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清扬依旧每天去给廖老太太请安,赶上老太太心情好时,可以说上一两句话,心情不好就只能吃闭门羹。某天晚上,廖栩宸回来对清扬说:“我过几日要去趟白云山,如果你没什么安排就随我一起吧。”
府里的园子,清扬早已熟到闭着眼睛都不会走丢的程度,就差数着花瓣儿玩了,如今听到可以出去透透气,高兴的喜不自收,抱着廖栩宸就是香吻两枚。
仔细想想,又有点犹豫。
廖栩宸看出了她的心思,“母亲那边,我去说。”
清扬兴奋的几乎一夜都合不了眼,第二天坐在汽车上更是不停问着:“这是哪里?”“路边的是什么山?”等等好多问题。司机听着忍不住偷笑,廖栩宸却认真地回答,时不时引经据典,不知不觉间找回了久违的岁月静好,浅笑安然。
廖栩宸今次去白云山,是为了探望两位故人,也是与自己结义金兰的兄弟。数年前,三人曾将誓言刻于宝剑,相约“安危他日终须仗,甘苦来时要共尝。”现如今,一位长眠地下,一位隐居山林。他先带着清扬去墓园祭拜了二哥欧阳皓。大哥冉旭明携夫人吴亦美已等候在白云雅苑,准备为他们接风洗尘。
冉旭明曾是廖氏麾下叱诧风云的人物,前后跟随廖之信、廖栩宸几起几落。历经沉浮后颇感心灰意冷,偶然来到白云山,被山上风景和当地的风土人情所吸引,遂买了别墅,取名白云山馆,尔后在山下办起了白云小学,还搞起了“农村改良”,不亦乐乎!至今已居住四个年头了。
其实这四年里,廖栩宸曾多次邀请冉旭明的亲朋挚友上山出面,对其或以外交委员主席、省主席、外交大使等职相挽留,均遭拒绝。
冉旭明虽不肯出山,但他十分在乎与廖栩宸的情义,人生十年以上之朋友能有几人?不以利合而以义聚者能有几人?历辛苦而不变者又能有几人?他们都做到了。
廖栩宸亲自前来是有以下考虑的:一方面江北政权已较稳固,江南也将收入囊中,他念及往昔患难之情,深知冉旭明重义,这次不在于呆多长时间,也不在乎谈些什么,只要将这份情带上山就行了。更何况还有新婚燕尔的娇妻专程陪伴。另一方面,眼下扶桑野心勃勃,已将爪子伸进胶东半岛,华夏大地反抗情绪激昂,却因四分五裂而势单力薄,无以抵抗。他非常想听听这位曾毕业于东京振武学挍,又供职过扶桑陆军测量局的大哥对时局的看法。
清扬对男人们的话题并无兴趣,晚饭后便随吴亦美去隔壁聊天。
“夫人和督军真是般配,连外媒都称赞为‘世纪佳缘’!”吴亦美为人极亲和,语气中无一丝做作。
清扬谦虚的微笑,“嫂嫂也看外国报纸,听外国广播吗?”
“我那半桶水的功夫还是小时候跟家里的西席学的,不像夫人您是留洋归来的。”
难怪这位嫂嫂打扮得如此时尚,一身西裙洋装佩蝴蝶结,与凌州城的女眷们完全不同。清扬逐渐聊得热络起来,“听栩宸说嫂嫂与大哥共同办学,我非常羡慕您这样的女性,不像我整天呆在深宅大院,犹如井底之蛙。”
“哈哈,这个简单,我们学校刚好缺口语好的外教,夫人要是不嫌弃,随时欢迎加入!”
清扬水汪汪的大眼晴溢出孩子般天真的光华,“真的吗?我可以吗?“
“当然,不过呀,只怕督军舍不得……”吴亦美银铃一样的笑声并没有令清扬不自在,反而感到更为亲切。吴亦美继续说:“其实,您见多识广、学资渊博,有太多事可以做。当今的中国正缺乏像您这样的人为妇孺甚至劳苦大众做一些实事,谋一点幸福……”
那一晚,两人聊了很久都不舍得离开。如果说在美国读书时的瞿清扬目标是成为一名电影明星或导演,那么此刻、今后的瞿清扬又有怎样的毕生志愿甚至理想呢?
她细数着自己经历的,遇见的,甚至渴望的……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