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齐落风皱起了眉,若是换了个人这么说,他几乎要开口训斥‘你懂什么’了,可提出这个建议的偏偏是孟丰臣,一个他打定了主意不能用寻常眼光看待的弟子,一个刚刚从仙府中取出数量和品质足以让在场任何一个修士疯狂的巨额宝物的弟子。
其他人有了姬云麓那位族爷的前车之鉴,也都没有说什么,不过看向孟丰臣的目光却是多了几分责备和不满,在他们看来一个练气期的弟子又能知道什么,共享?开什么玩笑,历来所有门派一旦找到宝物,无一不极力隐瞒,力求做到独享,哪里有主动拿出来与他人共同分享的道理?
不过看到齐落风和一众长老都皱着眉没有开口训斥,他们也没人愿意出头做坏人,他们能看到的齐落风肯定也能看到,而且还能看的比他们远,看得比他们清,又何须他们多言,那不是无端端去得罪一个冉冉而起的新星么?
‘这小子估计该挨骂了,还是嫩啊,自以为潜力高又立了大功就能比别人更聪明了?哼,我们当年哪一个不是大比中的前几名?哪一个不是天资纵横?不然也不可能有现在的修为和地位。不过这样也好,若是他既能潜力惊人,又能很有见地,那反倒会让我们担心了,这么强的弟子若是处处都强,那几十年内我们峰内的弟子是没有什么出彩的机会了,做得再好比他还是差得远,岂不是打击我峰弟子的修炼热情?’
大多数修士心中都在幸灾乐祸,在他们的眼中孟丰臣还是一个毛头小子,他们这里最年轻的就要数伍赤芍几人了,其他即便是看起来比较年轻,只有五六十岁的姬云麓族爷,都已经有七旬之龄了。
“确实,有理。”阎天罡那犹如木头雕刻而成的面上露出一个赞赏的笑,惜字如金地说道。
“唉,是啊,我们差点被这巨量的宝物迷花了眼、迷乱了心啊,”齐落风长叹一声,坦承自己的错误道,“这些宝物确实不是我门能吞下的,以蛇吞象,是祸非福啊。”说着他神情就由原本的欣喜变为了落寞。
再看着身前这对储物袋时也不再那么兴奋了,这些宝物中八极门能分到一小部分都不错了,质量上更是难以保证,可这对八极门不公啊,任谁自己辛苦打到的鸭子,做熟了要分给别人一大半,心里也不会舒服了。
不甘,极度的不甘,可说回来,他还真不敢克扣隐瞒一部分宝物,不然到头来可不只是八极门受到各方压力这么简单。
一直以来修仙界看似平和一片,实际上却也并不太平,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暗潮汹涌,很多时候在大势所趋下,所有人都必须知道‘和尘同光’一词,争福地、修仙材料、抢优秀弟子门人,这些事情自古以来就不曾断过,以后更是不可能消失。这些事情都是修仙界默认的,可若是东西太多,得到宝贝的人又不愿拿出来与他人分享的话,那么等待他的结果只有一个,那便是灭亡!
若这次仙府所得只有百多件二品法宝,又或者只有百多瓶高品质丹药,那么别说八极门会被逼主动让出去,便是你让其他门派的人来要,也没人会来,多少也是一个大门派不是,若是眼界太小岂不是徒遭人看不起。
可这次不同,这里的东西随便拿出去几件都足以让落月大陆震动,更遑论这里的东西不是几件,而是足有几十万件,法宝、丹药、功法、灵矿、高等灵兽材料、上古阵法,零零总总下来,别说是八极门,便是天月宗都没有这个好胃口能吞得下这些。
“其实掌门也不必如此忧心,到时候我门可以理所当然地多要一些,毕竟此府出在我门地界内,又是我门亲自动手取出,最后还主动奉上,若是这样都不能让我门多分一些的话,只怕也会寒了其他门派的心。而且,我们也不用全都拿出来啊。”孟丰臣笑道,在寰宇的带挈下,他早已放眼整个木澈星,而非八极门或者落月大陆,眼界无形中就高了很多,高屋建瓴之下,许多事自也看得比别人清楚。
“哦?这是怎么说?”齐落风选择的不是质疑,而是询问,可见他对孟丰臣也不再是用看门下弟子的眼光看待了,而是出于一种平等的态度,若不然此刻他就该说‘你不懂的,若是藏起来一部分被其他门派发现,到头来还是徒增烦恼,那样那群本就不讲理的老家伙肯定会有意无意地质疑我们还藏有更多宝物,到时候八极门可就要被翻个底朝天了,说不定还会赔上家底。’
“高等阶的宝物我们自是一件都不能偷漏,不过低阶的宝物,就算我们克扣下来被他们知道了,得了不少好处的他们估计也不会拉下脸来找我们麻烦。相当于我们捕获了一只珍稀灵兽,杀好了煮熟了,然后将大部分肉都分给了他们,得了大好处的他们,到时候还会因为我们把灵兽皮毛留下来而找我们么?”孟丰臣差点冲口说出鸭子,还好他反应快,及时改口成了灵兽,不然他还真不知道如何解释鸭子这个词的含义。
“唔,这么说确实没错,不过这么比喻嘛……”齐落风抚须淡笑,同时目光不经意地扫过站在一旁的包岳明。
孟丰臣立时知道不妙,果然他转头看去,正见到包岳明凶狠地瞪着大环眼看着他,末了还扯了扯连康永的衣袖,粗声粗气道:“老连啊,你可得帮我看紧了这个小子,他若是来灵兽谷,你定要提前给我打招呼啊。不然,不知什么时候这小子就祸害了我那谷中的宝贝。”
他的声音不低,对在场的人来说更是由惊雷灌耳,不过效果却是令人莞尔一笑,顿时整个场地的气氛便变得轻松了。
不再是一群人面面相觑地看着齐落风和孟丰臣这一老一小似模似样地商量事,心思敏捷的他们很快也想通了前后关节所在,想明白后,几人一边感慨长江后浪推前浪、唏嘘自己眼界太低,一边赞叹孟丰臣的大局感好、处事镇定、不为外物所惑。
当然这也让罗天宇和颛孙蒲等人看向孟丰臣的目光更加的不善了,当然其杀意也隐藏的更深了,不然若是被齐落风或者任何一个长老感觉到,那最后不但免不了一顿罚,说不得日后还得专门保护孟丰臣,不然出了事肯定要算在他们头上,他们可承受不了掌门和一众长老的怒火。
“好,此事就这么办。你们现在就过来把这些宝物中二品以下的都挑出来,其他的都不要动,等其他门派的道友来了再说。我现在就飞剑传书给六剑门和寒露派掌门,唔,天月宗也得通知一下。另外,等会丰臣你再进去一趟,催一催那群小子,告诉他们,就是挖地三尺也无所谓,只求尽快把里面有用的东西拿到手,那群老家伙接到我的飞剑后定然会以最快的速度赶过来,我们到手的低级材料他们自然不会抢,但没拿到手的他们可就不会客气了。”
齐落风面上又恢复了喜色,这次八极门可是大大地长了脸啊,如此丰厚的各类宝物绝对能让平日不显山不露水的八极门,立时在落月大陆声名鹊起,到时候不仅八极门的修士出去有面子,还能大幅增加每年入门的弟子数。
于是,一场非常类似‘分赃大会’的挑宝开始了,一帮修为不低的中年修士和老修士,聚在一起不时地发出惊叹,甚至可以说是大呼小叫,实在是太少见了。
以他们的神识来说,这种分拣东西的事本该很快,可偏偏速度怎么都提不起来,仔细看过去,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修士正双手摩挲着一件寒光闪闪的法宝,怎么都舍不得放下,看那陶醉的神情和细致的动作,几乎让人以为他手中的并非一柄剑,而是世间最精致最细腻的瓷器,摸重一点都会碰碎它一般。
其他修士也都差不多,要么抱着一块玉简,要么捧着一瓶丹药,要么趴在一个大铁块上,一个个怕是早都将挑拣宝贝的事抛到九霄云外去了,迷离的双眼更像是一群喝多了的醉鬼或者瘾君子。
最后,还是在几位略微清醒的长老和发完飞剑的齐落风的训斥下,才总算加快了速度。
其间想要偷偷藏几件法宝、几张符箓的事情就更多了,可偏偏看着这些人一幅痴迷的样子,让齐落风他们怒不起来,这些人都在各个领域有着精深的研究,此刻见猎心喜之下,哪里还控制得住自己?
看在这些人并非因为贪婪的情况下,一众长老也不好惩处他们,不过呵斥声却是不断。
“霍师侄!赶紧把那个琴状法宝放回来!”
“屈离!别藏了,那么大一根灵兽骨也是你藏得住的?”
“胥小子!你那藏物于腹的小花样我可是知道的,赶紧把那瓶丹药给我完整的吐出来,少了一颗你师叔我就打得你再也吞不下东西!”
“丛大头!你以为塞到裤子里我就看不到了?连那千劫雷木做符纸的符箓你都敢乱藏!看看,给电的够呛吧,脸都紫了?”
到最后几位长老干脆也不说那么多了,直接叫名字,于是,整个挑宝就变成了一场点名大会,每个人都被点到了好几回,多的都甚至被点到几十回,颇有几分至死不渝、死不悔改的架势。
好容易等这些人挑完了东西,孟丰臣带着腾出来的几个储物袋,又转身回了仙府,名副其实地是去‘奉命’‘刮地皮’去了。
再进仙府,孟丰臣显得有些无所事事,其他弟子可都在‘辛勤’地四处搜索可以挖的下来的东西,而他,这些东西虽好但他却不怎么用得到,数种法门中他只略知炼丹,其他锻器、制符、布阵他都不懂,这些东西给他他也不怎么用得到。
即便是炼丹,他也不准备在上面耗费太多的精力,浅尝辄止即可,至少十年之内是如此,他这几年主要的精力还是要花费在修炼上,唯有修为和实力才是立身之本。
趁现在有空,他又赶忙将他所知的大部分魔界的知识录入玉简,这些东西,若是有机会还是要尽可能早交出来的,哪怕是让落月大陆的其他门派警醒一些也好。
唯一可惜的是寰宇并未告诉他空间裂隙的位置,他只记得上次被寰宇传送过去时是在一片茫茫无际的大海上,而且那里波涛汹涌、浪潮翻滚,海浪足有数百米高,不过这点信息可一点也减小不了搜索范围,要知道单只落月大陆都足有数十万里宽广,而海域更是辽阔到没有边界,在大海中寻找一段百多里浪大的海域,实在是比大海捞针也好不了多少。
若是知道地点,也许可以让其他门派修为高深的修士去查看一下,一来能确定魔界是否已经打开了空间通道,二来也可以增加魔界即将入侵这件事实的说服力。
不过,遗憾就遗憾在这里,寰宇定下的准则是在孟丰臣修炼到元婴期或是攒够足够的灵石,才能开启寰宇之钵,那时候不但会得到关于空间裂隙和星空传送法阵的具体信息,还能进一步使用寰宇之钵的功能,目前为止孟丰臣一项要求都达不到,也只能徒呼奈何了。
当孟丰臣再次走出仙府时,入目的一切让他惊呆了。
几个须眉皆白不过却面如婴童的老者,正唾沫飞溅地争吵着,其中就有模样在其中最显年轻的富贵来在。
这些人话中没有一个脏字,可其中针锋相对的味道却很浓,每句话孟丰臣都听到了,也能听懂,但就是不明白,完全不知他们在说些什么,好像是一些典故,又好像是一些其他杂七杂八的东西。
齐落风等人并不在此地,抬头看去,才发现八极门的一众人等和一群穿着一身与八极门弟子服完全不同衣服的青年正站在那里,不同的是齐落风等人听的是一脸地感慨和赞誉,而这些青年则个个同他一样一头雾水,更有不少显露出不耐烦的神情。
这让孟丰臣有了一丝明悟,富贵来他们应该是在争吵如何分配这些宝物,以及如何分配进府名额吧?
这座仙府也不是随便进人的,首先凝神期及以上的修士就被排除了,其次人数还不能太多,否则同样也会由于灵力波动太大而引发仙府阵法反应,到时候损失一批弟子事小,不能再进仙府事大。
不过,这种谈判方式也太怪异了吧?
孟丰臣虽听说过经常国与国的谈判并非一派和谐,并非相互提出条件接受就合作、不接受就散伙,而是要经历一番激烈的近似你死我活的争吵,可以说谈判桌、尤其是政|治谈判桌,实际上就是战争的延伸,自然也无可避免地要用上除了武器以外所有的东西,牙齿、舌头、拳脚,这些都是。
而眼前的情况也是如此,合作是必然的,那么如何分配利益就是个大问题了,没有人愿意让步,那么便只有极力争取、拼命争取,这可是关乎门内利益的大事,除了不动武,所有人都抛下了平日里高贵的外衣,在这里赤膊而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