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十四年八月,太原城,一座秘密的宅邸。
朱棡狠狠的一拍长案,压低了声音咆哮:“老大这只狐狸,别看平时温文尔雅一副老好人的模样,骨子里实在是奸猾得很,外面送进去的菜食丝毫不进,出行又有大兵护卫……可恶,着实可恶!”
朱棣在旁边噗嗤一笑,不过他马上意识到了失态,连忙捂住嘴巴。“三哥,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在老二的封地除掉老大,他难辞其咎,到时候,父皇纵使念着父子之情不杀他,皇位也肯定是没份儿了。如今,父皇渐渐老迈了,天下还不是您说了算!”
朱棡怒气这才消了一点,却又换上一副无奈的表情,叹了口气道:“可惜老大防范严密,西安指挥使的兵马禁卫森严,无从下手啊!”
朱棣阴森一笑:“我有一员猛将,熟知陕西地形。而且他乃是蒙古人,就算事情办砸了,也查不到咱们头上。”
“哦?”朱棡来了兴趣,“此人现在何处?”
朱棣道:“就在太原城中,只可惜啊。”
“可惜什么?”
“有将无兵,难以成事啊。”朱棣装作重重的叹了口气。
“这有何难,从我营中调些死士就是。”朱棡头又一痛,“不过西安指挥使麾下数万大军,这点人马能顶个什么事呢?”
这时,坐在朱棣身边的头号大将张玉忍不住嘟囔道:“兵马多有什么用,茅房就那么大,还能都挤进去不成……”
朱棣心中冷笑:三哥啊三哥,你这个傻蛋。除掉老大老儿就轮到你了,哼哼,死士是你的人,你就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说罢一拍大腿道:“对啊!任其防范再怎么严密,考察民情,吏治,河道,吃喝拉撒睡,总不能都带着大军吧。”
朱棡一听也笑了:“早就听闻四弟身边猛将如云,而张玉朱能二人更是猛将中的猛将,没想到今日一见张将军,竟是文武双全呐!”
朱棣忙摆摆手道:“三哥说哪里笑话,连小弟我都唯哥哥马首是瞻,张玉朱能二人将来不过是哥哥的臣子罢了。希望哥哥身登大宝之日,勿忘早年的约定!”
“那是自然,平分天下,黄河以北,尽归贤弟!”说完,朱棡转过头对右手边的一个男人说:“茂公,刚才的事情,让你见笑了……四弟,我来为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军师,凤阳人徐春雨,字茂公,哈哈对了,就是我的徐茂公,以后大家都是一家人,你们要多亲近。”
徐春雨连忙起身对朱棣行了个礼:“见过燕王爷,主公过誉了,春雨之才哪敢比之先贤,说到出谋划策,不过是尽一个王府幕僚的本分罢了。”
朱棣眼中闪过一丝不屑,旋即恢复了正常。他佯作欣然道:“为了三哥的宏图霸业,为了大明再创辉煌,本王当与先生共勉之!”
晋王朱棡举起手中的酒杯:“孤王全赖诸位鼎力相助,有朝一日坐了天下,诸位都是新朝的重臣。”说话间,眼睛悄悄一瞥朱棣,见这位四弟正乐呵呵给徐茂功地敬酒,心里说不出的恨意:“哼,想跟我平分天下,等着罢,看孤今后怎么收拾你!”
两兄弟各怀鬼胎,但很明显,还是朱棣这个阴谋家技高一筹。
徐春雨侃侃而谈道:“主公可派一支精干的队伍,配合西安城中的细作,必然能够找到破绽。”他一拍手,两个兵士取上来一张地图,他的手指缓缓地在地图上划过几条线路,“事成之后,可由此路将人劫回软禁,可有大用!”
晋王这倒不解了,“此人万不可留,杀了一了百了,有何大用?”
“主公有所不知,皇上偏爱太子有目共睹,太子的儿子朱允炆很是聪慧,深得陛下喜爱,万一太子死了皇上立其为皇太孙,如之奈何?”
“这。。。。。。”朱棡郁闷了,徐茂功的话显然有些道理,忙问道:“万一真是那样,岂不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徐茂功老谋深算的一笑:“所以留着太子的用处就在这里了。倘若他朝朱允炆掌权,王爷您要夺天下,只剩下兵戎相见一途,到时候太子就是我们最好的一张王牌,可令那小娃娃投鼠忌器。”
晋王听得连连点头,猛的一拍桌子:“好!就按你说的办。”
此刻的朱棣却在一旁若有所思:“看来这个徐茂功倒也有些本事,本王是大意了,怎么没有想到这一层,朱允炆呐朱允炆,莫怪你叔叔心狠手辣。”
晋王等人在太原的秘密会所中商议,此刻的太子却还蒙在鼓里。
西安,秦汉唐等多个强盛帝国的古都。太子行辕。
“太子殿下,今日巡视了城防,不知明日作何安排?“说话的是西安指挥使王振。
“明日去城外巡视河工,久闻黄河水患荼毒百姓,明日孤倒要见识见识这为祸千年的黄河!“
“那臣去安排兵马随同保护。“
太子朱标不悦道:“孤来西安一个月,你派兵保护了一个月,你手下的兵士就真的无事可做了,听说蒙古人常常来犯,你大可有所作为。”
王振惶恐道:“保证太子的安全是目前全陕西最重要的事情,臣不得不细之又细以保证万无一失。”
“少在这里拍马屁!如今四海升平,孤带上东宫的侍卫就可以了,城外几十里地你的骑兵半个时辰就能赶到,安全得紧。”
“太子殿下,不可啊,大意不得!”
“孤决定了。”朱标虽然仁厚,但关键时刻却总有那么一丝固执。
第二天,黄河岸边。
风很轻柔,摇曳的树叶沙沙作响。朱标抬起头,好像在仰望天空,半晌后突然悠悠的一声长叹。
“这就是千年以来一直为祸两岸的黄河啊,历朝历代总要投入巨大的财力物力用以治河,究竟什么样的方法才能够让你安静一点儿呢?”
“太子殿下,今日似乎有些不对劲。”说话的是太子的卫队长李元芳。
“有何不对?”朱标皱了皱眉头。
“往日河岸边总有不少百姓,可您看今日,安静得有些出奇。”
朱标心系黄河水患,并没有细想,挥手示意李元芳不必担心,而是道:“来人呐,传治河的官员过来,孤要问话。”
嗖的一声,利箭破空的声音。“太子殿下小心!”李元芳反应很快,一个箭步蹿到朱标的面前,雁翎刀已经拔出,格开了飞来的羽箭。三十余名侍卫众星拱月般把朱标围在中间,精神格外紧张地扫视着四周。
不一会,尘烟大起。
一百多个黑衣人在沙尘中立马横枪,脸上都蒙着用麻布做成的面巾,看不清长相。为首的一个壮汉身材迥异,毛发暗黄,明显就不是中土人事,倒像是蒙古人。
只见他跃马上前,双眼直视着朱标,迸发出异样的神采。“你就是太子?”
“何方毛贼,知道是太子殿下还敢惊驾,莫非是活腻了?”李元芳怒叫。
那蒙古人只是嘿嘿冷笑。
这些家伙,分明是蓄谋已久,太子的行踪,早已在他们的掌握中。
李元芳的心里不免有些慌乱,握着长刀的双手,手心里全都是汗。但他还是强自镇定,他决定吓唬吓唬这些看上去来者不善的黑衣人,“西安指挥使大人的兵马片刻就到,识相的早早离开,太子爷仁厚,不会与尔等计较!”
“哈哈哈。”那蒙古人仰天大笑,“别拿大爷开涮了,西安的兵马此刻正在城外的营中操练呢,等他们得到消息,你们全都已经向阎王爷报道了,哈哈!“
“你这狂徒,可知行刺太子乃是十恶不赦的大罪,是要诛灭九族的!”
“你也看出来了,我是大元人。大元和你们明朝向来势不两立,今日遇到你们的太子,我不动手才是是恶不赦,少废话,弟兄们,动手!”蒙古汉子大手一挥,百余骑兵举起长枪开始冲锋。
“快,殿下,我们顶着,您先走!”李元芳焦急万分。
此刻的朱标却没有紧张,他想到了年迈的父亲,想到了几个孩子,心中异常的凄苦。他安静的对李元芳道:“歹人都是骑兵,我身体文弱,绝对跑不过他们的马蹄的。你快走,去通知王振,让他为我报仇。还有,告诉允炆,是父亲不能再照顾他了。”
“不,我不能走。”李元芳一脸决绝。
“这是命令,找到允炆,以后你就跟着他。”
李元芳撒开两腿拼命狂奔,与此同时,黑衣人的马队发动了进攻!
黑色的铁流瞬间冲进了东宫侍卫的阵中,很快,两队人马搅在了一起,掩盖了风吹树叶的沙沙响,滔滔水流的澎湃,只听得见兵器碰撞的叮叮当当和不绝于耳的惨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