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年代上海,左翼革命文化运动蓬勃开展,吸引了一大批青年学生。与此同时,国民党反动派大搞白色恐怖,不少文化人和进步学生遭到迫害。邓拓在1930年入党后,参如了党领导的“中国社会科学家联盟”。他一面在上海政法学院就读,一面受组织的委派,在上海市法南工委进行地下活动。
1932年12月,邓拓在上海被捕。不久送往苏州监狱。在被监禁的半年多,他写了《入狱》、《囚况》、《出狱》等六首“狱中诗”。
“铁窗风雨急,引吭且狂歌”。邓拓在诗中表达了一个共产党人、革命者献身无憾,义无反顾的精神。在《入狱》诗中,诗人的坚定意志和视死如归的精神,如金石掷地,铿锵有声:
去矣勿彷徨,人生几战场;
廿年浮沧海,正气寄玄黄。
征侣应无恙,新猷倘可长;
大千枭獍绝,一士死何妨。
诗人身陷囹圄,饱尝铁窗斧钺风味,革命战士的耿耿正气坚不可摧。邓拓从事地下工作,多是组织青年学生到南市区一带的工厂进行革命宣传,或在一些纪念活动中写标语,散发传单等。当时流行着一句话:“我不入地狱,谁人人地狱。”因此,面对敌人迫害,诗人是“去矣勿彷徨”,“丹心永不磨”。邓拓曾把“狱中诗”手订成册,借用他十分崇敬的明末爱国诗人夏完淳《南冠草》诗集名。在《自题〈南冠草〉》诗中写道:“生死浮云浑一笑,人天义恨两无穷。收来病骨归闽苑,奠对清江看冷枫。”诗人献身革命死而无憾的精神灼然可见。
作为一个党的文化战士,诗人身陷敌囚,面对“孤灯看瘦影”、“琅趟月向低”的监禁生活,战友们的情况是他甚为挂牵的。他寄情诗中,希冀:“征侣应无羔,新猷倘可长。”他更坚信,“碧海终填尽,黄河必涤清。”“万众摧枯朽,神州定铲平”。正是对革命事业的坚定信念,诗人在土室斗牢中,同难友们想办法找来纸和笔,抄录狱中的“题壁诗”。当时狱中广为传诵的是恽代英的“狱中绝诗”:“浪迹天涯忆旧游,故人生死各千秋,已拼忧患寻常事,留得豪情作楚囚。”恽代英烈士的诗不仅给大家教育,也启发难友们写诗寄怀,抒发对革命事业的执著信念,激励同敌顽斗争到底的决心。
1933年9月,邓拓被家人保释出狱。他写了题为《出走》的诗作。诗中写道:
放声一曲大江东,千古风云入望中。
有限朋友嗟宿草,无多骨肉怅飘蓬。
只身天地余残泪,一眼河山尽断鸿。
莫道群生都懵懂,明朝四野又烟烽。
诗人半年多监禁生活的结束,获得自由的战上欣喜之情溢于纸面,但诗人更是怀念朋交故人,渴望新的战斗,特别是失去了组织联系,失去了学习生活,断鸿孤雁,不免惆怅,但革命者放眼未来,在寻求新的斗争。邓拓出狱后即写了《形式逻辑还是唯物辩证法》的文章,参加了对反动哲学思想的批判。不久,他又在福州参加了国民党十九路军抗日反蒋的“福建人民政府”的工作。
邓拓的“狱中诗”,写得深沉凝重,集中体现了诗人早期诗歌创作的特色。诗人多用古代语体文句入诗,且又工于用典,使诗句典雅峭拔而寄怀遥深。抒写革命者受难被禁的景况和情怀,这些古雅深沉的句子,更能创造一种特殊的氛围。“孤灯看瘦影,短梦断南柯”;“血迹殷半壁,雷声动一阿”;“大地沉沉寂,人间莽莽迷,”“廿年浮沧海,正气寄玄黄”的诗句,不仅寄怀遥深,而且音韵铿锵,令人诵读。
诗人凝炼深沉的艺术风格,同他的艺术爱好的专注和写作态度有关,同时也是他这一时期思想气质的反映。诗人求学上海,参加左翼文化运动并参加党组织。由于系统的理论学习和实际斗争的锻炼,邓拓的思想在不断的探索中表现出韧性深沉的特色,一旦这种思想渗透到诗的创作中,又得力于早年的训练,他习惯地运用这种讲究章法、典雅庄重的艺术形式来表现。这种严格的注重章法的诗体,容易束缚作者,但在艺术的锁链中获取艺术的自由,更见作者的功力。邓拓的早期诗作,都专注于律体诗创作,表明他的创作态度严谨,也表明蕴藏着深厚的艺术潜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