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年了?她记的一清二楚,文章传达的意思就是要直面冷峻的人生,直面真正的事实,直面生命中无法回避的严峻,直面一切生命的沉重。不直面自己,生命就会永远无法成熟。苏郁,你直面了自己,像黑塞笔下的人物。我们还年轻,该早早明白的,现在才明白的;该十年以后明白的,五年前就明白。
“在想什么?”熟悉而遥远的声音在身边响起,她条件反射式的回头,是卡尔。有好些日子没有和他独处了,他的脸变得更加冷峻,也更加迷人了。难怪苏郁说,卡尔是美活生生的范本,确实如此。他端着两杯咖啡,做到了她的身边,递给她,自己则双手紧紧的握住自己的白色马克杯。
山风很凉,指尖传达出的热量,让人从身体暖到心里。她看着里面黑褐色的液体:“这么浓,看来你是不想让我睡觉了。”
他转过头来,淡淡的一笑,满天星辰成了他的背景,就像躺在丝绒上的夜明珠,“失眠与否和咖啡真的有关系吗?睡不着就是睡不着。”
“我在想苏郁。”
“真巧。”
“你也在想他?”
他没有说话,只是留给她一个完美的的侧脸。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不擅长说话。我也是,从这点来说,我们都是一点也没有变。在我的记忆里,我很少听到你大段大段的论述过什么。”
“有些话我觉得我不说,你都知道,而且我本身就是一个不善表达的人,理解方式也异于常人。其实我很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说出来,难道心意相通不胜过千言万语吗?”
“什么都是需要表达出来的,有些话确实,你不说我也知道。但是,我知道的最多是百分之九十九,只有你说出来,或者只是点头,让我排除剩下的百分之一不安定要素,我才能百分之百的相信。”她觉得这个场景说这些话很煞风景,有些事情既然成为过去,就该让它烟消云散,她拉拉肩膀上的衣服:“真是晴朗的夜空。”
“‘从我出生开始,让我感到深深畏惧的只有两样东西,那就是我头顶的星空,和我内心的道德准则;这使我明白,上帝在我头顶也在我心中。’”
“谁说的?”
“忘记了,是某个很有名的哲学家的墓志铭。觉得措辞优美,打动人心,所以就一下子记住了,再也没有忘记。记忆这个东西真奇怪,就像在水族管里看水箱里的鱼。满怀好奇,想离近看反倒看不清;远远的去看,却没有了当初的激情。”
“激情是因为年少,年少时激情就是一切。美好的时间总是以秒为单位,现在的我们和一年前的我们,对比多么强烈!纯真这个东西,就像花朵上的露珠一样。青春绽放出的花朵熬不过一整个春日,露珠一样的纯真碰到现实的阳光,转瞬间灰飞烟灭。总不能像从前那样任性妄为,等我们老了,谁给我们买单?时间是刽子手,死神的镰刀像缝纫机针头,片刻不息。”
气氛陷入了沉默,两个人都安静的如同雕塑。夜空那样的蓝,仿佛永生永世如此。如果不是树叶的沙沙声,和草丛中间或传来的蝉鸣,真的有种时间停止的错觉。不过这也是事实,陆鸣春和卡尔的时间,确实已经停止了,就像坏掉的老式钟表,再也无力晃动它的钟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