颖川郡阳翟县,城北二十里有一道关隘,名叫阳关,刘明这会就在关外不远的一处高山上.
刘明现在已经是屯长了,可惜刘明最看不起的那个隔壁刘能已经命丧小长安了,唉,早知道这样当初就对刘明好一些了,不跟他比来比去的较劲了.刘明算了算,自从自己跟着刘伯升起来造反,到现在已经快一年了,杀了多少人,分了多少钱物,现在也都记不得了,只知道是够娶个老婆并且买间大宅子.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呢?唉,自己不知道能不能活到天下太平的那一天呢.这几天,大家都在说,王莽已经派了百万大军来剿灭自己了,刘明对阵过的最多也才十万敌军,想当初,为了报那小长安之仇,打这十万大军那叫打得一个惨啊.这几天刘秀叫他带着几个人,在这关外山上搭了个高台,观察动静,几天下来一个人影也没看到,这会正无聊的看着远处飞起的一群鸟来,忽然刘明便惊得呆住了,慌从高台上下来,”快,快,上马回城!”
“不知道有多少,黑压压的一片看不到头.”这是刘秀从刘明那里得来的王莽大军人数.
原来新朝皇帝王莽听说南阳这里竟然也立了个皇帝,还四处诏告天下,这还得了!王莽便与一众大臣商议后,诏令自己的从弟大司空王邑为主帅,大司徒王寻为副帅,以窦融为先锋,巨无霸为垒尉,统战将上千员,会合各州郡兵军共计四十二万,号称百号,来征剿汉军.王寻王邑率着大军出长安那天,天降大雨,有人私下暗言此为泣军,不过王寻却不理会些,传令将帅每日急行百里,不得怠慢.王寻的大军道过弘农,东入洛阳,转而南下,便进入了颖川郡地界.而之前被刘伯升打得大败的庄尤和陈茂听说长安大军前来,便从汝南赶到了颖川,与王寻王邑合军一处,南下杀奔而来,这日便就到了阳关之外.阳关现在的守将正是刘秀帐下马成,这会见莽兵势大,便引军退回阳翟县.
刘秀自从得了冯异之后,冯异监下的五县都开门纳降.刘秀便每日与冯异在一起,到各县收买人心,招揽人才,这几日便在这阳翟县里.刘秀眼下只有四五千兵,哪里能敌得住这百万大军.听了刘明和马成的报告后便要下令撤军.突听一人道:”我愿引兵迎战,先斩了敌军先锋官!”
刘秀一看,却是帐下王霸,字元伯,这王霸便是五县中颖阳县人,刘秀和冯异经过颖阳县时,王霸便慕名率了一众门客来投奔了刘秀.王霸初来,便想着要在众人面前显露一下本事.
刘秀道:”元伯勇武,其志可嘉,只是敌军方至,宜暂避其锋.”刘秀见其余诸将皆面有惧色,便问冯异,”公孙先生,莽军号称百万,依先生之见,我等胜算几何?”
冯异当然明白刘秀的意思,便道:”王莽遣兵而所任非人,王寻王邑者,皆其宗亲,遣将唯亲而不任才而用,必致将帅离心,此一大忌;而又千里强行军,必是那主帅贪功,兵士岂能不疲惫难堪,此又一大忌;天下本已久苦王氏,这王寻王邑大军所过,亦皆烧杀掳掠,百姓惶恐,争先躲避.而今我等汉室新立,诸将振奋,百姓归心,又据城以逸待劳,敌虽众却有何惧!”冯异一顿又道:”只是这阳翟城小兵少,终究寡弱悬殊,宜与诸部合兵,方可为战.眼下颖川郡内汉兵以昆阳所在最盛,宜速往合之.”
刘秀当即传令,众将引兵疾驰昆阳.刘秀却只与藏宫冯异数骑复出城来,寻了处高地,要亲眼看下那号称百万的王莽大军.
果然是黑压压的一片,看不到头!看了一会,藏宫便催刘秀快走.
刘秀对冯异道:”公孙先生,你我就在此相别了.”
冯异看着刘秀,道:”主公但请放心,冯异定为主公守住这五县.”
刘秀便令兵士护着冯异前往父城,自己与藏宫去追邓晨等人.
就在刘秀等人带兵进入到昆阳城,刚见到守城的王匡王常等人不久,王邑帐下庄尤窦融率领的五万先锋大军就也已经跟到昆阳城北了.
王匡本来还想把刘秀骂一顿的,你为什么不带着你那四五千兵在阳翟县阻挡一阵呢?刚想骂,就听兵士来报:敌军五万先锋大军已到了城北!五匡也就顾不上骂刘秀了,便急忙引诸将来到城头.
众将一看,就有些怕了,乘着现在只到了这五万先锋军,王邑的后续大军还没到齐之前,那还是赽快跑吧.有人一提出来这想法,大家便都跟着附合,就等王匡下命令撤退了.
王匡一时也有点拿不定主意,眼见敌军片刻间就要到城下了.这会刘秀对王匡说道:”今我等兵谷既少,而外敌强大,并力御之,功庶可立,如欲分散,势无俱全!且宛城未下,不能相救.昆阳一破,诸部亦见灭不久,今不同心胆,共举功名,反欲保妻子守财物?宜速使人与临县诸部相约,共拒大敌.”
王常听罢暗自点头,看着王匡.只不过另外那些个绿林诸将谁认你这个太常偏将军,竟然说我们怕敌贪图钱财.当即有人叫道:”刘将军!何敢如此说话!我等杀敌却不比你少!”
藏宫马成王霸几个一听这话,登时怒容满面!刘秀只是苦笑着摆手示意.
王匡道:”眼下昆阳城兵不盈万,如何能挡这数十万大军?还需与宛下合兵才可.”王匡一说完,众将便跟着附合,王匡便就传令众将收拾,准备引兵出城,退到宛下.
刘秀见状也无可奈何,谁叫你只是一个太常偏将军呢,那王匡人家是定国上公,其余等一伙绿林诸将,个个都是官拜大将军.刘秀看着他们匆忙收拾,也只得令藏宫马成等人准备出城.
然而,王匡王常刘秀等人并没能出得这昆阳城.
就在刘秀王匡引兵刚出得城门来时,那王邑的五万先锋大军也刚刚到了昆阳城外.
昆阳城下,两军射住阵角,便摆开阵势,这边王匡王常刘秀等一众引着一万余军士严阵以待,那边庄尤陈茂窦融等引着五万军士虎视眈眈.
再瞧那五万先锋大军,旌旗遮天,刀枪盖地,当先十数位将军挺枪跨马立于阵前.这十数骑当中有一将却是步行,并未骑马.而刘秀等人瞧那步行之人,却似乎比其余骑马之人更为高大,看那步行之人,腰围十尺,满脸横肉,须毛粗犷,身上不穿铠甲,头上也不带钢盔,却穿着一身像是用竹藤编制的衣物,头上用一条红布束着头发,再看那双手臂,似乎粗过常人大腿,双手各拿着一根寒光闪闪的短柄狼牙棒.这大汉正是那先锋大军垒尉巨无霸!
刘秀等人见了这个步行大汉,无不心中吃惊.而这会那巨无霸已然是大跨步前来索战,”哪个先来领死!”真个是声如巨雷!人如凶神!刘秀王匡等人一时无人敢上前应战.
绿林将军马武看没人敢出来迎战这巨汉,便拍马扬斧出阵前来.马武欺这巨汉步战,便专要用那斧来剁他,不料刚一交手,这手上长斧只差没被这巨无霸的狼牙棒给震飞了!哪敢大意,却又惧于巨无霸力大,不敢和他兵器相交,一时却也难攻.王霸见状,拍马挺枪来助马武.两人合斗这巨汉.一个挺枪刺他面门,一个便斧砍他双脚.一个在前,一个便在后.一个在左,一个便在右.这马武王霸两人围着巨无霸斗了二三十合,却是半分也伤他不得.刘秀在旁看着,心中暗道:唯有那刘稷才可斗得这巨无霸.
突然间只见巨无霸已经一棒正扫了马武跨下马儿,那马儿登时鲜血狂喷,嘶叫着把马武摔了下来.刘秀这边马成傅俊忙拍马前来相救,所幸王霸死命抵住巨无霸.马成便救回马武归阵.傅俊便与王霸两个合斗巨无霸.再斗得四五合,只见这巨无霸突然大喊一声,直直的拿身子冲撞上了傅俊的坐骑.傅俊连人带马一起摔倒.王霸催马上前来救,这巨无霸也不回头,只反手一狼牙棒,正中王霸座下马儿脑袋,这一下王霸也坐之不住,摔下马来.
那先锋大将窦融见状,便大旗一挥.五万大军向着刘秀王匡等掩杀而来.王匡便也挥军向前,当下两相混战.那巨无霸所到之处,无不尸横遍地,碰着非死即伤.王匡刘秀等拼死攻杀,就是冲之不出,又见有莽兵源源不断自后而来,刘秀王匡等人只得拼死退回城内,紧闭城门.
庄尤对窦融道:”城门既毕,我等攻城器具皆在后军,还需等主帅大军到来,那时再攻之.”陈茂窦融皆以为是.便留大军在城下四面围定,自引数千军退回城北,安营设寨,只等王寻王邑大军到来.
而昆阳城内这会,王匡等一伙绿林众将都是惶恐不安,眼下新败了一阵,又见那巨无霸无人能挡,这城外又被围得水泄不通,这下子哪里还逃得出去?
刘秀这会见了,便又重拾旧议,上前来对王匡道:”上公,为今之计,宜速遣人出城,于外搬兵前来.如此,里外夹攻,可解围城之急.”
王匡道:”眼下城外皆是莽军,我等上万之众犹冲之不出,却如何能出城搬兵?”
刘秀道:”常言置其死地而后生.我愿引本部军将出城求援!”
这会王匡等一伙人,这一下也就只能听这太常偏将军刘秀了.王匡道:”刘将军需多少人马,我自选精兵护送出城.”
刘秀道:”如此却是出不得城了.只需精锐十数人,乘夜而出,方有胜算!”
王匡一时迟疑,上万人都冲不出去,你十几个人还能行?不过看刘秀那几个人倒是信心满满的,就等着我同意呢.王匡便问自己那帮将军,”你等谁愿与刘秀同往?”
那些绿林将军一时面面相觑,却是谁也没开口,还是马武第一个先开口了,”我愿去.”
刘秀见一众人都有疑虑,便又对王匡道:”上公,于今之计,只有求援一条路可行,不然我等皆坐以待毙,昆阳城早晚必为所破.”
王常亦说眼下唯有如此,王匡想了一会,便令马武,任光,李轶,宗佻,赵熹,张宏等随刘秀同往,众人见定国上公王匡下令,便也只得遵从.刘秀便又对王匡道:”还请上公今夜二更时分,令兵士佯攻东西北三门,作突围之状.”
王匡应诺,刘秀便令本部邓晨马成朱祐藏宫傅俊王霸同往,一共十三骑,这十三人皆是引兵之将,个个都是以一当百之辈.刘秀又向王匡讨了兵符令信,因为刘秀也不能保证能说得动他人前来救援.当夜刘秀等十三人俱各饱餐.马裹蹄,口含枚,十三人各绑一条白布于左臂上,又多带火药之物,披挂整齐后于当夜二更时分,便到了南城门里等候.未多时,便听得其余三门喊杀声传来,刘秀这十三骑便摸黑出了南城门,往外疾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