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娣的男人是一个瘦猴样子,瘦头,瘦身子,一双眼睛鬼鬼崇崇的,不怀好意,但是他对我采取这种态度倒叫我不好意思了。我有点尴尬,也有点不知所措。我说:“我不会连累你们的。我现在就走。你们为我受牵连不值得。”瘦猴男人笑说:“她不会放你走的,你就多住几天,或者多住几个月也没有什么。”亮娣说:“大迪那你就不要走了。”
我现在可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我不知道我下一步应该怎么办。但亮娣的男人不让我走,她也不让我走,我确实难了。而且我也对亮娣的男人的作法理解不了,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作,按说他应当把我打上一顿,要不就把我大骂一顿,顶不行也要把我赶出去。可是他却没有这样作,这种不合情理的事情使我难以接受。
我无法走脱,只能在这儿住下来,亮娣每天都给我做好吃的,让我睡好吃好,不干什么事情,她的男人好久不回家,她正中下怀,成天和我在一块儿作爱,她在床上的贪婪和高亢让人对她不由得刮目相看。觉得她并不是一个****淡漠的人。她其实是一个****很强的人。这样住了几天后,我忽然觉得自己成了一个受到一个女人强奸的男人。我并没有在她身上得到了什么,相反,她却从我身上取得了某种乐趣。
这种思想一出现,我的情绪一下子变得十分低沉,我对亮娣说:“你让我走吧,我不愿意在这儿住下去了。”亮娣笑笑说:“怎么了大迪。我难道惹你了?你怎么脾气这么坏啊。你在单位很可能出不开,经常受气对不对?要不你怎么会变成一个人羊呢?我想这是十分肯定的。”我恼了:“你胡说!我变成羊不变成羊那是我的事情,与你有什么相干?”亮娣没有恼,说:“我对待你不好?”我说:“你如果不好还好说。”亮娣沉吟了一下,说:“大迪你帮我办一件事情行不行?你办了后再走行不行?”我说:“什么事情?”她说:“我最近听说我的男人又在外边挂了一个女人,这个女人在县城的天外天酒楼,是一个舞女。你去帮我查一查,把这个女人的名字给我查清?”
我看着亮娣,她的意思十分清楚,她的意志也十分坚决。我答应了。
我拿着她给我的几百元,乘车来到县城,这个县城离我们家乡的县城有百里之遥,在这儿没有人认识我。所以我不用有什么害怕。但是究竟怎能样才能把那个姑娘找见,却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而且亮娣也没有向我说出那个姑娘的相貌特征,所以我现在还是没有办法找出那个小姐的。但我得想办法。
我来到天外天大酒楼,找到里边的经理,我向他提出在里边打工,我说我也不想挣什么钱,只要每天能给我一碗饭吃就行了。经理把我的证件(那是我原来在支行发的身份证)看了看,又问了问我的有关情况,诸如什么地方人,什么文化程度等,还问我有没有媳妇,有没有孩子。我具实说了,经理看我老实,把我的身份征收了作为抵押,答应让我在他们的酒店干活,但他却提出每月给我二百元。他分配给我的工作是每天把酒店里的垃圾拉走,并从订货单位把诸如什么啤酒、饮料、卫生纸等东西拉回来。
我在这儿住了下来,每天把分配给我的工作干完。
天外天酒楼里有多少女孩子我去了好几天后也没有弄清。她们上班的时间大都是晚上。有的要干到清晨,还有的要被嫖客接到外边去过夜。我去了几天后有一个惊人的发现,那就是在小姐们中间,有的人有固定的男人,这些男人大都是干部模样的人。他们走到酒楼里就象来到自己家里一样随便和大方,有的人一走进包厢就被小姐一下子包围了,把他抬起抛在空中。然后又把他的身上的钱一下子掏光。有一次,这个县城民政局一个上了年龄的局长到这儿来租一个小姐,一定是这个局长经常到这儿来的缘故,他一走到,那些小姐就把他包围了起来,她们有的扯他的腿,有的拧他的耳朵,还有的在他的身上胡乱摸揣,把他的钱掏出来让别人拿去买吃的东西。局长大声叫屈,但却哈哈大笑着,十分的得意。后来他给老板说他晚上要一个小姐,老板于是就打发一个小姐去他家里,但那个小姐却不去,说他那么老,局长就笑说:“正是因为我老了,你怕什么。我又把你吃不了。”那位小姐还在忸怩,他却抓住人家的胳膊,硬是把那位小姐拉走了。
一天晚上,天外天酒楼来了七八个客人,大都在二三十岁左右,从他们脸上的气色看来他们都是这个时代的成功者,有人腰里别着手机,有人手上戴着钻戒,还有人手脖子上戴着明灿灿的金表,一个仿佛是头头儿的人脖项里还戴着金项练。他们一进来老板就屁颠屁颠地跟着人家屁股后边转。把里边的所有的小姐都叫出来站在那里让他们挑选。他们象挑选牲口一样把那些小姐转着看了看,看看她们的脸蛋,看看她们的腰肢,看看她们的胸部。他们还伸出手把她们的脸子扳着转了转,并且把几个姑娘的嘴巴用他们的手指往上推了推,使姑娘们的嘴巴和口腔里的牙齿露了出来。那几个姑娘都忍住了,没有吭声,但是有一个姑娘却不同意了,她拧着眉毛,说:“我是人不是牲口。你不要来这一套。”那个长着一张胖脸孔的老板样的汉子眼睛瞪大了:“噢喝,牛皮的很么。我倒要看看是你硬还是我硬。”舞厅里立即响起了一阵淫邪的笑声。胖老板对舞厅老板说:“把这个小姐给我挑出来,你要多少钱我给你多少钱。怎么样?”老板是一个脸色有点铁青的汉子,那是纵欲过度的象征,他向那个刚才顶撞胖老板的姑娘说:“还不快向黄老板赔礼道歉。”但是那姑娘却鼓着脸子不说话,把舞厅老板晾在一边。舞厅老板脸上有点挂不住,声色俱厉地说:“荣荣,你要是再不听话,我就开除你。让你离开我们天外天酒楼。”那个叫荣荣的姑娘看了一眼老板,慢慢走到那个老板跟前,低着眼睛说:“对不起。”说完走到一边去了。
我站在旁边的一个角落里,把舞厅里的情形尽收眼底。我看见那个叫荣荣的姑娘眼里含着泪水,但是她却没有让那泪水滚落下来。她咬着牙,有点苍白的脸膛上显出了一种叫作绝望的情绪。我有点同情她。我来到天外天歌舞厅已经有了好十几天了,但是却一次没有和这个叫作荣荣的姑娘说过话,我记得我来到这里时她已经来了,我不知道她是什么地方人,只听得别人说她是千阳人,家里比较穷,有一个弟弟上学,要她供他。再的就不清楚了。但看样子她在这个场合里并不快活,她好象有满腹的心事。有几次,老板问她晚上接不接客,如果接的话能挣好价钱,但是她却没有接过一次。于是老板就对她有了看法,认为她这人头脑不活,把什么事情看得太死。但是这时候我还不知道荣荣就是那个亮娣的丈夫钻的情人。
舞厅里的气氛总是活跃不起来。大概是由于荣荣的关系吧,那个胖老板在跳舞中间不时拧过头看荣荣,但是荣荣却眼光始终盯住脚下的一个地方。后来事情突然发生了很大的变化,那个胖老板忽然丢下手里的舞伴儿,走到荣荣跟前,两把手伸出去从两边把荣荣的嘴角扳住,使荣荣的脸颊一下子变了形,就象一具怪兽,胖老板说:“我今晚上把你包了,我是处男哩。”没有想到荣荣也照此办理,把胖老板的脸颊也扳住,说:“我是处女哩。”胖老板说:“你一晚上多少钱?”姑娘和他在舞厅里转着步子,说:“你钱再多我不卖。”“不卖由不得你。”“****的还把屙屎的鼓住了。”“你骂谁呢?”“你听错了吧。我怎么能骂人呢。只有不是人的人才能听见我的话。”
我一下子对荣荣有点刮目相看。
这一晚上,她没有屈从那伙人的淫威。
我对这个天地的生活不感兴趣,但荣荣却在我的心目中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我记着亮娣的嘱咐,所以也就格外留心看她的丈夫什么时候来。大概在我来到天外天大酒楼的第十五天吧,那天晚上亮娣的男人来了,我躲藏在一个包间的角落里看着他,他刚走到酒楼,里边的小姐就吆喝一个叫荣荣的小姐赶快去接客。于是我看见了荣荣小姐从里边走了出来,立马把亮娣的男人接了进去,在包厢里就响起了他们的叽叽咕咕的笑声和说话声。
我犯了愁,该不该向亮娣说那个叫作荣荣的小姐。如果说了她会怎么办,如果不说她又会怎么办。我拿不主意。但是第二天我还是离开了天外天酒楼,我在走之前把我的身份证要了回来。那个经理对于我这么快要离开有点愕然,但是他还是同意了。我来到亮娣所在的村子,我把我看到的有关荣荣的情况都告诉了她,她听了说:“好吧,我感谢你,你要是想离开我那么你就马上可以走了。”亮娣给我付清了工资,又拿出我的小说稿交给我:“你走吧。”我接过了她交给我的东西,说:“你不会把那个叫荣荣的姑娘怎么样吧?”她嘿嘿一声冷笑:“你管的事情太多了吧。”
我离开了亮娣的家,走出了那个村子,在渭河套里的那些村子寻找工作,但却一直难以找下,我只所以难找下的原因是因为我相貌太丑陋了,人们只要把我看上几眼,就会发现我的人羊的特征。虽然找不下,但是我不急,我现在最为操心的却是天外天大酒楼里的荣荣小姐,我不知道亮娣对她会怎么样。所以我有意识地到那个县城去走动,但是当我在一周后去那个县城走动时却听到一个惊人的消息:天外天酒楼里一个小姐死了,死于她的卧室里,目前警方正在调查此事。那个死了的小姐就是荣荣。
我去找亮娣,我对她说:“是你把荣荣害死了?”她嘿嘿一声冷笑:“是你把她害死的,如果你不把消息告诉我我也不会知道她是什么人。”我心里犯了迷糊,对她说:“你平日既然对你的丈夫那么容忍,为什么现在又是那么歹毒。”她嘿嘿一声冷笑:“那是你不了解我,我只能让他和两个女人来往,可是他却超出了界限。所以我要采取措施。”我大声说:“你不是人,你是一只野兽,你比毒蛇还毒。”她说:“随你怎么说吧。”
我气忿不过,转身跑出了亮娣的屋子,我把那只小铜铃拿出来在她的院子狠劲敲着,立时,她家屋子楼房上的所有玻璃和门窗都哐啷哐啷地碎了,那些门板也碎了。亮娣从屋里气急败坏地跑了出来,手里抓着一件什么东西,要打我,可是突然之间,她又猛地扑倒在地上呜呜地哭了起来。在她大声嚎哭的当儿,我从容地走出了她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