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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噩梦突来

夕阳下的克鲁伦河(怯绿涟河)两岸风光尽显壮丽和神奇,深秋的苏布拉嘎盆地草原是迷人的,它披着金黄色的盛装隐没在蓝天之中,茫茫草原的腹地,几百只牛羊悠然地低头吃草。一座巨大的敖包矗立在它们不远的地方,它庄严地就像长生天,正满意地眺望富饶的河岸和宁静的河水。远远就可以看到绵延的丘陵包围着草原和河流,河边有几十匹骏马在饮水,造物主使这片大自然的处女地牛羊遍布,使之秀美并充满魅力和生机。

阿其勒图没有因诺敏的事而不悦,像没事人一样跟宝音和包绮丽说说笑笑赶往目的地,反而宝音一路上心事重重的样子,他在担心诺敏,不知她去了何处。

“你们看那边是什么?”在路过湖水的时候,宝音指湖岸说。

“岸边的花真美,要不是赶路,我真想去摘一些来。”包绮丽说。

“那是我饮马的地方。”阿其勒图骄傲地说,“这个湖虽然不大,但是湖水却每年都很充沛。那些花叫曼陀罗,那可是有毒的花草,我为此丢失了几只羊和几头牛,它们吃了那些曼陀罗花,都掉进了这个湖里淹死了。”

“我知道,那是因为曼陀罗会让人和畜产生幻觉,谁吃了它都会有危险,这是医学上说的。”宝音笑笑说。

“这么说来,我的牛羊吃了它产生了幻觉,然后将这湖水当成碧绿的青草地了。”阿其勒图哈哈大笑。

“在伦敦的时候,我和牛津大学生物科学学部的卢斯教授曾探讨过关于生物和植物能使人产生幻觉的话题。当时就说起过一个故事,巴西一个叫桑罗的远洋船大夫带着他的妻子莉萨,还有他们的两个孩子驾驶远程游船去远游。后来他们的船只沉没了,却在北纬60度的海域发现了一艘莫名其妙出现的船。他们登船后发现这是一艘1976年8月从巴西的阿雷格里港驶往南大西洋海域捕捞的船只,在这艘船上发生了令他们吃惊的事。因为饥饿,他的儿子建议钓鱼吃,钓上来一种他们没见过的鱼,因为鱼的眼睛是蓝色的,他们就叫它蓝眼鱼。接下来的两天他们的两个儿子先后失踪了,在茫茫大洋上要寻找他们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桑罗猜测一定是和吃蓝眼鱼有关,孩子肯定是坠海了。莉萨吃了鱼卵之后产生幻觉的事证实了他的判断,问题就在出在蓝眼鱼的鱼卵上。幸亏他的警觉救了妻子一命,莉萨醒来之后说,她看到美好的景象,有一个漂亮的天使一般的女人召唤她,让她去她们的世界。当时她的感觉太美妙了,就一步一步跟着她的召唤往前走,根本就不觉得脚下的是汪洋大海。再后来,他和妻子发现了一艘路过的船,他们得救了。回到巴西之后,科学家经过对桑罗搜集的蓝眼鱼的研究后发现,这种蓝眼鱼的鱼卵有一种能使人产生幻觉的物质,桑罗的两个孩子和他的妻子莉萨就是因为吃了鱼卵,才产生幻觉,导致悲剧的发生。”

宝音停顿了一下,看了看听得津津有味的包绮丽和阿其勒图,然后接着说:“卢斯教授对我说,这种鱼的鱼卵确是有一种物质可以让人产生幻觉,就如曼陀罗花,检测后发现,它们具有相同的物质。对此,神学学部的刘易斯教授却不以为然,他的解释更让人吃惊,他说一望无际的海域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幽灵船?这显然是另一个世界的生物的阴谋。那个世界的人是想邀请闯入他们领地的人去做客,这种鱼没有理由天生就在鱼卵中生出能让人产生幻觉的物质,这种鱼美味可口,显然是那个世界的人抛出的诱饵。他的结论就是,桑罗的两个孩子并没有死,而是跟随幻觉去了另一个世界,一个过去的或未来的年代。”

“真的很神奇啊,不如我们去看看吧,希望曼陀罗花能让我产生幻觉,我想要那种美妙的感觉。”她微笑着踩刹车。

停车后他们来到那片有花的湖畔。这时,阿其勒图发现了一只绣了花纹的鞋子端详着,然后一言不发,脸上涌出痛苦的表情。

“怎么回事?这鞋子……”宝音问道。

“是诺敏其其格的!”阿其勒图手里提着鞋子跪了下来,面对湖水痛苦万分地哭喊道,“长生天啊,您为何要如此惩罚我啊!”

“难道她跳湖了?”包绮丽惊问道,然后看着宝音。

“幻觉?……”宝音的心里咯噔一下,脑子嗡的一声响,开始耳鸣起来,他有点不知所措了。

这时候,阿其勒图手里拿着鞋,疯狂地叫喊着往自己家的毡包方向跑去,而宝音却来不及做出反应,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远去,自己心乱如麻。

“怎么办?”包绮丽看着他的脸问道。

“我想诺敏妹妹不会有事的,因为她跟我说……不会的,不会的,她不会想不开,绝对不对。绮丽,这里离墓葬应该不远了,既然来了就先去看看,然后很快回去找诺敏。”他紧张焦虑地说着上了车。

“希望不会发生这样悲惨的事情。”她喃喃着。宝音靠着椅背深呼吸一下,然后闭上眼睛。他一遍遍回忆着他跟诺敏所发生的一切,他坚信诺敏不会做那种事,因为诺敏答应过他,要跟他结婚的,可是刚才的那只鞋子……宝音心里乱极了。

车向西行驶大约五公里,就看到绵延的丘陵和沙地,他们将车停靠在沙地上,然后沿着一条古老的小路行进,两旁是发黄的废墟,这些长方形和圆形的建筑看上去风格各异,但它们的外观与建筑结构与他们相信的相去甚远。

“这些建筑是蒙古帝国的一部分吗?还是另一个王国?”她疑惑地问道。

“不知道,也许我们看到墓葬就能搞清楚了。”他答道,眼睛却盯着不远处显露的一些石雕,这与他以前见过的石雕截然不同,它们看上去与埃及的象形文字有点相似,相比之下它们似乎更抽象一些,这让宝音极为惊讶。

穿过狭窄的隘口,进入一个四面环山的小谷地,就看到几处顶部像圆锥体的墓穴。

宝音惊讶得说不出话来,这些气势恢宏的景象似乎震撼了他。沿着一条宽阔的石板路走了一阵,他们来到圆形建筑物的底下,接着艰难地爬过一道石梯,走进一个拱门来到平台上,从平台又进到一间石壁上刻有图案的房中,房里堆放着一些保存完好的陶瓷品,颜色和样式都令人眼花缭乱。

“我们找到了!”包绮丽冲着宝音兴奋地叫道。

“找到什么了!”身后一个熟悉的怒吼声传来,等她和宝音转过身看时,一把猎枪已经顶住了宝音的头部。

宝音疼得咧开了嘴,但没有出声,他踉跄了一下差点儿摔倒,包绮丽冲上去扶住了他。

“什么?查干夫!怎么会是你,你想干什么?”她神色紧张地盯着查干夫怒问道。

“没想到吧,告诉你们,我是从扎户丘特营地直接来到这里的,这叫作守株待兔!”查干夫凶狠地说。

“你想干什么?难道戈恩教授派你来当强盗吗?”她大声斥责道。

“闭上你的乌鸦嘴!”查干夫用枪托打了一下她,她蹲地呻吟起来。

“查干夫,你住手,你想干什么?”宝音怒视着查干夫。

“你心里明白我为什么突然到此,好吧,等我们先挖到宝贝,然后我再找你们算账。”查干夫说着,举枪朝宝音的背部和双肩猛砸下去,此时他却无动于衷。

“你们这些强盗!”她骂道,心疼地看着他。

三个陌生男人捆绑住他们,然后粗暴地推到一边,由两个凶恶的陌生人看守,宝音和包绮丽跌坐在地上,脸上挂着沮丧与疲倦。

乱挖乱砸一阵后,除了一只金碗,查干夫并没有发现什么值钱的东西。

“该死的,以为是什么大汗的墓,结果是个匈奴墓,而且是个可怜的穷鬼。”他站在房门口,冷冷地盯着宝音和包绮丽。

“查干夫,你能不能不这样,我们还要一起去中国考古,你知道我们还要合作。”宝音低声说。

“什么该死的考古,我对那些不感兴趣,你现在最好别说话,现在你要听我说,否则你就没命了!”查干夫凶狠地说。

“你勾引了我的未婚妻诺敏其其格,你使她的家人和我以及我的家人脸上蒙羞……”他继续慢腾腾地说。

“查干夫!你……?”宝音刚一开口,就被旁边的人一脚踢倒,没想到这么巧合,诺敏的未婚夫真的就是他们考古队的查干夫,他痛苦得说不出话来。

“你说什么?诺敏的未婚夫真是你?查干夫,你就是他们所说的查干夫?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包绮丽疑惑地瞪大眼睛。

“当然。所以我要杀了你们,你们的到来给诺敏和我带来了不幸!”查干夫咽了一口唾沫,喉咙里发出声响。

“你为什么要害我们?”她恐惧地问道。

“你问问这个衣冠楚楚的禽兽吧!”查干夫瞪着宝音说道,“一个大家都尊敬的博士竟然是一个禽兽,他强奸了我的未婚妻。”

“你胡说!”宝音怒吼道。

他的话被打断,枪托重重地砸在他的后腰上,他像一袋土豆“扑通”栽倒在地,脸痛苦地抽搐着。

“诺敏离家出走了,我找不到她了,如果不是你卑鄙无耻的行为,她怎么会离家出走?”查干夫大声呵斥道。

“宝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她转脸质问着他。

“绮丽,我……”他想解释,可最终还是把想要说出口的话都咽了回去。她痛苦地望着他,眼中含着泪水,并不停地摇头。

“你……”她愤怒地盯着宝音说不出话来,苍白的脸孔气得通红。

“还有你,你这个大骗子。”她咬着牙说,“你只是一个地地道道的盗墓贼。”

沉默了几秒钟之后,宝音踉跄地站起身,眼睛直盯着查干夫。“你这个卑鄙的盗贼!”宝音厉声说道。双眼泛着凶光的查干夫举起猎枪,对准了宝音的肩膀,刺耳的枪声回荡在古墓之中,这一切如同发生在令人心惊胆战的噩梦中,宝音向后倒退了几步,靠在石墙上呆立了片刻,鲜血流到了地上,他的胳膊在胸前奇怪地扭曲起来。

包绮丽神色凄惨地盯着地上的血迹,她的尖叫声已经变成无法抑制的啜泣,她惊恐万分地跪倒在地上,用双手捂住脸。“宝音……”她翕动着嘴唇,痛苦地哭出声来。

查干夫俯下身,粗野地揪住她飘散的秀发,把她从地上拖起来,直到她那双恐惧的双眼对着那色迷迷的脸。

“让我来看看你有没有武器!”他奸笑着抚遍她的全身。

“我早就被你迷得神魂颠倒了,你那丰满苗条的身材让我做梦都在想你,你放心,我会对你轻柔一点的。”查干夫的脸贴上她的脸,一只手在她胸前摸索着。

“你这个畜生!”宝音痛苦地大叫道。

“我喜欢当着女人心爱之人的面强奸女人。”查干夫笑嘻嘻地说,然后用力地揪着她的头发,将她又拉入怀中,就在她闭上眼睛任凭他摆布的时候,突然,墓室一声巨响,好像就要塌了。

“该死!”查干夫见势不妙,立即松开她,然后对三个手下说,“把他们给我绑起来!让他们为这个匈奴人陪葬,我们赶快离开这里!”

他们用绳子将他们的手反绑了起来。把她侧放在地上,听任她的脸贴着冰冷的墓地。

“查干夫,快给我们松绑,你们不能这样!”宝音大声叫喊着。然而查干夫并没有理会,三个人魅影一样逃出即将坍塌的墓穴。

“宝音……”包绮丽吃力地向他挪动着身子。

随着一声轰隆隆的声音,宝音似乎听到了一阵奇怪的飞机坠落在地面上的声音,还夹杂着一阵马蹄声,烈马嘶鸣的声音。

“你听到了吗?好像有飞机坠落了!”包绮丽以一种惧怕的口气问着他。

“别怕,这不是真的,我认为是一种自然录音,这里以前发生过战争,或者有现代的飞机曾在这里出过事故。”宝音安慰她说。

墓葬似乎要塌陷了,尘土不断地掉在他们的头上和脸上。

“难道我们就要死在这里了吗?”她颤抖的声音里充满了恐惧。

“我们的双手被绑着,想挣脱是不可能了!”宝音沮丧地说,“没想到我们竟然要死在这里!”

“宝音,你现在觉得怎么样?”她关心道。

“只觉得肩膀痛,死不了的。但是却要以另一种方式死了,对我来说都一样,反正都是死。”

“我不想死。”她的头靠在他的胸膛上,有气无力地说。

宝音扭了扭身子,这样的姿势尽可能让他感觉舒服一点,突然只听咣啷一声,听起来是一块金属掉在地上的声音。

“是什么?”她不安地问道。

“别怕,是我的金蝠牒掉在了地上。”他说着,然后开始试着挣脱绳索,可他怎么努力都无济于事。

墓葬里的光线暗得已经看不清对方的脸,只有那块金蝠牒闪着幽暗的光。

“这是什么地方?”此刻的她好像平静多了,她想和他多说一会儿话。

“这里是克鲁伦河下游地带,古代的时候属于弘吉拉部的水草肥美的牧场,我要说起德薛禅和孛儿帖,你就应该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了。”他慢悠悠地说。

“我知道。”她接着说,“是铁木真的岳父德薛禅和他的妻子孛儿帖的家乡。”

“是啊……”他意味深长地叹了一声,脑海中呈现出一幅美丽的情景:也速该骑着马带着年仅九岁的铁木真,来到这里的一个绿草环绕的村落,见到了美丽的孛儿帖,他们在一处玩耍,他们的父母却在一起一边饮酒,一边为他们订下了婚约。也速该上路了,将铁木真留在了德薛禅家里,铁木真每天在这里放牧,跟着德薛禅骑马,赶集市……后来,铁木真十七岁的时候,娶了她,德薛禅在这里为他们修建了一座斡耳朵,他们幸福甜蜜地生活着。有时候铁木真骑着的骏马,将她抱起来放在前面,一只手轻轻地搂着她,一只手扬鞭策马,烈马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在蓝天白云下驰骋,他们的欢笑声荡漾在草原上……

想到这里,宝音舔了舔干渴的嘴唇,泪水止不住地滑落了下来。

“伟大的长生天啊,如果您真的存在,如果您真的有至高的力量和无上的慈悲,您就不该让我们葬身此处!”宝音对着金蝠牒叹息道。

宝音的话音刚落,墓穴就塌陷了。而他们的感觉是眼前一黑,好像坠入到了一个无底深渊……

在一阵漆黑中,他们感觉坠入了水中,宝音游泳技术很好,他很快就将包绮丽拖到了岸边,摸索着爬上去,因为枪伤,他没有力气去寻燃料,就摸索着在一块石板后蹲下,两个人缩成一团,把脸藏在用手环抱着的双膝中间,用自己的呼吸取暖。

不知什么时候宝音和包绮丽被早晨清脆的鸟叫声吵醒了。

他睁开眼睛,叫醒身边的包绮丽,他们看到一个老法师手上拿着念珠,坐在一块横卧的石板上望着他们。与这里风景秀丽的地方融合,自然间充满了一种神秘莫测的和谐。

抬头望去,老法师的背后有一座不高的山崖,却有一道瀑布如白纱一样挂在绿草青岩间,瀑布如碎玉一般倾泻入一潭碧湖中。

“大师,请问我们这是在哪里?你为什么在这里?”宝音上前施礼问道。但他的表情很快就凝固了,这位法师让他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可他又无法立即想起来。

“呵呵……”老法师睁开微闭的眼睛笑着说,“我在这里救了你们,你看……”老法师转身指了指背后的瀑布。

“你们就是顺着瀑布坠入这个湖水的。”老法师说。

宝音和包绮丽望着瀑布,然后面面相觑。

“怎么回事?难道我们产生幻觉了吗?”她在宝音耳边小声道。

宝音正要问老法师这是怎么一回事,却发现他早就没了踪影。

我觉得我们好像仍然在原地,而眼前这个湖可能正是阿其勒图大叔饮马的湖。

“可这个湖在山脚下,并且上面有瀑布,而那个湖在草原上。”她不解地说。

“可能在过去,这个湖就在这座小山下,并且有瀑布,可是八百多年之后,山和瀑布不存在了,这里成了草原,如果用地壳运动的原理来解释这一切就很容易理解了。”宝音低声说,她一边听,一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他们来到一个山口,看见一个奇妙的建筑:两个山丘之间是一片大草原,一根绿色花纹的暗红色树干笔直到顶,像是一根高高的圆柱,它的顶部是苏鲁锭,它周围迎风飘荡是黑色的鬃毛。就在这巨大的苏鲁锭背后矗立着一栋斡耳朵,一条曲曲弯弯的小溪,从它侧面悄悄流过。

“天哪,你是对的,可能我们真的回到过去了。”包绮丽眺望着斡耳朵说。他们看到在斡耳朵前面的草地上,聚集着几万个手持兵器的人。

“长生天保佑,希望我们不要遇到蔑儿乞惕人。”宝音喃喃道。

“铁木真汗!铁木真汗!”一声声呐喊声在这里回荡,宛若管风琴在教堂的拱顶下的嗡鸣声。

有一个像巫师的人穿上羊皮缝制的长袍,他的面前是一块方石,上面堆满了肉干、野葡萄和马奶酒,这时候,所有人都跪在草地上,其中还有一部分妇女和孩子。

巫师在古老的蒙古人奏乐中唱着颂歌:

伟大的长生天让我们紧随乞颜人啊

我们来到草原的斡耳朵参加盛宴,

用醇香的马奶酒欢庆我们的铁木真汗,

伟大的长生天的儿子铁木真啊,

他真是福寿齐天!

我们站在太阳神关照下的大草原,

我们齐聚在神圣斡耳朵参加盛宴,

用像金子一般的心祝福伟大的铁木真汗,

手握凝血而生的英雄铁木真啊,

他真是福寿齐天!

他在战马奔驰中拉开弓箭,

他在千难万险中勇往直前,

他用热血和勇气带领我们雄踞草原!

他向那凶恶如豺狼般的蔑儿乞惕人挑战,

打败了蔑儿乞惕人并把他们赶出家园,

他是一条真正的好汉!

开怀畅饮你们碗中的美酒吧,

让我们敬伟大的铁木真汗!

英雄也速该的儿子铁木真啊,

他真是福寿齐天!

“上次在印度河时我记得很清晰,那时候成吉思汗在征战花剌子模之后了,我还见到了美丽的也遂皇后,今天看这情形,似乎是铁木真称汗了,应该是1189年,也就是宋淳熙十六年,这个时候铁木真还没遇到美丽的也遂呢。绮丽,我们来到了成吉思汗崛起的时期!”宝音兴奋地说。

“是谁在这里!”就在他们近旁,响起一个带着喉音的声音,“你们是谁,竟敢在这里偷看!”

只见两个蒙古兵士站在他们身后不远处,一个从刀鞘中拔出刀子,另一人手中握着长枪。包绮丽吓得钻到了宝音的怀里,而宝音却对这突如其来的事情毫不在意,仍然镇定地面对他们。

一个士兵把目光慢慢地转向宝音问道:“你们是札答兰部的奸细?”

宝音本能地摇摇头,没有说话。

“札答兰部全是些胆小鬼,东躲西藏的。”另一个士兵说。

“不用说,一定是札木合派来的奸细,想混入我们的营地探听我们的消息!”压低声音继续说,“好吧!先把他们关起来!”拿着刀子的士兵,朝早晨的太阳瞥了一眼说,“我们要把他们带到铁木真的帐下领赏。”

宝音以为蒙古士兵会将他们带到成吉思汗的金帐,没想到却被士兵带到了博尔术那里,什么话都没说,也没有经过盘问,就成了众多奴隶中的一个。包绮丽扎在一群女奴中和她们一起干活,挤奶、做饭,这些她平时都没做过的,在这里必须要做,稍有怠慢就会招来责骂,甚至是殴打。而宝音则跟着一群男奴隶牧羊喂马。

宝音尽管被古代蒙古人捉住并受到不好的待遇,但他内心却禁不住赞赏起这些虐待他的人,因为只有他知道一切都还要回到未来。而在这里,无论是喜悦和悲痛,尽管他都有现实中那种深切的感触,但他还是认为这一切不过就是一场梦。这些乞颜部的人,欢欢喜喜,脸上洋溢着爱和满足,在部落中他们胸怀坦荡而待人平和,他们喜欢口若悬河地讲话,语言优美而和谐,又明白易懂,那些尊长虽然上了年纪,但他们的步履刚劲轻捷,丝毫不减快乐和淳朴的性情。

与包绮丽同在一处劳作的妇女见她年纪轻轻,又那么漂亮,所以都表露出一种善气迎人的好奇,一种和悦而温存的怜悯。她们给她送来玉米糊、核桃酱、羊腿肉、水獭皮,塞给她各种各样的小礼物,还有用来装饰她的贝壳。她们同她一起欢笑,唱歌。

几天后,宝音厌倦了这里的生活,越来越萎靡不振。他时而唉声叹气,时而两眼发直,一连几小时凝望远处的丛林,时而又去坐在河边,凄苦地注视着怯绿涟河的流水。他想象着这河水流经草原山川,流向远方,心中便充满了孤独之感。

他渴望重返到他的世界,就再也忍不住了,一天早晨,便换上自己来时的服装去见包绮丽。他见到她就紧紧地拥抱住她,不禁泪如雨下。

他热泪滚滚,哭泣着说:“我想母亲,还有我的家,可是如今,我没了家,流浪到这里。”这话深深打动了她,她的泪珠滚落到草地上。

她紧紧搂住他,高声说道:“走吧,恢复我们作为人的独立性吧,我要陪同你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无论天涯海角,宝音,我爱你。”

短暂的相逢之后,他们互相勉励,互相安慰,最后挥泪而别,各自回到自己干活的地方。

“快点去套马车,公主要去河边游玩了!”一个奴隶头对着宝音大声叫道。他赶忙去牵马,回来套车的时候,看到有位半遮面纱的年轻女子正在用力要把一个牛皮箱子放到马车上。他本能地伸出援手,箱子落地,盖子被弹开了,一堆女人衣服散落在他脚前。他想说对不起,就在一瞥之间看到她的脸庞,话就梗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了,因为她看来就像一位异国的公主,或者是一个外邦的贵族,他像是中了永远也解不开的魔法。

他急忙说:“我很抱歉。”因为他不敢去碰这些东西。

她弯下身子收拾她的衣物,却突然哭了。他有点慌乱,他没想到如此纤丽的公主却受不得一点委屈,因为这点小事而哭泣似乎不合常理。

宝音蹲了下来,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安抚她说:“公主,就让我来帮你收拾吧。”

宝音感到笨手笨脚,浑身不自在,她的下嘴唇不停地颤抖着,他看到她眼中泛起了泪光,但他却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她失望地盯着她那打开的牛皮箱,那乱成一堆的衣物,她伸手忙乱地整理着,就在这时,他看到她的手,而手背上却是他非常熟悉的蝙蝠图案。他猛地抬头看她,却没看清面纱中的脸。

“啊,不用……”她脸颊的颜色渐渐变成惨白,她用手飞快地掩住了口。她美得出奇,脸上透出一种说不出来的激情和贞洁的光彩,具有无法抵御的魅力。她不但非常美,而且秀雅温柔,眼神里流露出敏感多情和极度深悲。

“公主,你还好吗?”他开口问道。她的脸色苍白,他觉得她十分不对劲。她摇摇头,眼睛瞄来瞄去,好像一头困兽拼命想找逃生之路。

她的眼泪夺眶而出,接着朝斡耳朵奔去。宝音像冻结般站在原地,周围的奴隶们都叽叽喳喳,议论纷纷,才使得他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你这个肮脏的奴隶,竟敢惹怒了公主,我要杀了你!”奴隶头过来给了他两鞭子,而他却没有感觉,因为他已经习惯挨打了。

“我不是故意的。”宝音抬起手来保护自己,低头解释道。奴隶头瞪着他,脸上每一个的神情似乎都在斥责宝音的不是。

“等着吧,一会儿让大汗来杀你,你这个卑贱的奴隶!”奴隶头说完愤愤而去。

“这里是怎么回事?”博尔术骑马过来,疾言厉色地问道。

宝音有点惧怕,他低头说:“我不是故意的,公主的箱子不小心落在地上打开了,衣服撒了出来……”

“你这个奴隶倒是很特别,你是哪个部的?”他手里握着马鞭子说,疑惑地瞥了一眼宝音的衣服。

“我不属于哪个部,我自己都不知道,我不是这里的人。”宝音低声说。

“是一个野奴隶。”博尔术望着他说,“去,到那边受罚,二十鞭子!”

看来一顿毒打是避免不了了,宝音趴在马车上痛苦地闭上眼睛,鞭子声和痛苦的呻吟声惊动了在不远处干活的包绮丽。她疯了一般跑过来,夺下人的马鞭子,怒视着打宝音的人说:“你们想干什么?你们怎么能打人!他犯了什么王法?”

博尔术端详她的脸庞,看起来很迷人和性感,优雅的神情让博尔术心动。她脸颊红得像熟了的樱桃,他从来就没有碰到这样一位态度优雅的女孩。

“你又是谁?”博尔术斜着眼问道。

“我们是一起的!”她有点气愤地答道。

“奇怪,你们好像一个人……”博尔术嘀咕着,然后对着其他人说,“算了,别打了,以后做事小心点!”说完就打马走了,他要去向成吉思汗说出自己的疑惑。

这时,公主又回来了,这一次她没戴面纱,挺直身子对着他抬起头来,很安静地凝视着他。

“诺敏!”宝音和包绮丽不约而同地喊出声来。他停住了嘴巴,话留在半空。而诺敏也惊奇地瞪大眼睛,不知道眼前的这种情况是梦还是醒。

他突然犹如惊醒过来,感到有说不出的惊恐与迷失,似乎无法立即记起来自己现在身在何处,他心上一阵痛。一想到还能与她重逢便有些惊喜和酸楚。

“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你。”包绮丽好像遇到了救星,激动地说。

“你们套上马车,送我们去湖边,我要和我的两位朋友一起去,告诉博尔术,他认错了人,他们已经不再是奴隶了。”诺敏立马恢复刚才的失态,像一位高贵的王后,举止神态十分高傲,她不屑于对几个奴隶和武士说话,只是骄矜地瞥了他们一眼。

几分钟之后,诺敏的马车在草原上奔跑,离开斡耳朵向湖边而去。

太阳刺射着他的眼睛,汗水自他脸上流下,所以他看上去有点狼狈。他听到吱吱的停车声,马车在湖的附近停了下来。

车夫是位高高兴兴、体重过重的妇女,打开车门时向他嫣然一笑。“依你走路的速度,你会比我先到萨卡曼多。”她说着说着便呵呵地笑起来。

“你们就在这里,等我们要回去的时候再来接我们。”诺敏对马夫说。

“是,公主。”他们答应着,匆匆赶着马车从她身边走过。一路上宝音看到很多石头堆砌的敖包。

“这些敖包真的很神奇吗?他们崇拜这些东西,把它们当作神灵吗?”宝音问诺敏道。

“不得不说后人错误地理解了它们,在这里这些东西可不叫敖包,而是叫‘敖汉裘鲁’,就是长子石头的意思,是铁木真汗为纪念死去的弟弟别克帖儿而命人堆砌的,一般都是在斡耳朵附近靠近湖水或丘陵的地方。他希望弟弟的灵魂永远跟随自己,看自己如何将自己的部族壮大的。可是到了后来,后人将这种敖汉裘鲁当成居住着神灵的敖包了,也算是一种传统的文化吧。”诺敏望着一堆堆敖包说。

“原来是这样……”宝音若有所思道,“这样听起来似乎有道理,也许铁木真为他亲手杀死弟弟而会内疚一辈子,这样也是一种莫大的安慰。”

“这也是速赤吉勒奶奶生前唯一的愿望,奶奶死的时候我正好就在跟前。我也不知道怎么来到了这里,反正就是眼前这个湖,应该就是我父亲饮马的那个湖。我跳进湖中就到了这里,几天之后,我看到了奶奶在松林里去世了。”诺敏表情痛苦地说。

“当公主的感觉就是不错吧?”为了打破这突然来的悲凉气氛,宝音故意打趣道。

“我被铁木真的母亲诃额仑收留了,铁木真称汗后,我就成这个部落的公主了。”

他身子向前倾对她说:“是不想在这里了?”不过他马上后悔怎么说这种蠢话,恨不得踢自己一下。

“难道你不想回去?”她抬起头,两颊红红的。

“当然,既然能来,就能出去,秘密就在湖中,一定有一个通道,就像时光隧道那样的通道。”他微微一笑,不知道是否透露出自己的兴奋。

“又要落水吗?我不会水。”包绮丽将头发向后一掠。

“哦,宝音可以抱着我下去,至于你,我可不知道怎么办了。”诺敏故意这么说,脸颊更红了。

宝音很尴尬,于是就在湖边坐了下来,包绮丽非常不开心,她觉得查干夫的话基本上已经得到证实了。而在一旁的诺敏却不住地望着宝音,那种怜爱的表情表露出与宝音重逢而乐不可支,甚至包绮丽都能听到她那颗心在怦怦跳动。

“只要我们找到有漩涡的地方就可以,不用会游泳,它会把我们送回未来。”宝音看着湖面上泛起的波澜说。

“我想回去,我很想念父母。”诺敏美丽而又伶俐,让他动容。

“那么,你们都听我的话,我常来这里,我知道哪里有漩涡,我跳下去的时候你们就跟着我跳。”宝音认真地望着她们说,包绮丽听话地点点头。

“我回去之后,我父母会对我怎样?他们都知道我们的事了吗?”诺敏终于忍不住说了一句。

“诺敏……”宝音欲言又止,他看了看包绮丽,而她把头扭向一边,这让他对这位美丽、悲伤而又可人的女孩好像欠了债似的。

“我们跳吧。”他望着湖边不远处一个巨大的漩涡说。

话音刚落,就听到不远处一群人骑着马赶了过来,领头的人在大喊:“公主,大汗让你们回去,这里就要打仗了!”

“怎么回事?”宝音惊疑地望着来人问道,“铁木真汗要打仗了?”

“札答兰部的札木合,他联合了塔塔儿、泰赤兀等一共十二个部落的人来进攻我们了!”领头的下马气喘吁吁地说。

“到底是因为什么?”宝音刨根问底。

那人不耐烦地说:“者勒蔑杀了札木合的弟弟殆察儿,他来报复了!”

“这不过是札木合的阴谋罢了,是他故意安排了这个事件,让他的亲弟弟去抢夺马匹,挑起事端,好有理由来攻打他的安达铁木真,为了雄霸草原,他不惜牺牲自己的弟弟,这个人心计很多。”宝音若有所思地说。

“那又怎样,反正他们的大军已经打过来了,我们赶紧回去吧,不然大汗又要着急了。”领头的说。

“你告诉铁木真汗,这场仗还是不打为妙,打也是失败,不如不打,少损兵折将。”宝音劝说道。

“你是谁?闭上你的乌鸦嘴,敢在这里扰乱军心,你不怕被烧死吗?”领头的怒斥道。

“他是我的朋友,你不能对他无礼!”诺敏也怒责道,领头的马上低下了头,不过他很快就偷偷地向身后的一个骑兵使了个眼色,那个骑兵回马直奔斡耳朵。

“可是,宝音,还没打仗你是怎么知道要失败的呢?”诺敏奇怪地望着他问道。

“当然知道,难道历史上没记载吗?著名的十三翼之战,铁木真败北而去。”宝音不屑地笑了笑,平静地说。领头的好像没听懂似的,一会儿看看宝音,一会儿看看诺敏和包绮丽。

“事情很严重吗?”诺敏焦急地追问道。

“可以这么说,不过,铁木真汗的事业总是蒸蒸日上的,这点小挫折在他的一生来说不过是大海中的一滴水而已,如果没有这次失败,他就没有可能建立后来的丰功伟业。”宝音像个能占会算者,胸有成竹,又有点神秘地说。

“那么,你们想办法回去吧,我不能回去了,我不想看着诃额仑母亲伤心。”诺敏闪着泪花说。

“诺敏……”宝音惊愕地望着她,“你的父母为你操碎了心,你不能不管他们。”

“公主,大汗有令,请两位尊贵的客人到金帐,大汗要盛情招待两位贵人。”领头的人突然说,他将马匹赶到他们前面,阻挡住了沿湖而下的路。

“好吧,既然这样,不如你们跟我来,我们去见大汗!”诺敏微笑着,邀请宝音和包绮丽坐上马车,然后一起跟着这帮突然到来的骑兵疾驰而去。

金帐内,宝音又看了那张古铜色的熟悉的脸庞,不过,这一次所见到的成吉思汗可要年轻多了。宝音和上一次一样,并没有行跪拜礼,在众人睽睽的目光中,他平静地向大汗鞠躬行礼,然后默默站在包绮丽身边。

“我看你们和我捡来的这个诺敏妹妹有很多相同之处,你们究竟来自哪个部落?”铁木真汗声音洪亮。

“汗兄,他们是我的朋友,都来自我的家乡,自从上次我迷路之后,就不记得我的家乡了,他们同样迷了路,并遭受到了您的士兵的惊吓,他们也记不清是来自哪里了。”诺敏赶忙插话道。

“不,尊敬的大汗,我知道我的家乡在西方,那是一个美丽的城市,这里的一切都无法和它争辉,那里有数不清的牛羊,有吃不完的美食,有您所从来没有见过的物品。”宝音突然说道。诺敏和包绮丽都吃惊地看着他。铁木真汗认真地听着,神色慢慢变得淡漠起来,他的胡须圈住了他那张圆脸,一眼就可以看出,他的心头积压着一股淡淡的忧郁。

“也许根本就没有你说的这样的地方,我从没见过也没听过。也许将来也不会有。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在蒙古草原东方的所有部落我都去过,而在西方,那个乃蛮部也不会是像你所说的那样,为什么你向我开这样的玩笑?”铁木真汗神情严肃地说。

“我说的都是真话,尊敬的铁木真汗,只有您的烈马到了那里,您才会明白我说的并不是谎话。没有一个在大汗的金帐里可以大胆撒谎的人,我也一样,我向您保证。”

铁木真汗突然有了一种心满意足的感觉。他离开那张铺着虎皮垫子的椅子,站起来徘徊在铺着毯子的帐堂。他迷茫地环顾这帐内的每个角落,挂在椅子上方的帐壁上的俺巴孩汗的宝刀显得特别庄重。

“我听说你明确地告诉我的将士,将来札木合和他的十二部落的军队将把这里夷为平地,将我赶到怯绿涟河的对岸?”铁木真汗试问道。

“尊敬的铁木真汗,您认为您现在兵力能够战胜十二个部落的联军吗?”

“我没有足够的胜算,我的将士们只知道奋勇杀敌,却从来不想战败的后果。”

“那么,这种没有把握的仗,还是不打为好。”

“不,仗一定要打,即使是败了,也不能让札木合他们认为我不敢反抗,甚至是悄无声息地逃跑,这不是草原英雄能做出的事。”铁木真汗斩钉截铁地说。

“我料到您会这样。不过,即使是失败也是暂时的,您的将来会因此战而战无不胜,您的疆域要比您想象中的还要大。”

“年轻人,我什么时候才能看到你所说的那个富饶的城市?”铁木真汗突然问。

宝音想了想回答说:“尊敬的铁木真汗,只要您一个手势,这个城市就会出现在您的眼前,这个城市那像镜子一样光滑的道路就会出现在您的脚下,您的战马所到之处,都是这样,那座城市,已经离您不远了。”

“我发誓,在不远的将来,有一天我的铁骑要横扫西方,直到见到你所说的那个城市为止。”铁木真汗抬起头,望着帐外语重心长地说。

趁着这个机会,宝音请求道:“尊敬的大汗,我们必须要回家了,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虽然我们不知道还能不能回到家乡,但我们必须要努力去寻找。”

“年轻人,等战争结束以后,我送你回家,现在你不能离开我的金帐,因为你们知道得太多了。”铁木真汗想了想说,“诺敏,好好照顾你的朋友,他们是长生天派来的尊贵的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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