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由于在开业前作了一些宣传,开业后生意还是比较兴盛的,每天来找大师看病的人络绎不绝,大师的门前就显出了一种热闹。大师在屋子的地上用油漆画了一副阴阳八卦图,病人来了就让在里边转圈子走动,说是这样可以把身上的病魔退了,有些病人在里边走动时头脑发昏,转着转着就倒在里边,这时候的大师就象那些高踞于庙堂之上的如来佛,面带微笑,神情高深莫测,让人不由得生出一种敬畏之情。但是我却觉得这里边有什么奥秘。我试着在里边顺时钟走动,或者逆时钟走动,由于那个圈子太小,转动起来人的头脑难免要发晕,顺时钟或逆时钟对于一个对这个东西有神秘感的人来说,其本身的存在就是一种威胁。在很大因素上,此时的心理因素占了很大成分。想到这里,我不禁对大师在心里产生了一种古怪的想法:大师是不是知道这里边的秘密?我于是向大师提出了这个问题,大师似乎是愣了一下,把我深深打量了一眼,脸上立即就写上了一种怨怒。我没有胆怯,我笑说:“师傅,这是我的一点怀疑,我知道怀疑是不应当的,但是我想你是我的师傅,我说出来对于你对于我都是好的,你可能会在以后的气功治疗中把这方面的事儿干得更好,如果有人问起来了,你会说出一个充足的理由,让他们对你更加信服。从而提高你的知名度。”大师笑了:“你这个人羊总会说话。其实在气功界人们是最保守的,有功的人之间从来都是封闭的,没有人会进行交流,这是行规。而有些人就是凭借这种神秘让别人对他信服的。我不会采取这个办法,我要用我的本事把人们折服。你这个人羊太直了,你已经在生活中吃了好多亏,以后如果再不改那还会吃大亏的。”
师傅没有对我的提问生气,他在以后的日子里对我还是肯传授功法的,但是我发现他却再也不肯传授什么大法了。他所说的只是很一般的问题。而且有几次他说出了几件事情也让我生出了胆寒,他说他在家里的时候,曾经把村上几个牙客用法术整死了,他们不知道他有大法,在他跟前作恶,他只用了一手就把他们的命送了。他说这话时我想起了他在暗夜里作的什么法,把蒿丘的命送了。我的心里冒出了一种彻骨的寒意。
但我没有马上离开大师,我还在他那里学艺,我只所以没有马上离开,是因为他在这里还能提供一间住房,还能让我每天有一碗饭吃。
白天,我一般在大师的门诊部里发功给病人治病,只有到了晚上我才有时间在灯下写我的小说。这天是我来到大师处两月后,晚上,我又坐在灯下把那篇没有写完的小说拿了出来,我接着先前的地方继续写了起来。
这天中午,乔城县化工机械厂厂长冯振良在安排了厂里的工作后,准备到省城跑一趟,司机已在院子里发动起那辆黑色的奥迪车,奥迪车引擎的声音蜜蜂一样在他耳边嘤嘤嗡嗡。冯振良喜欢听这种声音,每当听到这种声音时他心里就泛起一股甜滋滋的暖流。在乔城县,有奥迪车的只有他们厂和县商业银行两家。每当他坐上奥迪车奔驰在坦荡的公路上时,他就有一种帝王出巡的感觉。他明白在当今的社会,一个人可以什么东西都缺,但不能缺少钱和权。社会生活的实践证明权和钱是人生的开路先锋,权力和金钱结合在一起足可以改变一个人的命运。他承认改革开放充分激发和调动了人们的积极性和创造性。他也承认开革和开放为自己打开了人生一条获取乐趣和财富的广阔通道。他不象有些守财奴那样光为后代聚敛财富。他充分发挥着金钱在这个社会中的润滑剂作用,舒心惬意地享受生活。他在省城、太白山森林公园和县城购买了三套住房,每套住房里安置一个妙龄女子,他则在每周的一个具体的日子去那儿和他们幽会,他给她们金钱,她们给他肉体,他们在用钱和色进行着世界上最为无耻的也最为光明正大的交换。他在金钱上的出手大方总会让她们感到心满意足。而他的武孔有力和强健剽悍的身体总会使他们在得到金钱时也享受到人生一种乐趣。他知道在这个社会一个人要立于不败之地,就要有自己的势力范围和政治背景。因此他不惜用色钱去结交权贵,逢迎上级。他利用企业的钱让县上领导出国考察,他提供经费让这些领导的妻子和姘妇到北戴河、鼓浪屿、黄山、泰山等地去旅游。他用入股的方法把这些人捆缚在他办的小化工厂的战车上。他工于心计,但外表上却粘粘糊糊,大大咧咧。他经常在内心嘲笑那些貌似聪明实则愚笨的人物。他把自己归于那类大智若愚、大巧若拙的人。他毫不怀疑自己得了道家的真谛。现在回忆起来二十年前在乡镇当八大员的情景,竟有点恍若隔世之感。
银行盗窃案和暗道唤醒了他心中一段沉睡的历史,他想起了在那个特殊年代与吉二白、钱爱民、王黑狗、见银受、成福升等人打暗道的事。他想起了在后来的日子里处理吉二白迫害老行长和自己向他借款办私人化工厂的情形。他觉得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价值法则,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生活内容:吉二白斗争老行长,那是那个时代需要他去斗争,如果吉二白不去斗争,那么就会有其他的李力文、白力文去斗争。而他去处理冤假错案,也是那时的社会生活需要这么去作,他不去审查吉二白,别人也必将会去审查。同样,****中打地下暗道,是因为那个时代需要有一条几条几十条这样的暗道。一切都是时代决定的,个人在时代中只不过是如同风中的落叶一样,风向西边吹时你就得向西边倒,风向东边吹时你就得向东边倒。你难道会违抗风的意志去独立行动吗?你根本不可能(从这个意义说人在时代中显得是多么缥小和悲哀呀)。由此生发开去,冯振良觉得自己只所以大把大把地来钱并很快暴富,是这个时代让他富的,他无法抗拒这个时代对自己的赐予。当他有了几万元后,他心里说:“可以了。”可是不行,金钱滚滚而来,他无法阻挡:化工机械厂效益好,一年下来可以净赚几十万元的利润。他出去推销产品和联系原材料,一次可以得五六万元或者10多万元回扣。工厂招工时,被招的家属向他送厚礼重谢;化工厂建宿办楼,有五六个建筑公司同时竞争,其中有四家提出送他4万元,他没有答应,有一家向他送12万元,他把工程给了这一家。牛家山森林公园筹资兴建,他利用与********钱爱民的关系,给几家建筑公司联系了工程,得了五十多万元的回扣,他把其中的一些款子给了钱爱民,而把大多数则装进了自己的腰包。现在,只要他一抬手动足,甚至打一个电话,莫名其妙的钱就会滚滚而来,他根本无法回绝。象一些为自己的脱贫致富呕心沥血一样,他现在却对如何再不来钱而煞费苦心。但他又明白,这是不以自己的意志为转移的客观规律,要想别人不给自己回扣,不给自己行贿,那就象要把一头不喝水的牛强按着让它喝水一样,那是万万不行的。他心中异常痛苦,但令他痛苦的倒不是事件本身,而是他觉得别人有了痛苦可以向人倾诉,在倾诉中让心灵得到稍许的慰籍。可他的痛苦却只能装在心里,根本不敢向别人倾诉。因此上,冯振良每每想到这里,心里就骂道:“妈的X!什么世道,太不公平了。”
但是暗道问题毕竟引起民了冯振良的隐忧,他担心公安机关在侦破中牵扯出他的暴富问题。他甚至暗暗怀疑有人在揭发他的经济问题。他想乔城县如果自己被揭发而税务局局长见银受没有被揭发那就是太不公道了。他认为见银受荣获周城的首富应当是毫无疑问的。他不知道公安机关是如何掌握了自己当年参于了打地道的事情,但是他知道自己当年打地道的事情无论如何是逃不过去的。只要你当年打了暗道,那么你就有责任帮助公安机关说出一些问题,而不是把问题隐瞒了起来。他隐隐约约感觉到他的问题县商业银行的几位头儿,县人民银行的成福升不会不向公安机关说的,但是他现在对于这几个金融蛀虫并不怎么放在心上,他们无法撼动他,他有********钱爱民,他有县长廖新怀的支持,他现在把谁也不放在心上。只有见银受如果不被揭出来那真是天理难容。于是在公安机关找他问事的时候,他说出了县税务局局长见银受,他说在当年参于打暗道的大军当中,就有在县中上学的见银受。他在说出见银受时没有一点内疚的感觉,他觉得替父亲所仇的机会终于来临了。他不但说出见是当年暗道的掘进者,还说出他怀疑见银受收受大量贿赂的问题。
见银受是冯振良的杀父仇人此话一点儿不假。1973年,见银受担任路线教育工作队队长在冯振良的家乡的村子驻队,有人向见反映担任生产队保管员的冯振良的父亲贪污了队上的小麦,而且数量特别巨大。见银受就组织专案组对冯的父亲进行隔离审查。一个礼拜下来,冯的父亲上吊自杀。当时担任公社农技员的冯振良闻讯后哭昏过去。安葬父亲时,冯振良把一顶本应当由孝子戴的麻冠强行戴在见的头上,流着眼泪说:“见银受,你逼死贤良,草菅人命,不得善终。”从那个时候起,冯振良发誓要替父亲报仇。在将近二十年的时间里,他始终没有忘记见银受,他每时每刻都在寻找报仇的机会。后来,他当上了厂长,但是见银受当上了局长。他以为自己这一生再没也无法向见银受复仇时,支行盗窃案发生了,暗道出现了,他在惊骇之余窥见了一丝微弱的光亮,他的脸颊上绽出了平生从没有的阴鸷的笑容。他知道,见银受贪污受贿的问题只有在暗道的问题中才能被带出来,舍此是再没有其他路子的。
我正在写着,师傅进来了,他的暴凸眼睛在晚上昏暗灯光的映照下泛着一股幽幽的蓝光,那目光让人害怕。我说师傅你有什么事,但是师傅没有吭声,而是在我的肩上拍了两巴掌,拍完之后他就转身走了出去,一句话也没有说。我有点奇怪,这可是从来没有的事情,自从我来到师傅的住处后,师傅和我说的话很少,他一般是没有什么事儿不会说话。但是他说出来的事又都是比较重大的。在大多数情况下,他是用暗示的手法让我明白我应当去干的事情,而不是直接说出来。那么今晚上他有什么事呢?我费起了脑筋,我想了又想,他那两巴掌是什么意思。但是我在想了好久后仍然没有理出头绪,我抬起目光看看头顶的电子钟,现在是十二点钟,我忽然想起了孙猴子学艺的时候,他的师傅在他的肩上拍了两巴,孙猴子立即就想到是让他半夜二时到师傅那儿去学艺。那么我现在碰到的是不是也和孙猴子一样的事呢?
我相信它应当是一样的。于是在这天晚上的凌晨两点钟,我来到了师傅的住处,师傅还没有睡,正在里边打坐,屋里游荡着一股烟草的味儿,蓝幽幽的,鬼魂一样。我想天下所有的大师傅都是在晚上修炼,听说晚上气场强,晚上阴性的东西都会出现,那些东西出现了会给人一种强大的力量,我盼望自己能掌握那种力量,那种力气量其实是人间好多人都渴慕的,有的人终其一生都在寻找那种强大的但却无法看见的力量,他们向那种莫名其妙的东西倾注的感情是十分虔诚的,佛家把那种东西当作解脱人生桎梏、了却生死的必经之路。他们在无法寻找中间寻找着,就象西藏的喇嘛和信徒手里摇着****在求取真经的路上磕长头一样。这些年来,社会上出现了好多好多对气功痴迷的人,于是就有人打起了气功的旗号成立了什么气功组织。于是立即就有人集合在气功的大旗下,一时间神州大地气功如潮,学功的人就象那大海里的泡沫在翻飞,十分的壮观,十分的庄严,也看起来十分的神圣。于是就出现了大批大批的气功大师,他们一律称自己是什么名山的大师,修得好生了得。于是在城乡的早晨,在阳光初升的时候,在一天之季在于晨的大好时光下,成千上万的气功爱好者在千篇一律地十分虔诚地吐纳天地,俯仰人生,那情形十分壮观,还从来没有一个国家有如此之多的人进行修炼,我们国人真是太热爱自己的生命了,生命对于他们对于一切人都是那么美好,那么让他们留恋,那真是最为感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