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蝶男伸手接过了机票,柏之摩补充道:“可是这并不代表伟大的柏之摩,对那个女人道歉认输了。”
长孙蝶男想挖苦他几句,却说不出来,只轻轻地说了句:“我知道。”
然后第二天早晨三个人一起去机场,各怀心事。大家都知道,再空阔的机场也不能令他们的身心放空。
对于穆穆倪和柏之摩的事情,长孙蝶男并不担心,他觉得反正就是两个在闹别扭的小孩。
柏之摩的特点就是可以将别人的情商拉低到和他一样的水平,但这么长的旅行,美好的圣诞节,长时间的相处,那两个人总会找到合好的机会的。
当长孙蝶男和穆穆倪一起在座位上坐下来的时候,柏之摩却自顾自地往前走。
“你去哪儿?”长孙蝶男不禁意外地问道。
“头等舱。”
“为什么?”
“不为什么啊。当然我去享受头等舱啊,难道让你去?”柏之摩一脸你真奇怪的样子回答。
穆穆倪看了柏之摩一眼,本来想说的话,还是忍下了没说出口。她虽然穿着Prada但她还是记着,自己在和柏之摩闹别扭。她和柏之摩对望一眼,互相哼了一声,各自做各自的事了。
穆穆倪也犹豫过,为何要来参与柏之摩的颁奖。而现在她只能这样回答自己:“反正不要钱,当免费旅游了。”
留在高加索山里,估计她会更加不甘地想着陈先生的事情。
柏之摩要去斯德哥尔摩领奖,瑞典的首都。
而手续之类的事情,他们之前早已办妥。
这是穆穆倪第一次来到瑞典,在这之前,穆穆倪经常将瑞士和瑞典搞混。她之前甚至还冒出过瑞典军刀的说法,被长孙蝶男和柏之摩着实嘲笑了一番。
而至于斯德哥尔摩,穆穆倪完全是两眼一抹黑,从未听说过。就连柏之摩给她科普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她都没记住,后来还选择记了一个好记些的名字——人质情结。
就算是柏之摩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苦口婆心说了大半天的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在穆穆倪的脑子里也被简化成一句话——有人喜欢被绑架。
总之,对于斯德哥尔摩这种超出两个字的地名,穆穆倪总是记不起来的。
但今天,她就来到了这个地方,这不得不说是件神奇的事。
而穆穆倪的第一印象是,斯德哥尔摩很冷。
穆穆倪一行人到的时候,刚好是夜晚,幸好他们也准备好了衣物,所以在去酒店的途中也能安心欣赏到异国美景。
不管怎么样,它毕竟是一个首都城市,总应该像是一个国家掌上明珠般的小公主。
只是似乎三个人的心思都不在这趟本来应该十分欢快的旅行上面。大家都没什么过多的交流,甚至没有说话。到了酒店之后,柏之摩将穆穆倪和长孙蝶男丢在了酒店,说他有事要先去准备便走了。
陌生的城市下很大的雪,但最让穆穆倪觉得冰冷的,却是她的心。
在窗边看着陌生的城市陌生的雪,穆穆倪现在想来,无论是陈先生还是柏之摩,其实都只是在令她的人生尽量感受着冰冷。
似乎这个世界总想着一步一步绞碎她的心。
长孙蝶男站在窗边,看着外面的一切,照这样的情形看来,他觉得柏之摩似乎是下定了决心,不会向穆穆倪示弱的了。或者说两人都不甘示弱。
可是长孙蝶男现在没有办法分神去理那两个人的事,因为他有更加重要、更加烦恼的事情。
穆穆倪躲在自己的房间里,她想着所有的一切,忍不住难受地哭了。
其实无论时空怎么变迁,心事总不会那么容易变。
无论如何,她这一次都不想再迁就柏之摩了。甚至她现在还不大明了,柏之摩在她的心中算是什么。
这是一个孤寂无比的夜晚,全世界仿佛都陪着她的心情,沉没于海水的深渊,被水生植物纠缠,窒息难挨。
最让她难过的是,原来换了一个地方,她所想的仍是陈先生、柏之摩,反反复复,没有任何不同。
颁奖的时候,穆穆倪也是和长孙蝶男一起去了场地。
柏之摩没有再回来。
可能有人将柏之摩的自私当成小可爱,但他的小可爱,不过是将别人等闲不敢轻易说出来的事情,表现得理所当然。
可是这依旧不会让柏之摩身边的人好受。
和他相处依然令人难受。
穆穆倪长孙蝶男独自去了颁奖的会场,他们坐在会场的角落里。
穆穆倪看着这陌生的一切,看着陌生的人,她开始考虑这次回去之后就离开高加索山。
她本来想要在那里做的事,早就做完了,现在,她觉得自己和这两个男生,可能真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那么不同,连喜好、兴趣、学识、眼界,都没有一样相同。她突然就觉得,自己是该离开了。
就在穆穆倪乱想着的时候,柏之摩从后台走到了台上领奖。
看着柏之摩的打扮,长孙蝶男和穆穆倪再一次愣住了。
7.重修旧好
柏之摩打着领带,配苏格兰裙。
他穿着鲜黄色的衬衫,还有像火一般的紫色羽毛围巾。
所有人看着柏之摩从后台缓缓登场的样子,都愣住了。
相比起身边一大堆的老头,柏之摩的年龄本来已是十分抢眼,现在他在一大堆西装革履之中,穿着这样惹火的衣物,更加引人注目了。大家窃窃私语了起来,记者们都迅速地拿起相机对着柏之摩狂拍一通。毕竟在这样的典礼中,他的服装引人注目得简直可以用怪异来形容了。
更何况柏之摩的手里还拿着另外两套衣服。
左手边一套是很正常的西装,右手边的一套像是条红色的被单。
长孙蝶男和穆穆倪看到柏之摩这样子,都迅速地用手支着额头,然后各自将脸偏到一边,一副我不认识他的样子。
现在穆穆倪倒是有些感激柏之摩没有和他们一起来会场了。
柏之摩站在台上,高傲地扫视了台下一圈,灯光有些刺目,但他知道穆穆倪和长孙蝶男大概坐在哪个地方。就算是这种阵仗,他也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他打从心里觉得自己就是个伟大的人,世界上最合适他的场地,就是这里。
主持人示意柏之摩发表得奖感言,他迅速地用英文说:“Hi,你们好,我是智商189的柏之摩,男,讨厌猫,也讨厌培根、鱿鱼卷、烤香肠之类的食物。我平时住在高加索山,我最好的朋友是长孙蝶男,第二好的朋友是穆穆倪……”
说到这里,柏之摩停了一下,但看了看台下长孙蝶男和穆穆倪之后,他果然没敢将他们一起住在高加索山的事情说出去。
然后柏之摩接着说:“虽然他们一再打击我,但我坚持到现在还是认为,这套红色的普罗米修斯的衣服最好看,也最适合我。”
整个场子鸦雀无声。
主持人连同在场的所有人员都看着他,大家有些愣,虽然这个圈子里的怪人是不少,但应该从没有人想过,有这样子的得奖感言。
而柏之摩根本不理别人的目光,他找到了穆穆倪所在的位置,他在台上看着她说:“至于我为什么今天要穿C,即使我觉得它十分不好看。这是有原因的。我和我第二好的朋友穆穆倪赌气,我说除非她亲自和我说话,否则我永远不理她。这确实是我当时的真实的想法,但是我现在无比后悔。不对,伟大的柏之摩也说不上后悔,只是我十分想她,想和她说话聊天,但是我又不想承认我错了,事实上我也应该没有错。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倒是不大想我最好的朋友长孙蝶男,可我就是想穆穆倪,觉得舍不得她。我想可能这就是爱,虽然我没有那个天赋,无法明白什么是爱的真谛。我今天穿这套衣服,其实是希望她之后能来找我说话,这样我以后便能和她说话了。”
长孙蝶男听完柏之摩的话后回头瞄了穆穆倪一眼。
穆穆倪一直紧绷着的脸,突然笑了出来,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气的还是真的觉得开心了。
可是即使柏之摩将一切说得多理所当然,而对在场的所有人来说,现在这个场面都太怪异了些。于是主持人趁着柏之摩停下来的空当,突然说道:“很感谢柏之摩先生与众不同的得奖感言。”
柏之摩回头瞪了主持人一眼,说:“我还没说完呢,你这样不是很没礼貌?”
台下众人听到柏之摩这样说,又愣住了。
主持人放小了音量,尴尬地对柏之摩说:“时间不够了,另外的得奖者要上来了。”
柏之摩“哦”了一声,然后拿起台上的麦克风挪到了旁边。
主持人看着他,目瞪口呆,居然不知道要怎么反应好。说起来主持人也还真没遇到过像柏之摩这样的得奖者。
场下的众人愣了一阵之后,随即哄堂大笑了起来。
穆穆倪基本上已经没眼看了,心里只是想着,那浑蛋果然无论在什么场合都伟大到不会在意别人的目光的。
主持人无奈地站在台上说:“您能不能将麦克风还回来?”
“为什么要我还回去?”柏之摩对主持人说,“你手上不是还有一个吗?”
众人听完又笑。
主持人一阵无语,他已经没空考虑把奖项给这个少年是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了。他在想到底要不要叫保安将柏之摩拉出去。
穆穆倪本来想上去阻止柏之摩犯傻的,但想想,在这种场合,她还是退缩了。
柏之摩这时早已自顾自地说:“我的选项B和选项C的衣服,是我最好的朋友长孙蝶男送我的。而我们来这里的时候,虽然我坐了头等舱,但我只能请他和穆穆倪坐经济舱,因为我没有钱给他们买头等舱的机票了,而且我也不希望花别人的钱请他们来。所以我只能用我自己的钱请他们来,因为他们是我在这个世界上重要的人。然后,我一直不明白,什么是爱,怎么样是爱,我看了很多书,但是他们所说的根本是不同的。而我只能是简单地说,我希望和她在一起,希望被她明白、理解。还有,我想为她做点什么。所以,我早就想好了,虽然可能要令你们痛失一个文学界的天才,但是我决定了,我会转去研究生物学,因为我爱的那个女生,她好像一直为蚊子和脂肪所困扰。所以我想到了一个解决方案,我希望能为她创造出一种蚊子,会吸走脂肪,而不吸血的蚊子。”
柏之摩说完之后,场地里的人都大笑了起来。
他所提出的是一种几乎不可能的设想,生物品种的基因和习性进化,并不是一朝一夕所能完成的,更不要说他那种确定目的性的怪异进化方向。
主持人及时地鼓起了掌,为了缓解他刚才的尴尬,他笑着说:“一如大家所看到的,我们今晚最年轻的天才,柏之摩先生,果然是个无比风趣的人。”
然后台下的人笑得更大声了。
而在众人的笑声渐渐停歇的时候,才有人发现,在会场的角落里,穆穆倪咬着嘴唇,无声地掉下了眼泪。
大概只有她才知道,柏之摩那些所谓的玩笑话,其实是认真的。
穆穆倪突然想到,这个世界上,到底会有多少人,敢在这样的场合,用这样不顾一切的态度向她表白呢?
长孙蝶男坐在旁边,他抓着穆穆倪的手,低声地说:“那家伙是认真的。”
爱是什么?在这个世界上可能不止一个人像柏之摩那样“没有天赋”,不明白爱的真谛。但此刻的穆穆倪多少感受到了一些——当全世界都在嘲笑他,她却感觉得到他的真心时,她觉得这便是爱了。
是的,在这一刻,穆穆倪才知道他是说真的。
他爱得或许不够动人,但他的善良和简单,可能已足够煽动她的恻隐。
他的千言万语都放在自己的心上,却比别人口中的地老天荒更加震撼。
看着穆穆倪越来越忍不住泛滥的眼泪,长孙蝶男将她带出了场地。
站在门口吹风的时候,雪已经越下越大,穆穆倪依然哭着,掉在地上的泪水像是雪地上开出的花。
长孙蝶男将双手放在兜里,抬头看着漆黑一片的天空,不知在想什么。
不久后柏之摩也出来了。
他依然穿着那套领带加苏格兰裙,还有鲜黄色的衬衣和羽毛围巾。一脸冷酷的长孙蝶男近距离看到柏之摩这打扮,鄙视了他一眼之后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穆穆倪一直在哭着,她觉得人真是奇怪,长大了后就连开心都会哭。
柏之摩在旁边急得团团转,然后他问长孙蝶男说:“有纸没?”
长孙蝶男给了他一张纸,柏之摩在纸上写道“我在等你先说话”,递给了穆穆倪。
看着柏之摩这样的举动,穆穆倪忍不住狠狠地打了柏之摩几下,但她自己却破涕为笑。
这样的时刻看起来可喜可贺,但长孙蝶男却像是整个人陷入了黑洞当中。他不再说话,不再轻易地做什么动作,仿佛柏之摩和穆穆倪的事情,都与他无关。
长孙蝶男还是想着他在商场那里看到的那个身影,他不知道他看到的是否是真的,还只是从前的噩梦再开端。
长孙蝶男的妈妈告诉过他,和他父亲所做的事情被大家知道的时候,她被赶出了家里。父亲也并不好过,他不仅被踢出了家族,而且被带到了别的国家,勒令不得轻易回来。
但为什么现在他回来了?
长孙蝶男一路上都没有说话,回到酒店后也将自己困在房间里,他真希望,有人来给自己一个答案。
既然现在穆穆倪和柏之摩的事情解决了,他便有了更多的时间来照顾自己的情绪。
长孙蝶男想着那个可能是他的父亲的人,记忆也突然飘向了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