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老爷已给很久没有这样开心了,自己那个不听话的儿子,不好好在长安城里读书,竟然瞒着自己跟刘伯升去造反,要不是自己认识的人多,又使了钱,这祖宅还不得跟那邓晨家一样,被毁得乱七八糟的啊.虽然儿子如今安然无恙的回来了,自己免不了还是骂了几句.不过,那心里还是高兴极了.这会阴老爷可忙了.
一会”哎,小红,少爷的被子换过了嘛?”
一会”哎,小丽,少爷的新衣服呢?”
就连阴夫人都看不下去了,”行了,这些事交给我吧,你去忙你的.”
阴老爷憨憨笑道:”好,好,哎,老李,东厢两间房间打扫了没有,今晚可是有客人要住的.还有,少爷出去多久了?怎么还没回来?”
阴老爷刚说完,就有人跑进来报”老爷,少爷带着邓公子刘公子来了.”
阴老爷忙叫道:”快,快上酒菜!”
酒桌上,好不丰盛,刘秀看着那阴父对阴识的疼爱,不由得又想起了自己早亡的父亲来.刘秀的母亲也已经在他们起兵之时就病故了.现在刘秀一众兄弟姐妹是真的既没爹也没娘了.刘秀又想到了宛城下的大哥,唉,如今父母双亡,自小都是大哥爱护着一众兄妹,虽然最近大哥看着好像没事一般,其实大哥心里只怕也是很痛苦的.刘秀不禁暗自神伤了起来.
不过刘秀的神伤忧思很快就被拉回酒桌了,因为他听到了一个名字.
只听邓晨道:”我那丽华小妹呢?怎么也不出来见下我这表哥.”
阴父道:”丽华正与你姑姑在后屋呢.待我们吃好了,再来拜见.”
邓晨笑道:”好,好”
待众人吃饱喝好,仆人们收拾了桌子,又摆了茶水点心.那邓晨就又说了”阴识,还烦你这个当哥哥的亲自去请一下丽华妹妹吧.”
刘秀不是第一次听见阴丽华这个名字,早年来新野时,就听姐夫和姐姐说过几次了.也听说这个阴丽华是个很美的女孩.只是尚未见过.这时心里也不禁有些期待了起来.不一会,刘秀便听到了一阵脚步,却是阴识先跑了出来,刘秀看那阴识似乎对姐夫邓晨眨了下眼.不过他也没时间去管了,因为他这会的眼睛已经被一个人吸引住了.
这是个十八九岁的姑娘,衣着朴素无华,真个是手如柔荑,肤如凝脂,美目倩盼,不由得令人感叹胡然而天也.犹似那微风拂面,看着天边雨后彩虹一般,使人舒心无比.这大厅上的一切仿佛因为她而变得幽暗,又仿佛因为她而变得光明.刘秀竟然看得有些痴了.
只听邓晨笑道:”我可是多次听人说呢,咱丽华小妹那是南阳第一美人哦.依我看呐,称荆州第一美人,也无人反对呢.”
站在阴丽华身后的阴夫人笑道:”晨儿,瞧你没个当表哥的样.”
邓晨道:”这丽华小妹如此脱俗美丽,那也是姑姑的功劳呢.”
阴老爷大笑”说得好哇,晨儿,啊哈哈,”阴老爷笑停后道”丽华,还不来拜见你表哥.”
阴丽华便玉步盈盈,走到邓晨面前,作了一揖,如黄莺般吐出三个字”表哥好”
邓晨道:”好小妹,还以为你不出来见我这表哥呢.”
阴丽华倒也落落大方,微笑道:”表哥最爱说笑.”
邓晨站起来道:”来,这位我来给你引见,他叫刘秀,字文叔,嗯.也就是你表哥我的小舅子.”
刘秀见邓晨引着阴丽华来见自己,忙站起身来,嘴里说道”阴姑娘”,只觉得前面一股淡淡的说不出来多少美妙舒服的香味.
阴丽华答礼道”刘公子”阴丽华说完好像对刘秀笑了一下,到底有没有笑呢?怎么刘秀一下子就想不起来了!
阴丽华与大家见过礼后,便看了眼父亲,阴老爷点点头,阴丽华就对着邓晨和刘秀稍作一揖,便就转身和母亲回里屋去了.刘秀仿佛心中丢却了什么,有些空空落落的.
耳边又听姐夫邓晨道:”小妹这就走了啊,呵呵,都十七八了吧,还怕见生人呢,怎个将来嫁人了如何得了!”
刘秀忽然觉得姐夫邓晨今晚话特别多,谁知,那邓晨又说了”姑夫,我这丽华小妹,怕是来提亲的人不少吧,可有中意的了?”刘秀忽然觉得姐夫今晚的话说得一点都不多了.
阴老爷苦笑道:”来提亲的不多却也不少.只是没一个瞧得上眼.你姑姑又甚是溺爱,不愿违了丽华心意,至今呐,十九岁了呢.尚未定婚约哟”
听了这话,刘秀心中竟然有种高兴的感觉,续而便是一阵自惭形愧.不料,接下来姐夫邓晨说的话,却让他大吃了一惊.
邓晨笑道:”今儿个,我倒想做个媒人,却不晓得能成不?”
阴老爷笑道:”贤侄,可莫拿我开心,你当媒人?”
邓晨道:”需骗不得姑夫,那丽华小妹我自视如亲妹妹般,寻常人请我尚不肯为呢.”
阴老爷道:”却是何家子弟,请得托你为媒?”
邓晨喝了口茶,缓缓道:”只在眼前,便是我那舂陵小舅子刘文叔!”
阴老爷有点吃惊,阴识却好像早就料到了.而那刘秀这会就有点热血翻腾了,当下哪里还能端坐,只把手里的茶都洒了几滴出来,忙起身道:”姐夫,切勿说笑,我年近三十,一事无成,如今兵荒四起,生死尚不能知,怎可误了佳人大好年华.”
但邓晨这会却很认真的道:”你的婚事,你二姐常与我说起,我与你姐姐本就有心说合你与丽华之事,原本便想选个日子就来说合的,正巧碰上你大哥起兵,也就没来成.现在,你姐姐与我那苦命的三个女儿都死在了小长安.你姐的心愿,我自当竭力帮她达成.”那邓晨说到这,却已经是哽咽了,想起了妻女,那眼泪也就忍不住的就流了下来.
阴老爷便上前安慰,拍着邓晨的肩膀,却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只能叹息.
这时阴识却说话了”父亲,不瞒父亲,我与表哥在来的路上,便已商量过了.要帮文叔与妹妹成了这个亲事.眼下天下扰乱,文叔兄弟首兴义兵,又为人至诚,小妹实可托之.”
刘秀和阴老爷一时也都没想到阴识会帮着说话.那阴老爷慢慢的坐下来,心里也不禁想了起来:这刘秀看着倒也是一表人才,举止不俗.
阴老爷便道:”文叔,你可愿娶我女儿?”
刘秀当然不是个糊涂之人,当即前来跪下道:”若得丽华为妻,此生无憾.”
邓晨与阴识都欢喜不已,阴老爷这会却面色平静,道:”既如此,待我问过丽华,明日却再回复.”
邓晨当即道:”理当如此,还请姑父玉成.”邓晨说罢就拉着刘秀,辞别了阴氏父子.
那阴识在后叫道:”表哥,今晚不在这住了?房间都备好了呢.”
邓晨回道:”不碍事,我府里房间也理得干净呢.”
刘秀这晚失眠了.满脑子里都是在回放着那阴丽华出现的一点点片段.阴丽华到底有没有对自己笑呢?如果明天要是阴丽华没答应呢?要是万一阴丽华答应了呢?刘秀一会从床上坐起来,一会又躺下去,一会向左睡,一会向右睡,不知道为什么想着想着这会竟想起了小长安里二姐和那三个小侄女来了,仿佛又听到了那几声惨呼,迷迷糊糊中,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第二天还是邓晨把刘秀叫醒的.邓晨道:”昨夜不曾睡好?想来也是.呵呵.我先去兵营,那阴家不会这么早传来消息的,呵呵,不然,岂不是显得求女出嫁嘛.中午我再回来.”邓晨说完就走了.
刘秀用过早餐,便骑了马到了县衙,县宰见刘秀到来,满脸堆笑迎了上去,刘秀只教取了府库钱粮文书来看.刘秀看着府案文书,不觉已到中午,已听得姐夫邓晨在外叫自己,便让人收了文书,道:”先收着,晚些还要来看”,刘秀还没走出来,邓晨就已经跑进来了.
邓晨眉毛一扬,道:”阴家已传来消息了.”
刘秀道:”哦.”
邓晨道:”哦,哦是什么意思?”
刘秀笑道:”好个姐夫,你就快说吧.”
邓晨笑道:”你姐夫,今个要破财了!”
邓晨边说边看着刘秀,却没有得到他意想中的表情.刘秀只微微笑道:”姐夫深恩,日后再报.”
邓晨道:”那是自然要报的.”邓晨说着放低声音,像是喃喃自语般”真没想到丽华小妹如此爽快.”
刘秀道:”姐夫,你说什么?”
邓晨道:”说你呀,不要忘了你姐夫这个天大的大恩情!”
刘秀和姐夫邓晨两人便在县衙里用了午饭,邓晨道:”我先去营里取些银两,再叫马成那几个帮我一起买些聘礼,唉!可惜,你姐不在了.我一个大男人,哪里知道要买些什么东西啊?一会还得去找人问问.”邓晨说完就要走,又转回身来,道:”那迎娶之日怎么订?”
刘秀道:”可以为约,迎亲之事,尚需时日,何况大哥大嫂叔父都在宛下,还是等禀过大哥大嫂后,等攻下宛城,那时再来迎亲吧,姐夫,你看可好?”
邓晨道:”也只得如此,不知阴家能否答应.唉,去了便知.你下午不要乱走了.”
刘秀道:”我只在县衙里.”
刘秀见姐夫走远了,便也就回身进来,穿过县衙后面一处小花园时,四下无人,刘秀扬起双臂,大呼出声,神情振奋,脸露笑容,迈开大步,走到后堂接着看那文书了.
到天暗时,方才看完,刘秀心想姐夫邓晨多半会在阴家吃饭,那县宰又甚是热情,便又留在县衙里用餐.刚吃没一会,邓晨就和阴识一起来了.
邓晨道:”好啊,我为你忙得要死,尚自空着肚子,你却在这吃酒!”
刘秀便让县宰多增了碗筷并多加些饭菜.
邓晨道:”那丽华小妹真个得休,你所说皆准,那聘礼除了些许布匹外,余者皆要退回,言时下举兵,正用物之时呢.我好歹才劝得下来.这大司徒之弟太常偏将军,我堂堂邓晨的小舅子娶亲,岂能太过寒酸!”
刘秀道:”我与丽华亲事,多承两位大恩.此事既然已经说好,此处也再无它事,我意,明日即起行回宛.”
邓晨和阴识都吃了一惊,刘秀道:”婚约既定,我在此也不能相见,再者我也不太放心大哥.”
邓晨与阴识也就没再说什么.当下便议定了,阴识留守新野,刘秀和邓晨带着新野的一部粮草兵器便回宛城.
而那阴老爷家便自去准备嫁妆,只等刘秀派人前来迎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