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杯碧茶,清香扑鼻,主客品茗,相对笑语。
主人为观主,仙风道骨,慈眉善目。
客人是富商,大腹便便,笑容可掬。
青云观虽为千年古观,却藏于深山,世所罕闻,观中道士连观主不过五人,更少有香客踏足,何况是出手上万两白银的大施主。但观主对突来贵客毫不惊奇,反似早有预料,已静候多时。
商人本是江南巨富,传说富可敌国,当世帝王官宦,人人敬其三分。他不去名山古刹布施,却偏偏来到无名道观,真是令人大惑不解。
富贵,或许代表红尘中最具诱惑的欲望,多少世人为此不择手段,乃至不惜兄弟反目、父子成仇。
然而,当一个人拥有了富贵,是否就等于拥有一切?是否又会产生新的欲望、新的渴求?恐怕只有那些富贵者,心里最清楚,也最有资格给出答案。
品味着浸泡上等茶叶液体的独特味道,请教着道家修身养性之术,远来富翁双眼中却流露出与笑容截然不同的忧虑。
观主长清子似是早已洞察客人心事,如果对方只为延年益寿而来,又何必故意将带来的唯一老仆和爱子以观赏山景的借口支走?但既然贵客不肯吐露真实来意,主人又怎么好意思点破?所以长清子也只是把两个小徒儿打发入后厢而已。
终于,来者不愿再左右言它,话锋一转,渐入主题:“道长,小人本出身贱俗,侥幸富甲天下。偶然听闻贵观之所以隐匿深山,是因此处历代仙长深谙天机,能预测未来万物万事,为避免泄露玄机而遭天谴才避世不出,不知是真是假?”
试探询问换来长清子会心微笑:“贫道早已算知沈施主不惜花费巨资打探本观隐秘,也明白施主此来是为探求沈家未来祸福。天下万物万事,各有其道,循道而行,祸福无常,否泰相随。若非注定今日本观与沈家有此机缘,施主也未必能寻到此处,他日再来也未必可故地重游。所以,贫道自有所馈,只是无法逆转天意……”
突然闷声巨响,打断了长清子的诚意笑答,响声来自猛然敞开的观门。观是小观,门厅之间不过数米之远,异响自然格外震耳。
“师兄!”闻声而出的两个十几岁道童立刻认出闯入者就是离观多年的二师兄无梦子。
而长清子面色不变,只是淡淡说了句:“你回来了。”仿佛多年不见的爱徒刚刚出门便返回而已。
来者相貌平凡,一身道袍好似多年未洗,他神色落魄,完全没有听到师父师弟的招呼,更无视那锦衣富客。双眼凝滞的他,嘴里喃喃说:“她从没爱过我,为什么,为什么?我为她付出那么多,放弃那么多,她为什么还这么对我?”
沈善人与道童们不明所以,长清子却朗声点化:“无梦子,你付出多少,放弃多少,与她何益?她不爱你,她不在乎你,与你何害?蜻蜓点水,细雨打窗,聚散不过瞬间。本非同路人,强求何用?你自寻烦恼,又与她何干?”
寥寥数语,宛若当头棒喝,令迷茫者顿有所悟,他不由诧异四望,语带惊奇:“我,我,我居然走回来了?师父,我……”
“哈哈,你今日注定归来,所以才会在失魂落魄之间不知不觉回到观中。”
长清子的解释让素知师父神机妙算的青年道士如梦初醒,沈善人则忍不住探询:“这位是道长高徒吗?他难道刚回来?”
“不,他正要走!”
尚未琢磨透莫名其妙的回答,沈善人猛见家中老仆跌跌撞撞从无梦子身后冲进,口中不迭大嚷:“老爷,老爷,不好了,小……小公子出事了!”
“咣当”声中,客人茶碗骤然落地裂为碎片,富商无比敏捷地愕然站起,他嘴唇翕动,尚未出声,无梦子已冷然代问:“你们家公子是不是被后山古怪洞窟吸入?”
“是……正是!陪我们的小道长说,说……”
“那是神秘洞!此怪洞只要有人进去,就再也别想出来了!”
一个小道童的惊慌解释,更令富商如五雷轰顶,冷汗如雨淋,老泪若泉涌:“我,我就不该由他任性,不该准他跟来!道长,不,仙长,那孩子沈玉,是沈某最心疼的孩子,您救救他,救救他,要多少钱都没问题!”
“无量天尊,沈施主,万事自有其定数,金山银海,又岂能逆天而行?何况,看似祸,未必不是福,看似福,未必不是祸!何必空自忧虑?”
“命运真的不能逆改吗?”发出长叹者居然是面色凝重的无梦子,“‘为救稚子入险窟,祸福难料陷迷途!’师父,这是你当年为我作出的预言,看来该实现了。既然结局您也无法料知,那么以后的命运就由弟子自己来开创吧!师父,谢谢您的收养之恩,弟子对红尘已无所恋,就此去了!师弟们,好生照顾师父!”
话音未落,无梦子竟如风遁去,老仆见陌生道士转瞬踪影全无,如同传说中的精灵妖魅,吓得跌坐在地。而其余人则匆匆追上,随长清子奔向后山洞窟。
待一行人来到深邃神秘的山洞之外,无梦子早已踪影全无,惟有青云观大弟子无幻子目瞪口呆地傻傻望向洞内。见师父来到,仓促之间,无幻子竟语不成句:“师父,好象,师弟回来了,可是他又,他又……”
“无量天尊,他终究还是追随命运而去!”
“仙长,究竟洞里有什么,我,我孩子还有救吗?”沈善人顾不上听长清子感慨,舐犊情深,父子连心,他更关心幼子安危。
适才还无所不知的青云观观主此刻却微微摇头:“施主,此洞是本观千年来守护的秘地,不知有多少道行高深的弟子贸然入洞查探,均再无回返。我只知,洞中蕴藏着过去、现在、未来乃至虚空苍穹,却又不是过去、现在、未来,四洲三界六道中的任何世界。因此,我算不出其中奥秘,更无法预测入洞者的生死存亡。一切自有天意,他们二人的结局恐怕只有天知地知,还望施主顺其自然。府上小……小公子日后命运,或许更胜过您全府其他众人。”
沈善人闻言暗自惊惧,阴云笼罩心头:“仙长,您此言何意?难道说……”
“金本生于土,却偏偏亡于土,施主因富而盛,也终将因富而败。纵然富甲一方,却难敌八牛之重。贫道言尽于此,还请施主自行参悟。”长清子不再多话,任凭愁眉紧锁的沈善人如何追问,也再无所得。
此时,年近古稀的老观主同弟子们无异,关切目光凝于神秘洞,他心中默默祈祷:“无梦子,但愿你莫再彷徨任性,最终能参透洞中玄机,走出自己的道路,无量天尊!……”
几乎与此同时,将满腔悲愤化为匹夫之勇,与命运赌气而奔入洞中的无梦子,却仿佛已穿越危机四伏的洞窟。他钻进洞中不过几步,眼前倏然开朗,视野中竟别有天地。
目光所极,四方尽是无边荒原,天际钩月寒光隐现,前方疾风呼啸而来,却又忽尔消匿无踪。细细望去,不要说沈家公子,就连来时路径也无处可寻,如此诡异遭遇,让曾屡次在山外乱世中死里逃生的无梦子也不由暗生惧意。
心创未愈的道士并不是泛泛之辈,他自幼随师父学习道术与武功,不仅能降妖驱邪,更可凭五行封印术将制服的妖魔鬼怪驱使。虽然……虽然至今被他封印成功的妖魔也不过三个,而且都是名不见经传的小角色,但与坑蒙拐骗的江湖术士比起来,他已可自封“高手”了……
“飞影出来!”随着简单咒语和厉声呼唤,无梦子手中黄符黑气蒸现,很快便在空中凝化为手掌般大小的飞翼黑犬。小家伙似是酣梦未醒,不满埋怨:“臭道士,别吵我,我要睡觉,不想听你的伤心事!”
“住嘴,还想被我的三味真火烧吗?”
恶狠狠的威胁好象确有效果,飞影忽然圆睁犬目,高声提醒:“不好,有人纵马奔来,斗气昂然,绝对是高手。臭道士,你小心啊!”
貌似善意的提醒余音未消,声音主人已钻回黄符,无疑是再见“周公”,遁入梦境去了。
本打算借飞影能力探路寻人的无梦子真是哭笑不得,被他降伏的三个小妖魔,没有一妖肯完全任他指使,更不畏惧那徒有其形的所谓真火,每次出来都是应付了事,真是奴大欺主!无梦子甚至怀疑它们当初的投降,根本就是别有用心,或许只是它们为寻找安定“居所”而设下的圈套而已。
无论怎样,飞影的惊人嗅觉、听觉、感知能力确实并非浪得虚名,果然远远有洁白光团向无梦子立脚处席卷而来。仔细看去,来者正是一人一马。那坐骑分外鲜明,周体雪白,仿佛银龙转世。
不等无梦子作出反应,随着马嘶长鸣,光团已在道士面前止步散尽,骏马急停,令主人形象完全展现。只见马上将军银甲银盔银缨银枪,好似天神下凡,眉宇间英武非凡,散发出浩然正气,令人不由肃然起敬。
“这位兄台,可是前辈请来压阵助威的?”将军音如洪钟,却无骄狂之意,呆若木鸡的无梦子暂时却不知从何说起。
“哈哈哈,后世英雄,我比武何需他人助威!”答话者尚在数百米外,声音则若在跟前,可见此人功力不浅。
无梦子闻声望人,不由愈加吃惊,因为来人竟也是位白马将军,其装束盔甲虽与前者有所不同,却同样雪白,其举手投足英气逼人,无疑也是位正道英雄。
原来,此地正是两位将军约定比武之处,无梦子误打误撞,恰逢其会。
见对手来到,前者呵呵一笑:“看来道长是不请自至,也正好为我们多个佐证。前辈以为如何?”
“我自然没意见,只是你这后世英雄不要耍赖,如果战败,就先随我去寻找我家主公!”
“那当然,晚辈也相信前辈英名传千古,必是重信守诺之人,如果前辈不慎输了,就请先助我追剿魔风军!”
“自当如此,诶,公证人还没到啊?小道长你静待片刻,实在不好意思!”
无梦子微笑以对,表示并不介意,心中却极为奇怪,此二人看来年龄相仿,怎会以前辈晚辈相称?又为何会有“后世英雄”之说。他好奇心一起,暂将钻心情伤搁置,甚至忘记了寻找富家公子的初衷。
“哈哈,我们的公证人六郎星来了!”所谓前辈手指北方,只见又是位白马将军奔来,他盔甲样式与“后世英雄”相近,凛然正气却不逊于先来任何一人。
他纵声回应:“前辈不要取笑,所谓六郎星不过是无知胡人谬赞,两位或名扬四海,或流芳百世,在你们面前,我又怎敢自称战神。对了,我路上遇到个聪慧机智的小兄弟,我才应答他几句,他就猜出了我的身份,非要与我同行。我看此处不太安宁,小兄弟又说是误入怪洞,初来此界,我不忍弃之不理,所以自作主张,将他带来。还望前辈与岳兄弟不要见怪!”
岳姓将军发出豪爽笑声:“哈哈,扶助弱小,正是我辈当为之事,晚辈与赵前辈怎会介意?杨前辈只管放心。何况,我们这儿也有位意外之客呐!”
无梦子听闻杨将军所言,又看清徐徐接近的白马上,除了其主人,确实还有个公子模样的年轻人,心头随之触动:“难道这就是沈家公子?哎,六郎星?杨将军?难道他就是那个……那个人。那赵将军,岳将军,莫非是……怎么会,怎么会这样?不可能啊!”
青年道士不过是疑心刚起,心直口快的公子却兴奋喊出:“白马银枪,一个姓赵,一个姓岳,难道是蜀汉赵云,南宋岳飞?”
“呵呵,小家伙,子龙我只知主公承接正统,在益州延续汉室大业,所以只知大汉,可没听说过什么蜀汉啊!”
“鹏举贱名,在本朝杨延昭将军与常山赵子龙前辈面前,不值一提!”
“哈哈,我猜对了,我果然猜对了!”
小公子兴奋莫名,无梦子惊诧无言,他默默自问:“我到底闯入什么地方,蜀汉赵子龙、北宋杨六郎、南宋岳武穆,竟然会同时出现?而且岳飞斗起赵云,难不成我还会遇到关公战秦琼?对了,关羽和秦琼也在这里吗?……
无梦子犹在迷茫,沈公子尚自兴奋,岳飞赵云已互打招呼后动起手来。
双马向前,银枪舞动,在旁观者眼中,两人虽然同是用枪高手,施展开枪法却各是一番景象,只见:
此方银蛇狂舞,彼处白雾弥漫;
蛇影神出鬼没,雾团滴水不漏;
狂蛇攻中带守,迷雾守中有攻;
宋枪似电挑强敌,汉枪如霆战八方。
小公子连连拍掌大呼过瘾,却不过是门外看热闹。无梦子自幼习武,又在外历练多年,却瞧出两人枪法各有精妙,各自蕴藏不同上乘心法,两位高手交战不过数十回合,无梦子已顿悟不少,可谓获益不浅。
作公证的杨六郎连连点头,他本身枪法造诣比起岳飞、赵云只略输半筹,这是因赵云“雾雪枪”独具一格,失传已久,后世枪法难与其比肩。而岳飞“银蛇枪”却又自杨家“游龙枪”改进而来,虽然名称故意示谦,实质却青出于蓝胜于蓝。因此,杨家枪与两家枪法相比,难免吃亏。
两员英雄战得性起,竟离鞍跃至半空,又稳落地面。手中银枪未曾半刻停歇,银蛇雾雪你来我往,谁也占不得对方半点便宜。
不仅如此,随着白马离场,战局中又呈异变。只见岳飞急蹬双足,飞身高空,银光乍现,竟化作金翅大鹏,居高临下,枪影如九天霹雳不停俯攻。赵云也毫不示弱,雪雾中随即闪现龙形,顿呈飞龙冲霄之势,不但抵挡住对手攻势,还伺机发出反击。
“诶,杨六郎你去哪?”沈公子之所以乍出此言,是因杨六郎突然飞身而起,加入战团,看来他已是技痒难耐。无梦子见状却无心观摩杨家枪,因为他看出沈公子不会驭马,身形闪动已抓住马缰。
道士有心相救,公子却被吓了一跳,冷不防摔下马来。幸好无梦子眼疾手快,伸手将他抱住。
三将正战得兴起,无人注意到无梦子非凡身手。而青云观二弟子的及时救援,却只能换来对方顺手耳光及蛮横呵斥:“你什么人,什么身份啊,别碰我……哎哟!”
公子喊痛是因为无梦子随手把他扔在地上,冷言冷语随后飘至:“你是富贵人家的公子,我只是个脏兮兮的臭道士,又不是什么盖世英雄,玷污了贵体,实在对不起!”
无梦子惊觉三位英雄猛地住手不战,其实这并非是看客斗嘴坏了他们的兴致,而是由于荒原四周忽现不计其数的墨黑甲士,显然来者不善。
岳飞扫视四周,竟面有喜色:“赵前辈,如今不是我逼着您去剿灭魔风军,而是宵小之徒自己找上门来了!我们这场武也不用比了!”
“是呀,是呀,这省了你我兄弟的麻烦!呔,常山赵子龙在此,不要命的过来!”
“大宋杨延昭正要看看魔风军畜生,比起契丹虏又强几分!”
“无知狂徒!”一个佩戴鬼面具的将军从甲士中走出,他魁梧如牛,赤眼似火,平添几分枭恶,“我不管你等生前如何英雄,幽幻界不是人间,更不是阴曹!你们既然被流放于此,就该入乡随俗,为何屡屡与我魔军作对,你就算不把我魔风放在眼里,难道也不怕圣魔堡,不怕绝帝陛下吗?”
“魔风将军,自己没本事就不要随便把陛下搬出来!”出言嘲讽者声音不高,却语带威严,更如冷冽冰风横扫荒原。强如赵云、杨六郎、岳飞三大英雄,也闻音胆寒,不约而同吐出三个字:“圣魔使。”
说话女子身材窈窕、冰雪肌肤、桃腮樱唇,明眸乌发。沈公子看得双眼发直,无梦子却立生寒意,他见不到什么绝世佳人,只感到心狠手辣的杀手漫步走入其视野。对方宛若春风的微笑,掩饰不住凶残恶魔的独有杀气,只要经历过生死血战者,便能看透她倾国美貌中所暗藏的残酷本性。
“我叫血痕。”美女杀手缓缓说,“我确实是来自圣魔堡的圣魔使,魔风和他的部下也确实隶属本堡。我这次来只是有事请教,你们是否见过一名中年人,能发出七彩黑光?”
被围五人面面相觑,不明对方此问为何?更不懂自相矛盾的七彩黑光又是何意?
血痕扫视众人神情,似乎已有所得,她冷笑转身,对魔风沉声警告:“绝帝要找的人他们肯定不认识,此处已与我无关,不过如果三千大军都收拾不了这几个人,魔风军就没有存在必要了!”
眨眼间,红光闪烁,血痕已不知所踪。魔风似被那女子吓得魂不附体,半晌才定过神来,他鬼面具中露出的血红赤眼杀气旺炽,野兽般的狂吼从喉咙中冲出:“给我杀!”
黑茫茫的甲士,如同无际荒原上的野草,被疾风狂扫,迅速涌动,又似怒海狂澜,无情冲击着惊涛骇浪中的孤舟旅人。面对黑云夺日般的重重攻势,三位古代英雄毫不慌乱,从容对敌。
杨延昭猛然前冲,光芒夺目,仿佛真化作夜空闪亮六郎星。枪风所至,幻化玉龙遨游墨海之中,任凭狂风骤起,也无法令潇洒龙影受到丝毫影响,反令黑浪若触礁石,转眼便随着迸飞血花消散无形。
岳飞平地跃起,如云杀气顿时笼罩敌群,随着天神般的起落冲杀,一条银蛇不停在黑潮中穿梭,引得惨叫声此起彼伏。
相比之下,赵云则相对从容,他缓步前行,看似平常。他每迈一步,周遭便白雾弥漫,那雾又如漫长黑夜中乍起月光,顷刻便将附近黑暗驱散。
三匹白马久经训练,已能与主人心意一致,它们紧随主人身影后,主疾马疾,主徐马徐,不差半分。纵有少数魔风兵士意图夺马,不是被力若千钧的马蹄踹中,就是分神间死于银枪之下。
三个人、三条枪、三匹马,将墨甲墨盔组成的人海划出三条直线,又殊途同归,目标直指向敌军指挥——魔风。三将军常年领军作战,深谙“擒贼先擒王”的道理,没多久,他们都已离脸色煞白的废物将军不过数米远。
“快,快,快抓住那两个人!”魔风恶霸习性,深知正气凛然的英雄往往逃不过侠义两字,那始终没有动手的公子哥和道士似是三将军朋友,只要把他们扣作人质,还怕对手不乖乖投降?所以他化作黑影瞬间退后数百米同时,立刻下达生擒令。
赵云与岳飞不得不返身援救,杨六郎则似有默契地依然直逼敌魁,眼前人墙突然又增厚几重,仓促间还是无法接近魔风。
可惜,魔风的估计总是错了那么一点,那就是无梦子。
当所有魔风将士的注意力被三将军冲杀所吸引时,无梦子便掏出了黄符,静待迎敌。魔风刚刚下令,黄符中蓝芒乍现,深蓝巨魔兴奋咆哮,现身荒野:“哈哈哈,这么多人陪我玩,好啊好啊,我轰雷来了!”
奔向无梦子与小公子的军队不由戛然而止,他们何时遇过如此怪物?只见小山般的躯体八臂伸展,每个手掌似有电流闪动,略略张开便电闪雷鸣,瞠目结舌的军人随之鬼哭狼嚎。魔风军习惯了以众欺寡、以强凌弱,何时遭遇过强悍至此的雷光魔人?除了惊慌逃窜、躲避接连劈下的夺魂闪电,数以千计的将士无一人可以应对。
“啊呀!”玩得不亦乐乎的轰雷忽然发出悲嚎,因为姹红闪现、擦面划过,刺骨疼痛隐隐传来。随手摸去,湿漉漉的液体,让同样习惯欺凌弱小的魔人惊惧不已。看清自己幽绿鲜血,他随即狂呼乱叫:“哇,流血了,流血了,不玩了,不玩了!”
庞大身躯化为光芒融入黄符,无梦子也看清刚才擦过魔人脸颊的红光,那是去而复返的圣魔使血痕。突来变化让混战中的双方,都不由停手观望,任何人都不例外。
诡异美女望着无梦子冷笑阵阵:“没想到这里还真是藏龙卧虎啊,虽然陛下只让我们寻找墨光高手,但你能操控鬼神,恐怕将来对陛下的威胁不在那人之下。这样吧,给你两条路……”
“我不想和你们作对,也不想投降你们。”类似威胁,无梦子早已司空闻惯,对方未给出下文,他已从容答复,“我的任务是带这位公子离开,不管你是神是魔,我都不想介入你们的恩怨!”
“好个聪明的道士,可惜你却不明白,置身幽幻界中,你就只有选择归顺我们,或者,做我们的敌人。小子,你信不信,你的驱魔小术,绝比不上我的血痕剑,何况魔风和他那三千部下再不管用,累也能累死你们。今日,你要么顺从而生,要么悖逆而死!”
无梦子很清楚面前貌似桃花、心如蛇蝎的女子所言非虚,如不是百无一用的富家公子所连累,他自可脱身而去,可惜小公子偏偏是他来到这乱七八糟世界的唯一目的。
纷扰嘈乱、刀光剑影的荒原,暂时平静,几方各怀心事,谁也不知道下一刻究竟会发生什么……
突然,巨响忽起,万丈夜幕洒下刺眼光柱,光柱中似有人发出悲愤呼啸,正落在东面黑甲军后方。
突如其来的变化将暂时宁静的荒原再次扰乱,如同在波浪不兴的湖面上投下石子,引发涟漪阵阵。在场众人望着渐渐消逝的光柱,注视缓缓现出身形的陌生青年,心中几乎存在着同样疑问——“他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