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伟人默默地搬开椅子，做出个“请”的手势。关云瞥了保伟人一眼，径自坐了下来。保伟人方才坐到关云面前，翻开菜单。
“伟人，有话直说吧。”关云抓着拎包，道：“说完了，我还要回去。”
保伟人一怔，皱了皱眉头：“小云，你已经三周没回家了，今晚就好好吃饭，然后随我回家泡个澡睡个好觉吧。再说，你还是不肯陪我这一晚么？”
关云不做声了。保伟人也点好了菜，支着下巴，凝视着眼前不断闪动着的烛光。
一时两人无语。
终于，保伟人富有磁性的声音响了起来：“世锦赛后，立刻去民政局领证，没问题吧。”
关云低声道：“在心里，我已经把你看做我的丈夫了，只是差一张证，以及一场仪式而已。”
“是。”保伟人叹道：“这十年真的很长。一转眼，你奔三了，我也奔四了。”
关云轻轻地夹起几片牛肉，递到了保伟人的盘子中。保伟人低下头吃了一口，忽然抬起头道：“小云……我想了想，放弃成天艳和冯敏吧。二号位这一位置的人够多了。”
关云一怔，旋即皱起了眉头：“秦始凰呢？成天艳还可以打一号位的。”
“秦始凰是纯正的一号位，她自然要留下。”
“为什么一定要秦始凰？成天艳比她强得多。”
保伟人摇了摇头：“秦始凰打过亚锦赛，有经验，可以配合好柯云南和易达。再说，秦始凰是我恩师带出来的，恩师前几天打过电话，让我好好关照她。”
闻得此话，关云霍然冷下了脸：“我怎么不知道你们还有这样亲密的关系啊？”
“你想哪个了？”保伟人夹起一道菜放到关云盘中：“先不论老师，就一号位而言，秦始凰和石豪瑜就够了，二号位有易达和庄红。其他人就算了吧。”
关云冷冷地道：“我偏不看好秦始凰，她缺少意识，早晚打不久，谈雅永比她还要出色。后卫阵线上再加上成天艳，一共五人足够，庄红还可以作为小前锋来用，冯敏也可以是锋线摇摆人，为啥不能灵活考虑？另外，我还记得某人上周跟我说过，不可以破坏规矩？”
保伟人皱了皱眉头：“我真的不明白，你为什么一定要倾向于那些高中生。业余球员本来就和专业球员有着差距。再说，这次规则的改变你也不是不知道的，专业球员更能适应好这次新的规则。况且，领导还要求我们打出成绩，你说，要求稳，还是求新？”
关云冷冷地道：“又是领导，又是任务。”
“小云……”保伟人伸出手，轻轻地抓住了关云的手：“我不希望你的第一次是以和领导起冲突而结束。”
关云闻得此话，猛然抽出了保伟人的手。
突然被抽，保伟人怔了怔，终于真正沉下了脸：“你这是什么意思？”
关云道：“一有分歧，你就总是这样，想以温柔说服我。但现在我必须要坚持我的观点。”
保伟人眼中寒光一闪，冷冷道：“我发现，你回国后变陌生了。”
关云霍然抬起头。
“你也是从高中直接去国家队，所以感情上就非常倾向于她们？结果看不到她们的问题，还是看到了但拒绝面对？这是国家队选拔，绝非儿戏。”
“伟人，”关云叩击着桌子：“我也觉得你陌生了，你果然还是屈服了？只想着如何保住自己的位置，所以不愿意坚持你的原则？还是你本来就带有偏见，先入为主认定她们不行？”
保伟人轻轻叹了口气：“先不说偏见，这是你的第一次，也是非常重要的任务，你为什么一定要以前途为代价来赌她们能打好世锦赛？你要知道，在这个国家并不是光有理想和激情就能做好事的，现实的牵绊委实太多。”
关云冷冷地道：“每个人都这么说，都在给自己找后路，都在推卸责任，都在以国情来塞人的嘴巴。我真是没想到，我的男友也是这样的人。”
“小云，”保伟人忧伤地看着关云：“你这样批评我，我无话可说。你也要知道，这并不是你一人就能改变的。你坚持的东西拿到全国，拿到全世界，甚至在你人生的长河中，又很重要吗？”
关云变色道：“你还是没明白我心目中最重要的到底是什么。”
“是，我不明白。我只知道，我没办法拖下去了，我已经不浪漫了，我也不再年少轻狂，我只渴望拥有一个平静的家庭，我只想和你生儿育女，平平淡淡过日子。你我花费十年最好的青春年华努力拼搏，真的到了应该收获的时候。”
关云沉默下来了。
“你和我约定过，你二十八岁就退出WNBA。你后来又想达成你在美国最好朋友的心愿，多打两年，我尊重你的意愿。去年，我争取到了让你进入篮管中心工作的机会，你却改变主意决定担任教练。那也好，至少你还留在北京，你我可以在北京一起生活。但是，你为什么又要折腾自己呢？”保伟人叹了口气：“我真的累了，原来你一直是如此的优秀卓越，如此的理想远大，我始终无法跟上你的步伐，我始终无法满足你那比天还大的心。看来，我真的配不上你。”
闻得这话，关云霍然抬起头盯着保伟人，张了张嘴，还是没说什么。
“一切只是我一厢情愿，我不知道你真正的心，我也不明白你真正的理想。我实在没资格当你的男友，更别谈当你的丈夫。我应该抽身了，祝你有个好的归宿。”
说罢，保伟人掏出三张老人头放到了桌子上，站起来，离开了餐厅。
……
成天艳长长伸了个懒腰，每天饭后散步半小时果然有用，可以在凉风中好好整理思绪呢。上午她和易达当着全场人的面作了检讨，表示不会再做出破坏球队团结的事情。接着关云宣布道三天后将确定最终的国家队名单，希望大家好好珍惜这三天的时间。
成天艳知道，后卫这一阵营的竞争实在太过激烈，听说最多能留下四五人，一号位有秦始凰、石豪瑜和谈雅永，二号位有易达、庄红、冯敏和她。若没有强烈的求胜心和个人风格，以及能融入整队战术体系的技术特点，是无法在竞争激烈的国家队里谋得一席之地的。
成天艳也知道，她有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三分球。这次新出台的规则将三分球线延长了五十厘米，不单神射手冯敏叫苦连天，就连庄红和石豪瑜的命中率也低了不少。谁能很快适应好这新的三分球线，无疑给自己投下了最大的筹码。
成天艳实在没信心在剩下的三天里彻底适应好新的三分线并让命中率得到大幅的提高。
莫非还是得另想他法？还是得在防守上下苦功？
成天艳抬起头，长长叹了口气。
运球声忽然在她耳旁响了起来，成天艳一怔，不禁看向了不远处的露天球场。
这么晚，是谁还打球啊？
她朝那边走过去，待她看清那个人影，不禁惊呼一声：“关教练？”
只见关云一身运动衣，堪堪一个漂亮的胯下交叉步运球，然后便是一声空心入框。
“帅！”成天艳不禁心里赞叹了一声，不过，这么晚了，她为什么要来打球？
“啪！啪！啪！”耳畔的运球声越来越快，越来越急，越来越响亮。成天艳眼睛一花，只觉那只球好似和关云合二为一，随着关云矫健的身姿上下翻飞着。
然后便是不断的入网声，恍然将她带回到了关云的黄金岁月。
成天艳这是第一次近距离看关云打球，这一看之下，委实热血沸腾，难以呼吸！她更是感觉到了从关云身上散发出的不凡气息，以及，足以吸引人的气场！
这就是，传闻中的篮球之神啊！
成天艳呆呆地看着关云，浑然不觉自己已经痴了。此时关云终于停下了，抬起头看见了她。
一阵沉默，关云嘴角居然扬起了笑意，冲成天艳勾了勾手指：“来，和我一对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