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条小船缓缓靠岸,前面二十来条船几乎每条船上都站着十个人。而后面的几条船,则是随身携带的一些行礼,衣服、粮草什么的一有尽有。
黄昏时分,趁着太阳的余晖,谭鑫看得清楚,这些人身上都带着亮晃晃的刀子,一身衣服显得破破烂烂,显然在岛上的日子不好过。
谭鑫似乎还注意到,有一条船上还带着一名妇女和两个小孩,难道是谁的家属?
张柏指挥着他们将船靠岸,只是淡淡的看了那名妇女一眼,然后就带着一个三十来岁的中年汉子到谭鑫身边,“大人,这就是我留在岛上的新头目,是我的结拜兄弟,刘海。”
说着,张柏对着刘海道:“还不见过大人!”
“刘海见过大人!”刘海出声说道,声音甚是粗犷,显然是在岛上生活久了的缘故。
谭鑫仔细打量着刘海,近一米八的身高,身材魁梧,露着双臂,显示出了发达的肌肉,看样子就是个不好惹的人。
“刘兄弟不用客气,以后咱们就是自己人了,那些繁文缛节不用去客套。”谭鑫笑着说道,对于这些人他甚至看得比县衙的衙役更重要。
毕竟,这些人虽为盗贼,但他们重视情谊,而县衙中的人,如果自己遇到困难,想必他们肯定是不顾一切的甩头就走吧。
因而,对待这些人,谭鑫并不去摆官架子,让人觉得他平易近人,因为这些人表面上服从自己,要真的收买他们的心,不付出一点是不行的。
“这……”刘海似乎有些犹豫。
张柏知道他心中所想,前一天还为贼,后一天就成了喝官兵合作的人,虽然没有任何的身份,但心中的顾及肯定会有的。
“就照大人说的去做吧。”张柏淡淡的说道,其实他心中也并不是完全的放心,但想着谭鑫能孤身一人随着他来这,显然是完全的相信他,更何况,谭鑫还让他留了一半的人在海上,就等于有了一条退路,想到这些,他便释然了。
如果谭鑫真想对付他,就不会只身前来,将性命放在他手中,更不会让他将人手一分为二,看来,这位知县真的是为了百姓着想。
唯一一点让张柏想不通的就是,这位知县以前对百姓的收刮比他更厉害,可为什么这次遇见又会有如此大的变化呢?
常年生活在海上,要养活这么多人,张柏早已习惯了从多个方面去思考问题,当然,这次也不例外。
刘海得到张柏的命令,微笑着对谭鑫点点头,不过,那眼神中依然含有一丝敌意。
谭鑫不去理会,毕竟他现在什么都没给他们,只给了张柏一个承诺,换句话说,这等于是一张毫无意义的白纸。
简短的交谈了几句,张柏指挥着人将船上的货物全部卸了下来,堆放在刚建好的草屋内,然后几个人围坐在一堆篝火旁,吃着上好的食物,大口的喝着酒。
下午的时候,谭鑫就拿了几十两银子,让人去镇上买了一些肉和酒,来款待岛上来的人。
谭鑫和张博刘海坐在一起,至于妇女和小孩,谭鑫知道是张柏的内人和孩子,本来谭鑫是想让他们一起来吃饭的,可张柏却说女人家,安心呆在家就行了,至于在外面闯荡,是男人的事,因而只是送去一些食物便不再过问。
谭鑫咋舌,不过他就喜欢这样的兄弟。
在吃饭前,张柏本想让谭鑫去屋内坐,毕竟屋内比外面要干净一些,对于他这样的莽汉来说,自然知道知县是爱干净的,可谭鑫却不顾及那些,要和众人在一起,劝说几句无用后,张柏只好随了他。
几杯酒下肚,到处是一片吆喝划拳声,这么大的动静,引来了青山村的里长,他带着十多个村里的壮年男子前来,看到岸边上百的人,一边让人回去去县城通知知县大人,一边靠上来想要问个清楚。
他刚靠近,外围的十几个人就拿着刀子将里长挡在外面,几句话后,因为岛上的人出口就是脏话,险些使得双方发生争执,好在谭鑫及时赶来。
里长自然是认得谭鑫的,当他看着谭鑫和这些人在一起后,脸上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色,但聪敏的他知道事情重大,拍了知县几句马屁,带着人离开了。
回到篝火旁,张柏脸上的微笑荡然无存,显得有极重的心事。
谭鑫看在眼中,主动地问道:“张柏,是否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
张柏连连摇头,“没有!”
谭鑫知道他撒谎,将酒碗放在地上,眼神直直的看着张柏,“如果你当我是你老大,有什么事你尽管说出来,我会帮你们想办法的。”
张柏犹豫了一下,像是下定了决心,道:“大人,那我如实说,你也看见了,咱们两百号人聚集在这儿,现在,我们已经不能算作是盗贼,自然不能再去做那些违法的勾当,就拿刚才的事来说,如果不是你在这,我们避免不了和那个里长一场争斗,那时流血肯定是少不了的。
而且我们这两百来人每天需要吃喝,不能去做抢掠的勾当,银子从哪儿来,就算是照咱们先前商量的由你支付,这我想过,短时间内行得通,但当我们手中的人手逐渐增多的时候,所需要的银子就更多,到时不可能再处处麻烦大人,让别人以为我们是无用的人。”
说完这些,张柏大口喝了一碗酒,静静的看着谭鑫,看他会不会因此动怒,就连刘海,也注视着张柏,希望他能给一个答复。
听完张柏的话,谭鑫这才意识到自己所计划的确实有漏洞,的确,张柏的顾及不假,自己手中的银子能将这几百人养多久?而且,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向上面的人交点银子,那到时哪来的银子养活这么一帮人。
既然不能完全由自己来养活,只有给他们一个合理的身份,让他们能安心的在这里生存下去,平时找点事做,空余的时间集中一起训练。
经商?谭鑫可不认为这批以抢掠为主的人会懂得经商,种地?他们会愿意么?
沉思片刻,谭鑫道:“张柏,你所说不假,是我疏忽了。”
下午因为没事可做,谭鑫已经粗略的查看了周围的地形,他发现这儿很多土地都荒废了,显然是百姓走后留下的土地,或者是有些一家人全部死于倭寇或盗贼手中而没人来种地的,如果让张柏手中的人将这些地重新开垦出来,然后自己再给他们身份,这样,想必他们应该能解决自身问题吧。
想到这,谭鑫问道:“如果我划分一些地让你们去种,你们能行么?”
张柏一怔,瞬间明白他话中的意思,回头看了正顾着喝酒的人一眼,道:“应该没什么问题,这两百人中,有一部分原本就是农民,生活不下去了,才到海上为盗的。”
说这话的时候,张柏有意无意的看了谭鑫一眼,因为他们生活不下去,还不是被你们这些贪官给害的。
谭鑫明白他话中的意思,并不发怒,“既然如此,那以后这周围的地都由你们种植,种子和农具由我提供,其余的你们自己解决。”
说着,谭鑫似乎仍不放心,道:“为了方便你们训练和扩展,张柏,回去的时候我让你做青山村的里长,把这个村子的一切事务都交给你去管理,这样,你完全可以放心,至于身份,我让主簿将你们登记为青山村的人便可。”
对于谭鑫的想法,张柏和刘海都没反对,点点头表示认可了。
张柏的心事解开,二人为了庆祝能够重新成为大楚朝的百姓,争相朝谭鑫敬酒,看样子,不将谭鑫灌醉是不甘罢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