东西,接着开始哈哈大笑起来,同时望着其他的人。成吉思汗旁边的侍卫们——那些乔装成商客的人立即警觉起来,他们握住长袍地下暗藏的剑柄,一步步向成吉思汗的桌子前挪去,但是成吉思汗很快就给他们使了个眼色,他们又装作无事,慢慢退下。

“是这个人吗?”他大声笑道,“这是能教我们西夏人如何作战的人?”

“高将军……”客栈的掌柜走向他,把嘴巴贴上他的耳朵,“宋国的人,他并没有对您无礼。”

高良杰瞪了掌柜一眼,大声说:“我知道!何人敢对本将无礼!”他又摇摇摆摆地撞向成吉思汗的桌子。

“喂,老者!你就是那个人吗?”他拍着桌子问道。

成吉思汗还是不看他一眼。客栈掌柜想再试劝一次,于是笑着说:“将军,您喝醉了,我带您去偏房休息,那里有好茶侍奉。”

“本将没醉!”高良杰大叫。似乎成吉思汗没把他看在眼里激怒了他。

“直视本将!”高良杰装出一张凶神恶煞的脸吼道。

“原来你就是守城将军高良杰。”成吉思汗轻蔑地瞥了他一眼说,“据说你是一个军事天才,一个聪明到可以屠杀掉整个蒙古大军的人!”

“本将是西夏国的头号将军!本将之兄是西夏丞相!”他大声说。但是他的这句话却让周围的西夏人不满起来,因为他们认为将军应该在战场上,而不是在这样的客栈里耍酒疯。

“老者!你可听到本将之言!本将命你直视本将!你以为宋国的人就可以无视本将吗?”他一只手正想去抓住成吉思汗的肩膀,但却被成吉思汗躲开。

“将军还是慢用吧,恕不奉陪!今晚我会教你如何战斗!我会的。”成吉思汗说了一句,然后出门。高良杰拔剑紧跟出去,却见身边涌出几十个商客,突然抽出利剑纷纷向他砍来,等大家都涌出来看时,他已经碎尸,地上的尸体面目全非。

“高将军遇刺!快!抓刺客!”客栈里有人大叫,紧接着整个积石城陷入慌乱,空气变得紧张起来。而成吉思汗与他的侍卫们早就出城了,由于西夏军不敢出城追击,他们平安回到了自己的营地。

成吉思汗开始在帐中来回踱步,然后猛地转过身来说:“传窝阔台、拖雷到我帐中!”

“父汗!”窝阔台和拖雷急急如帐,跪拜道。他们发现成吉思汗的脸上容光焕发,绽放出欢欣的神情。

“朕以为这个积石城守将高良杰有何本领,原来是个庸碌无能之辈!朕去城里微服之前并没有捎信来通知你们,因为朕想去看看西夏这个边陲重镇是何等难攻之地,现在看来此城一举可破!”成吉思汗的头往后一倾,大笑出来。

“高良杰是一个残忍、邪恶、自我膨胀的浑蛋。”拖雷严肃地说。

“父汗,您冒了极大的风险!”窝阔台急忙说。

“上食物和酒,朕要庆祝一下,因为朕杀死了高良杰,而朕却安全回来了,他们并不知道朕是谁。”他一边说一边走向门口要叫他的侍从。

“来吧!”成吉思汗说着,牵着窝阔台和拖雷到一张大桌子旁边说,“坐下来,我们商议一下军务!”

“父汗要有行动吗?”窝阔台问道。

拖雷正在为成吉思汗斟酒,他倒了九分满,然后把酒壶放下。

“今夜突袭积石城,城里已经大乱了,乘此机会可以一举破城!”成吉思汗坚定地说。

“父汗,那我和拖雷去准备战斗吧。”窝阔台应道。

“你让宝音和那个姑娘来我帐中,朕想问问他们的意见,耶律楚材不在帐中,我需要一个参谋。”成吉思汗吩咐道。

宝音和包绮丽进帐,在成吉思汗面前,他显得非常平静,但是包绮丽变得有点紧张。并非是为了这个觐见而紧张,而是她隐约觉得这位蒙古大汗召见他们,可能要发生什么大事。

“年轻人,积石城守将高良杰被我杀死了,我们今晚是否可以攻城?”成吉思汗微笑问道。

宝音想了想说:“大汗,您杀死的虽然是一个背景非常特殊的人,但充其量也不过是个庸人,您的敌人并不是这一个人,而是整个西夏国的人,我了解西夏国,他们不是轻易能破的,这个民族的力量并不会因为一个无能将军的死亡而消失。”

“言之有理。”成吉思汗微笑,点着头,很佩服宝音犀利的分析。

“虽然我对军事了解得不多,但是任何人都可以感受到这个民族坚强和不屈的性格。虽说蒙古大军攻克很多城池,西夏人吃了败仗是因为有人出卖他们的国家,这个您也知道。”宝音接着说。

“虽然如此,不过……”包绮丽插话道,她的脸泛着红晕,“高良杰是西夏丞相的弟弟,他的死一定会激怒西夏丞相,也许此时已经有重兵来支援了,今晚攻城,恐怕不是好时机。”

“我们不能就这样等着他们自动献城,如果整个西夏的守城将领都像斡扎篑将军那样识时务,那我何苦一再出征,我不想杀戮百姓,但遇到他们的抵抗就会有很多蒙古勇士死亡,如果他们投降献城,我们就可以兵不血刃拿下城池了。那现在如何是好?你们有没有什么办法让我脱离这个进退两难的困境?”

“只要按兵不动,积石城的军队就不敢出城,只要守住他们就是胜利。”宝音肯定地说。

“为什么?何以见得?”成吉思汗问道,“难道指望他们饿死城中吗?”

“不,我是说,大汗,您的左路军攻打西夏的都城中兴府即可。如今西凉城已经归大汗所有,解除了西夏从西路支援中兴府,而大汗重兵把守在积石州,同样解除了西夏从南路支援中兴府,如今中兴府已经成为一座孤城,只要攻下它,整个西夏唾手可得。”宝音分析道。

“妙极!与朕的想法一样。就这么办!”成吉思汗拍掌叫好。

高良杰死在成吉思汗手上的消息不胫而走,并以风一般的速度传入西夏国都中兴府,直到传入西夏皇帝李德旺的耳中。这位皇帝本来就因为蒙古大军围攻国都而一病不起,听到这样的消息犹如惊雷贯耳,就要奄奄一息了。他即可下诏,传位于太子李晛,次日便一命呜呼。

同样听到消息的右丞相高良惠也惊了一跳,他愤怒地说:“本相必须亲自跑一趟才愿意相信,我不敢真正相信这个传闻,难道是年迈的铁木真骑着他的马顺着城墙爬进了将军府杀了吗?”

但是皇帝并不允许他去积石州,皇帝怕高良惠一旦离开,那么中兴府就会被敌军所破。皇帝派几名将士亲自去探听虚实,没过几天,将士们回来交给皇帝一件从高良杰身上脱下的内衣,好像是被千刀万剐的,上面沾满鲜血。皇帝即命将血衣交给高良惠。

“难道他从窗户骑着马跳进去的?我的天!这简直是难以置信!”高良惠看了一眼血衣,闭着眼睛说。他转过身子走向城墙的边缘,俯瞰蒙古人的营地。对于弟弟高良杰的死,他根本不了解也不想了解。

“这是一个疯狂的行动,而且是一个有计划的行动。城内现在怎么样?”高良惠问着部下。

“蒙古人只是像看门狗一样盯着城门,他们不允许一个人从里面走出来。”部下回答说。

“那是一群狼。”高良惠继续说,“他们想调虎离山,想以此来激怒本相来发兵去攻打他们,而好让中兴府城下这群狼扑入宫中!本相偏偏不上他的当!”

“丞相所言极是。”部下的声音有些疲备,“我们不能中计,现在保卫都城才是重中之重。”

高良惠将弟弟沾血的内衣还给部下,他镇定地说:“把这件衣服拿给积石州的守军们看看,叫他们勿忘血仇,坚守城池。”

等部下打马而去的时候,高良惠抬起头来,眼泪在他的眼中,微笑却挂在嘴角。

整个西夏开始人心惶惶,皇帝几乎每天都收到各地传来的警报,蒙古的掠夺者正蠢蠢欲动。他接到奏报说,看到一大批的蒙古军队在行军来支援攻打中兴府。然而这样的奏报持续了一个月以后,皇帝渐渐不相信这些奏报了。因为蒙古军队并没有立即开展进攻,他想也许蒙古人正在试探性地侵入各个边城掠夺,他们几个世纪以来一直在掠夺西夏人的牛羊,等他们掠夺够了就会撤军的。也有可能因为西夏国的国运还没有到断送的时候,使得一些愚蠢的蒙古人不敢到中兴府的城堡下来撒野。

可是越来越可靠的有关蒙古军队入侵的报告还是持续传来,各地的驻军开始要求增派军队来保护他们受到惊吓的人民。皇帝派出探子去打听消息,但是他们都是一去不回。于是又派出更多的探子,终于有一个探子活着回来了,大喊着整支蒙古军队的确出现在了中兴府城下,由窝阔台和拖雷担任统帅。探子并拿出一张用蒙语和西夏文两种文字写的移檄,檄曰:“夏国背信弃义,欺我久矣!立誓与我修好,常效贡职以息兵革,然其后连年怠惰;西征之时曾承诺以兵助战,然未见一卒;言遣太子以为质,亦未见其人,其后又擅为毁约,与乃蛮部暗合。今我五十万大军移师东指伐之,城破之日,寸草不留,不破西夏,誓不还师。”皇帝听到消息大惊失色,他没想到蒙古军队已经越过了防御,兵临城下了。

皇帝马上发诏责令高良惠御敌,一方面进行和谈事宜。高良惠在城里召集众将,然后命令收集蒙古军队情报。

“大人,我们的人传来消息,说铁木真的一部分军队驻扎在积石城外,没有多余的军队可以派来这里,他怕大军都集中到这里会受到夹击。”

“我就知道!”高良惠破口而出,“现在即使他们没有援兵,中兴府也支撑不了多久,蒙古军队天天都在攻城。”

高良惠又看地图,大声自言自语:“铁木真会先打哪个地方呢?”

“他们已经将城围得水泄不通了……”一个将士说,“现在四个城门都在遭到攻击。”

忽然,有信使来报,十万火急的样子:“他们发动攻击了!”

高良惠急问:“在哪里?”

“正攻向东门!”

在一条又干又硬,两边是黄褐色的路上,成吉思汗骑在他的军队的最前面。中兴府的平民有的正逃向远处的定州城,看到路上有一整支蒙古军队时,他们都把载着家当的各类车辆留在路上,然后急忙地逃向两边的原野。

距离东门两里的地方,一些蒙古兵士站在用来冲撞城门的撞墙槌前面。

当夜晚来临时,高良惠站在城门的胸墙上,看着城门外正在等候命令的蒙古兵,便命令弓箭手赏他们几箭。

“难道他们不知道这个城绝对不能被攻下吗?我们不可能让他们得逞的,现在不要浪费兵力和物力,等他们的大军扑上来,云梯升上来的时候,你就命令将士们往下泼下滚烫的油!”高良惠对身边的将军说,指示士兵们准备好一个全面性的防御。

“我们才不会让一群盗匪来扰乱我们的国都!”高良惠自言自语着。接着,他在一片黄昏后的黑暗中看到整支蒙古军队,正迈向东门。在先锋部队的最前面是窝阔台,他的背部绑着一把宽刃长剑,在他的后面是那个庞大的撞墙槌。高良惠看到蒙古军队的出现就像暴风雨前积聚越来越多的一团团黑云,他的脸上堆满了残酷的神情。

随着一阵呐喊,双方的战斗随着蒙古军撞墙槌的第一次撞击开始了。点着火的箭在夜空中划过,城墙上的西夏士兵把一锅锅的热油浇下来,想要阻止撞墙槌的攻击。

热油吓阻了蒙古军第一波的攻击,但是拖雷突然冲上前去,亲自抓住那辆撞墙槌车,他的部属又振奋起来,跟在他的后面帮他冲撞城门。从城墙上泼下的热油、丢下的石头,以及射下的箭矢伤到一些蒙古人,但是由于那辆攻城的车子设计得很好,所以大部分战士都躲过了攻击。过了不久,那两面六七米高的城门噼啪一响裂了开来,然后就倒塌了,城门后面还有一大堆杂七杂八的东西阻挡着入口,有车子、木板等硬物。

在城里,将军跑到高良惠躲藏的地方喊道:“大人,他们已经撞开城门了!”

“就是牺牲,也要拼命抵挡住!那只是一道外墙的门,里墙还有一道门,一旦他们进入,我们就要关门打狗!”高良惠喊道。

窝阔台见城门已破,便想领军冲进门去。

“站住!”成吉思汗大喊,“听朕的命令!”士兵们听到成吉思汗的声音,很勉强地停下来,要是别人发令,他们可能无法停止进城,他们幻想着城里的宫殿,宫殿里的金银和美女,因为蒙古士兵都知道,这是一座皇帝居住的城市。

“如果是一个埋伏怎么办?”成吉思汗怀疑。

“儿臣倒希望是一个埋伏。”拖雷打马上前说,“儿臣已经四五天没杀到一个西夏人了。”

“那里有埋伏!你们攻破的只是一道毫无用处的门,那正是他们阴谋,就等着你们钻进去!”成吉思汗大声说。

“现在我们停止攻击!全军撤回营地!”成吉思汗的声音隆隆地响起。

在中兴府皇宫里面,一张光鲜亮丽的桌子上摆了一个银制容器,容器里摆满了闪闪发光的水果,就好像水果也被打亮过。皇帝李晛以及他的朝臣们正在议论着什么,忽然听到殿外一阵啼哭声传来。他们望出去,看到右丞相高良惠的儿子高路披麻戴孝,慌忙到来。朝臣们预感大事不好,于是低头退后,李晛开始紧张地踱着步伐。

“圣上!”高路踉跄扑进殿,跪倒在皇帝脚下,“我父亲他昨晚去世了!”

“啊?!你说什么,高丞相死了?”皇帝只感觉眼前一黑,就快倒下,被朝臣们扶住。

“圣上!昨晚与敌作战,父亲不慎中箭,毒发身亡……”高路连连叩头大哭起来,“请您允许我为父报仇!”

“好,好,高爱卿请节哀,朕封你为忠义护国将军、右丞相,代理父职。”皇帝马上岔了气,开始咳嗽。

高路听说,马上止住眼泪叩谢:“皇恩浩荡!皇恩浩荡!”

“城外有何消息?”皇帝不耐烦地问道。

“圣上,蒙古军突然退去。”高路答道,“我们已经派出骑兵去加速信息的传递。”

“爱卿可有御敌之策?”皇帝气若游丝地问道,

“微臣已下令征召新兵,不出一月,我们就会有一支可用的新军。而且盛夏即至,微臣想蒙古军不堪忍受酷热,定然退军,如此微臣可整顿兵马,等来年再战!”高路说完之后,瞄了皇帝一下,想要得到皇帝的赞许。皇帝点了点头然后再望向高路。

但是在皇帝还没对高路的话做出反应时,一位探子冲了进来,他在进来时急忙鞠了一躬,当他发觉皇帝也在场时,有点慌乱,不知道把信件给皇帝好,还是给高路好,他正是高路派出去探听消息的探子。

“快!给我!”高路说道,一副很有自信的样子。探子将一个卷轴交给高路。高路将它拆开,读了内容,脚底犹如踩上了棉花,整个身子摇摇欲坠。他两眼无神地望了望四周,似乎已经忘了自己是谁,以及现在正跟谁在一起。

“是何消息?为何如此惊慌?”皇帝问道。

“蒙古军又来攻城了,他们已经攻下西门。”

“啊?!”皇帝开始摇摇欲坠了,他又转向高路,“敌军势如破竹,已然进城,朕将亡国矣!”

话音刚落,殿中房屋开始摇晃,殿中各处开始啪啪作响,给人感觉天就要塌下来了,殿内的侍女们都哭喊起来,宫中大乱,哭叫声四起。

“圣上,地震了!快逃!”其他朝臣大喊一声,纷纷冲出殿外。皇帝刚刚爬起来,地震就停止了。

宫中即刻安静下来,皇帝摇摇晃晃地走出殿外察看,发现外边的一切都变了,有几处阁楼倒塌在地。城墙仍然围绕在城的四周,但是几个碉堡和城门都不见了,城里的街道上空无一人,隐约还可看见一些死尸。战争和地震过后,城里的尸体都已经被一车车运走,埋葬在适当的地方。

“圣上!蒙古大军退去了!”很快就有士兵慌张跑来传递消息,不过脸上的表情看上去有喜悦,也有惊恐。皇帝这才缓过神来,舒了一口气。他命高路开始加固防御,修补被地震摧毁的城门和碉堡,要修得固若金汤。

中兴府的很多百姓都搬出了家,睡觉的时候,都是在空旷的野地上一躺,身上顶多盖着草席或布幔,他们并不敢住在屋内。他们将食物带出家,宁愿在星空下煮食和睡觉。

成吉思汗大军本来已经拿下西门,正欲攻进城去,却遇到了地震,蒙古军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更有巫师说这是长生天震怒,应立刻撤兵,成吉思汗无奈,只好命窝阔台和拖雷撤军。转眼过去一个月,西夏犹如火炉般炙热,蒙古军习惯了漠北清凉的气候,确实也无法忍受这酷热的天气,成吉思汗想一时间也无法拿下中兴府,只好命令大军退居六盘山。

为能长期居守,成吉思汗下令在永清镇建萨里川行宫。行宫的三边毗连着广大的沃土,另外一面则俯瞰着一个充满鱼虾的湖泊,领地则被盖着白雪的高山环绕着。行宫内有豪华的大寝室,而且寝室内的装潢极尽堂皇奢侈。

蒙古军在此避暑,他们所做的事无非是吃肉、喝酒、睡觉、缝补衣服、治疗伤口,以及磨利武器,因为他们知道还有更多的仗要打。有一些人会偶尔出去侵扰一些城镇,忙着掠夺城里的财物,但是大部分战士并不在乎这个。他们是草原人,他们根本不需要城市里的任何东西,他们现在就盼望着炎热的酷暑快点过去,他们要跟着成吉思汗继续作战,直到攻进中兴府将西夏皇帝擒到为止。

高路见蒙古军远去,并驻扎在六盘山,毫无动静,以为他们不久便会撤回漠北草原,于是,在加固了城池之后,他又有点自在起来。

高路对身边的将士们大声说:“本将认为我们应该先喝酒,再吃肉,就如往常一样,圣上赞同我的意见。”

有一个胖大将摇了摇头:“往南,我们应该攻向南边,那边有铁木真在那里。”

高路正要说话,却见一个卫兵冲了进来,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将军,有一队马车来到这里,上面插着蒙古人的旗帜!”

高路立即佩上他的长剑,到城楼的碉堡上观望,胖大将紧随其后。他看到有一辆马车停在南门外,大约十二个士兵在马车的旁边晃着,他们并非穿着盔甲,而是穿着蒙古人的黑色毡帽和蓝色长袍。

“看样子铁木真派人来有话要说。”高路瞪着胖大将说,“是来宣战的还是讲和的?”

“不像是宣战。”胖大将向后让了一步说。

“好吧。”高路转身说,“我们去看看吧,总不能就这样对望。”

高路带着他的属下打开城门,走向马车,而马上也在靠近他们。对方的士兵谨慎地看着,但是他们很有纪律,并没有做出挑衅的动作。

高路在离马车大约百米的地方停下来,手握在剑柄上。

“高将军!”下车的不是别人,正是拖雷,他很有礼貌地拱手道。

高将军不敢怠慢,也拱手还礼,说:“将军远道而来,有何赐教?”

“高将军,我是奉父汗之命为两国和平而来。”拖雷严肃地说。

“有话请讲。”高路说着,手始终不离剑柄。

“请转告你们皇帝,只要贵国拿出诚意,我们愿意退兵,否则,几日之后将兵临城下,攻克此城。”拖雷大声说。

“将军之言本将一定如实上奏圣上,请将军先回,本将保证,三日之内会给贵方一个答复,并且派使者前往贵国营地。”高路也大声说。

就这样,两队人马简单的几句对话后,又各自回去了。

在中兴府的皇宫内,皇帝和朝臣们已经急如热锅上的蚂蚁,因为他们也接到了蒙古人有一队马车来到南门外的消息。高路将军如实地转达了拖雷给皇帝带来的话,尽管如此,皇帝仍然感觉这一次命运似乎又怜悯了他,对他来说,也许这是西夏免于亡国的千载难逢的一次机会。

如何表达朝廷的诚意,成为朝臣们议论的焦点,对于已经山穷水尽的朝廷来说,这似乎比守城抵抗还要难。

“我们拿什么去满足铁木真,能使他退兵,金银财宝,总之宫中现在还有什么可以给他,以表示我们的诚意?”皇帝问道。

“他们是无法满足的,如果我们接受纳贡,不过是换几天太平日子罢了,等炎热的夏季过后,他们还会重兵压境。”其中一个大臣咳嗽了两声说,他是左丞相赵朴延。

“可是他们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如果现在不满足他们,他们的大军马上就能来攻城。”皇帝哭着说,“难道满朝文武就没有一个人能够为朕分忧吗?除了撇下朕而去的高丞相,你们难道没有一个是有忠义之心的臣子吗?”

“圣上!就让老臣替您分忧吧,老臣让女儿赵莞前往铁木真的大营。”赵朴延长叹一声,停了一下,又接着说,“圣上可备黄金珠宝若干,这些就足够了,那铁木真应该知道我们已经倾其所有了。”话一出口,众臣都面面相觑,窃窃私语起来。

“什么?你的女儿!?”皇帝仿佛吃了一惊,“赵莞是朕欲要册封的皇后,朕初登大宝,还未行册封大典,莞儿虽未行嫁礼,然满朝皆知此事,你让一个未来的西夏皇后成为一个贡品献给那些蒙古人?”

“只有这样,铁木真才会重视我们的诚意,正因为小女还未嫁,又有皇后之虚名,如此那铁木真才肯招纳,如若不然,国中还有何人可但当此任?公主们死的死了,出阁的已经出阁了,还有谁能来担当此任?”赵朴延大声说。

“住口!”皇帝听到这个无情的消息,大喊一声,声音在殿中嗡嗡回旋,把朝臣们都吓了一跳,接着皇帝扑到地上,抱住了赵朴延的膝盖。

“赵国老!”皇帝哀声道,“哪怕比这多十倍,哪怕让朕倾家荡产也可以……不,你杀了朕吧,但是请你饶了莞儿吧,让她清清白白地恢复自由,你是她的父亲,不要糟蹋一个无依无靠的女子吧。她是朕的唯一安慰,就是亡国,就是死,朕也要和她死在一起!”

“圣上!”赵朴延已是老泪纵横,他慌忙扶起皇帝,颤颤巍巍地说,“老臣岂会舍得?值此国难当头之际,圣上不可因一女人而废天下!”

“圣上?哈哈哈……”皇帝打开赵朴延的手,突然大笑起来,“遭到围攻的野猫,遭到追捕的狐狸尚且要保护它们的孩子,被侵害和被侮辱的大夏人难道就不爱自己的子女吗?!朕身为皇帝,却保护不了自己的女人,朕还算什么圣上?”

“圣上……老臣以为此一时彼一时,蒙古大军就离此不远,我们别无选择,如若不然,国将不保。”赵朴延把腰弯得低低的,平静地说,“目前除此而外,没有办法可以改变困境。圣上,赵莞落进铁木真手中,又怎知这对国家前途以及她自己的前途不利呢?”

“国家有难,朕还有别的选择吗?”皇帝喊道,并痛苦地绞着双手,“那些蒙古人除了欺压男人,糟蹋女人,还会干什么别的事!请国老再想想,还有没有别的办法!朕可退位,朕可退位,如此可免此灾乎?!”

“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圣上若退位,结果不但性命不保,就连莞儿的性命也难保,她不是被掳去,就是在屈辱中含恨而死!安有巢毁而卵不破乎!”赵朴延大声说,眼睛炯炯发亮,他看着低头叹息的皇帝,接着低声说,“铁木真巴不得找到这个借口,可以重新燃起他的怒火,圣上还是筹备金银,老臣去劝说女儿,三日之后送到蒙古大营,只有这样才能挽回岌岌可危的局面!”

“强盗!无赖!”皇帝似乎再也忍受不住压迫和侮辱了,尽管他天性懦弱,然而此时已无法克制他的感情,“朕不给他,他们能将朕如何?!能将朕如何?!”

“圣上!息怒啊!”高路领头跪下,齐声劝说道,“请圣上以国家安危为重,忍一时之屈辱!”

“唉!”皇帝叹息一声,瘫坐在龙椅上,抱头痛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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