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晚上,我正在住处仰头看那天花板上的花纹,忽然那个平时照管我的姑娘走了进来,她喜气盈盈地对我说:“怎么寂寞了?我来陪你玩玩怎么样?”我大吃一惊,她一个年轻漂亮的姑娘竟然来陪我一个变成羊的人玩,这岂不是天方夜谈。我身子忽然一抖,说:“姑娘你不会害我吧?”姑娘哈哈一笑:“大迪你多虑了,我来主要是为了照顾你的生活,你看你现在多孤单啊。没有人陪你说话,没有人与你在一块儿玩耍,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生活呀?简直让人难以置信。而你又是多么有名气啊。现在全世界几乎没有人不知道你的大名了,可是你现在却一个人孤孤单单地住在这儿,没有一个女朋友,也没有一个情人在跟前。我看了心里真是难受极了。”姑娘这么一说,我心里忽然难受起来,眼泪在我眼眶里打转。但是我没有让它流下来。姑娘忽然走过来离得很近地坐在我跟前,伸出纤纤玉手在我身上抚摸起来,边摸还把她的樱桃小口凑过来与我接吻。我觉得自己象在梦中,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我抻出手指在自己身上狠狠掐了一下,很疼,那就说明我不是在作梦。我拥着姑娘,与她接起吻来,姑娘的吻很香甜,她的口里有一股淡淡的薄荷味儿,姑娘与我吻着,渐渐就有些气喘嘘嘘,脸蛋绯红,目光显得迷离和恍惚起来,她的胸脯很厉害地起伏着,忽然就把我推倒在沙发上,毛手毛脚地解起了我的衣裤,我脑子有点发木,半晌没有反映过来,一任她解着,很快,她就把我象剥粽子样脱光了,赤条条地躺在沙发上。这时候,那姑娘就又为自己脱衣服,她象练习扔飞碟样把她身上的衣服、内裤、乳罩、长筒袜子胡乱扔着,一时间房子里东西乱飞。她则哈哈大笑。在我的身上疯狂地动作起来,她的动作很夸张,也有某种表演的性质。有时候一个动作要重复几遍才又转向另一个动作。有那么一会儿,我有点不适应,她那么热情那么放荡真让我有点吃不消,从姑娘的身子看起来,她还很年轻,也可以说很稚嫩。但她绝对又不是处女。这样的姑娘现在在社会上比比皆是。只是我不知道她究竟看上了我的什么。我是一个由人变成的羊,我已经与这个社会没有任何联系了,我的出路只能是有一天被人们杀着吃了,此外是没有任何出路的。那么在这种情况下姑娘与我的偷情就有点不可思议。而且我的性功能也不是多么好的,自从我变成羊,好长时间我对异性都没有什么奢望了,现在姑娘与我作爱又是是为了什么。想到这里,我忽然有了一种惊恐。我不由得打了一个寒噤。姑娘感觉到了,停下了动作,轻声问:“大迪你怎么了打冷战?”我说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是打冷战。姑娘笑说:“想不到你变成了羊仍然是那么棒,真不简单。你休息一下咱们再接着干。”
过了一天,公司那个和我作爱的姑娘对我说:“大迪同志,你原来说要出去,经我们公司研究,同意你外出进行演出,你现在准备好,随时叫你你就要出去。”我说:“看我表演的人多吗?”姑娘说:“不知道,估计不会少。”我说:“那你们卖票吗?”姑娘说:“当然卖票。每张票一百元。就象泰国的人妖表演一样。”我害怕了:“不去不行吗?”姑娘说:“去吧,去了好,去了还可以长长见识。”我说:“我来时你们经理说过的不让我进行现场表演。”姑娘说:“去吧,反正在哪儿你也是挣钱,何乐而不为呢?”
姑娘说了的第二天,他们派人把我用小车拉到离省城有二百公里的一个小县城,这个小县城正在举办古会,人山人海,万头攒动,嘈杂声响成一片。他们在一个类似体育场的地方搭了一个地棚,就象耍大马戏一样用帆布在外边把场地围住。在出口那儿,四五只大喇八正在哇哩哇啦地大声喊叫,尖厉的声音刀子一样直往人的耳朵里钻,震得人的脑袋嗡嗡直响:
观众同志们,千载难逢,万年难遇,盛世奇观,奇观盛世,人羊展览,一赌为快。错过机会,终生遗憾。快快购票,莫失良机。
原来他们又要把我进行展览。我心里生气了,我对走在我旁边的几个人说:“你去告诉老板,我坚决不上台。哪怕把我杀了我也不上台。”那些人笑说:“老板已经把票卖出去了,你不上台是不行的,如果你不上台,我们很可能要被观众围住走不脱,说不定还会被打上一顿。”我说:“你们这是对我人格的侮辱,我坚决不答应。”其中的一个黑脸大个子恶声恶气地说:“由了你了。你当你是个啥东西,你是我们老板救出来的一个人羊,你不报答老板还在这儿胡说什么你的人格,你有狗屁的人格,你只有羊格,就是羊格也说不上。”
他们硬是给我穿上了花里胡梢的衣服,还给我的脸上化了妆,把我的眉毛画得就象女人的眉毛一样,又弯又细,嘴巴那儿还给我染上了口红,又给我染上蓝眼圈,把我那几络胡子却又染成红的。他们硬是逼着我脱掉了裤子,给我穿上一条牛仔短裙。上身则把一副乳罩戴在我的前胸上,乳罩里边塞着几把烂草,做成胀鼓鼓的样子。我无法反抗,只能一任他们把我摆弄着。后来等一切就绪了,他们就把我推上了用木板搭的台子,音乐响起来后,在我前边的幕布拉开了,我一下子暴露在观众的面前。
有那么一会儿,展厅里静悄悄的,没有人声,时间仿佛静止了,我看见人们全都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我,大约过了有二分钟,人群里忽然响起了一阵欢呼声,呐喊声,吹口哨的声音,还有女人们尖厉的笑声,孩子们啊啊的大叫声。展厅一下子沸腾了,就象开水锅里浇了一勺子滚油,噼噼叭叭地炸开了。欢声笑语一下子塞满了这个小小的空间。
进来的人只允许观看二十分钟,二十分钟后,又有另一拨子人走了进来,走马灯一样围着我转。
这天我被展览了十个小时。等到我从台子上下来时,全身的骨头仿佛要散了架似的难受。他们给我端来了一碗羊肉泡让我吃,我忽然张开口吐了出来,我吐出来的全部是酸水。他们又给了我一包面包,然后把关我的铁笼子一锁,上街吃饭去了。
夜色渐渐浓了,小县城的夜晚看上去有点阴森和晦暗。从我住的地方看不清天空的颜色。我感到有点憋闷。心里刀搅一样难受。
我得逃跑,我得想办法走出这牢笼。
一定是经理知道展览非常成功,他来到这个小县城,对我说:“大迪你在我们这儿工作,前一段表现还差不多,你的名气越来越大了,现在全国都有人知道你变成羊的故事,许多地方的人都想目睹一下你的芳容。有一家大公司对你尤其表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重视和青睐,他们提出让你到他们那儿去,工资每月增加到五千元,等咱们这儿展完了,你就可以去那边。”我说:“那家公司在什么地方?”经理笑说:“不远,坐飞机两三个小时就到了,近得很。”我大吃一惊:“让我到外省去?”经理仍然是笑眯眯的,说:“大迪,你可要好好感谢我呢,如果不是我们公司,你别说出名,就是想挣大钱那也没门。所以你不能好了伤疤忘了疼。以后发展大了,飞黄腾达了,可别忘了咱们这穷弟兄。”我想如果不答应,他们很可能要对我硬下手,还是不动神色地先答应了再说。于是我同意了,经理很高兴,说:“大迪你是个好同志,你是个好羊,我们的友谊万古长青。”我说:“那家外省的公司给你们多少钱,你们把我卖了?”那经理一怔:“大迪真会开玩笑,我们怎么能把你卖了,不可能的事情。”但眼里的意思却有点恶。
就在这天晚上,我用随身带的钢锯条锯断了关我的铁笼子,逃了出来,夜已经很深了,空荡荡的大街上只有那一盏盏的色彩各异的街灯在亮着,十字路口的交通管制灯频频闪烁着一黄一绿两种光彩。后来,我悄悄趴上一辆停放在路边的卡车,卡车尾部的车号表明它是我们县城的车。开车的司机是到食堂去吃饭的,我上车后,很快就睡了过去,那辆车是什么时候开动的我一点儿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