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如流水般过去,白薇薇原本还带着期盼和侥幸的心思也在一天天的时光中慢慢消磨殆尽。
她有时会发疯地摆弄时空仪表盘,以期找到回家的线索。有时甚至会莫名其妙的大吼大叫,或者疯狂地厮打自己,发出鬼厉般的凄鸣。到了最后,几乎瘦得不成人形,面色灰暗,宛若骷髅,两眼满满的绝望。直到赵红梅忍不住狠狠地将她责骂一顿,她才渐渐从绝望的心境中回转过来。
比起失去时空之键,一辈子见不到亲人的赵红梅,她还拥有自己的时空之键,还有仪表盘,还有赵红梅这个帮手,她有什么资格在赵红梅面前做出这种丑态。一番认识之后,白薇薇也发泄完心中的愤懑不平,逐渐恢复过来,只是身体有些虚弱,索性这几天赖在屋里好好休养。
“倒是让姐姐看笑话了,”说这话的时候,白薇薇面色苍白,懒懒地斜靠在床榻上,但往日的爽朗大方渐渐回来了。
赵红梅见她心结解开才放下心来:“你这说的什么话?你的心情我了解,当日我遭那人背叛时真狠不得当即死了算了,割腕,上吊,直把别人折腾得够呛,直到生下童儿心里的那股怨气才算散去。人都说得了无价之宝是天大的福分,可依我所听所见所经受的,这时空之键才是我们噩梦的开始。”
“是啊,没有足够的智慧和能力来支撑,怎么守得住巨大的财富。”白薇薇想起先知当日的欲言又止,心中若有所悟。或许那个时候,先知就已经看到她坎坷曲折的日子了。
鉴于这几日白薇薇的反常表现已经让众人私底下有了些不好的传言,赵红梅虽然发落了几个乱嚼舌根的下人,但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连其他堂口的女眷都有意无意过问起她的妹妹。
这让赵红梅有些头痛,虽然她看起来柔柔弱弱,但毕竟经历过的事情见过的场面都让她和这些平凡妇人的思想区别开来。
平日里,旁人见不得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成了堂主夫人又受尽夫婿疼宠,说些酸话刺激恶心她她都无关痛痒不去计较,但白薇薇就相当于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朋友和知己,岂能容得别人说三道四!
当下她就拿定主意,要带着白薇薇去别庄小住,一来让白薇薇换换心情,二来也避开那些闲言碎语。
开始方海并不同意,觉得夫人小题大做了,但经不起赵红梅默默的流泪和无声的控诉,几个回合下来只得卸甲投降,于是赵红梅当下决定即日起程去别院万梅山庄小住。
这万梅山庄说不远但也不近,是坐落在方海老家的一处山谷内,庄内有几处温泉,是方家人每到冬天前来避寒的好去处。
“这庄子是我婚后不久建造的,当时和相公无意间发现这里有温泉真是惊喜万分,当即就决定在这里建座庄子。”
白薇薇点头,说道:“确实是个好地方。”经历了挫折和精神折磨后的她性子比以前沉稳了不少。
山庄里的日子过得有趣多了,白薇薇,赵红梅带着方童有时在梅树下野餐,有时在温泉中嬉闹,有时到山谷附近的人家做客,倒也快活。只可惜逍遥的日子并不长久,不久就传出方老夫人因为过度思念孙子病倒的消息。
接到这消息后赵红梅只能无奈地对白薇薇说:“我婆婆其实对我这个儿媳妇并不满意,当初一心想让娘家的侄女嫁给方海,后来有了童儿才有了好脸色。”
白薇薇劝慰道:“这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事,就是在现代社会婆媳矛盾也是永久不变的话题,何况是崇尚孝道的古代,方海这么多年对你心意不变已经很难得了,这里可是允许三妻四妾的年代。”
赵红梅冷笑:“那是因为我也有点脑子,你当真以为我婚后这近十年的时间里他就没动过歪心,不过是我和这个时代的女子确实有些不一样的地方,这种不一样就是我的优势。”
这个时候的赵红梅才是完完全全的本性毕露,凉薄、精明、淡漠,以及提到方海时流露出的不屑。
经历过现代社会,看过壮美的未来,去过恢宏的远古时代,又和精明狡诈的时空旅者暧昧过很长一段时间,她怎么可能看得上一个江湖莽汉,特别是两个人的思想几乎相差一个星球的距离。
白薇薇自然明白这一点。
长久的时空之旅后做为“人”的感觉逐渐淡漠,甚至一些道德观,人生观和世界观也随之改变。而赵红梅年幼时就经历常人没有经历的巨大变故,又遭到爱情背叛,落得栖身异世界的下场,老实说没有心理扭曲已经很不容易了。她努力收敛本性适应这个世界的游戏规则,有了幸福美满的家,只是压抑的自我得不到解脱。而遇到自己这个来自同一时空还认识自己的时空旅者自然看成唯一的亲人,本性流露无遗。
无爱则刚,所以她没有白费力气去劝赵红梅试着爱方海。每个人都有自己生存的方式,就像她绝不会试图劝说顾惜筠放弃吸血饿死自己。
白薇薇懒得回去陪她一道应付她婆婆,所以两人约定等方老夫人走后再派人来接白薇薇。
赵红梅带方童走了。
初时白薇薇还不在意,还和之前一样泡温泉睡懒觉,但是无人陪伴的日子确实无聊透顶,虽然庄内留下的仆人有十来个,但是显然白薇薇和他们没什么共同话题。
百无聊懒的日子也是种罪恶啊。白薇薇斜倚在窗前,倾听屋外雨声如帘,荷塘里的枯枝被击打得零落不堪。
“白姑娘,喝完甜米羹吧,这雨还不知道也下到什么时候,看来今儿个是出不去了。”
说这话的是叶儿,赵红梅留给白薇薇贴身侍候的丫鬟。不过白薇薇什么事都自己来,小丫头唯一的工作就是陪着她玩,偶尔做着甜点之类的。
“是啊,这鬼天气闹的,”白薇薇懒懒地躺着,和叶儿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
雨势渐渐大了起来,原本还是和风细雨,转眼间天地仿佛发怒般齐齐压了下来,瓢泼大雨狠狠地砸向地面,世界瞬时汪洋一片。雨势实在是太大了,豆大的雨滴打在窗台上啪啪作响。这里的窗户没有玻璃,眨眼之间窗纸就淋个透湿,白薇薇只得关上窗户。此时狂风卷着暴雨从细缝中慢慢渗透进屋内,屋里的温度瞬时降低了不少,白薇薇和叶儿同时打了个冷战。
叶儿忙站起来:“白姑娘,我还是去给你拿件棉衣披上吧。”
白薇薇摇头:“反正我不打算出去了,你去把棉被拿过来,咱们卧在这聊聊天。”
“欸,”叶儿应声而去。
接着两人窝在暖和的棉被里,听外面大雨倾盆倒也别有一番滋味。就在这时外面传来呼喊声,让两人吃了一惊。叶儿忙出屋询问,不一会儿回来时面色惊疑不定:“白姑娘,方管家说山庄外面有过客说下了暴雨没法赶路请求留宿。”
白薇薇有些犹豫,她知道古代在别人家借住是很常见的事,但是这里显然不在官道附近,这伙人是何来历还很难说。
“你把方管家叫进来。”
叶儿转身出去后带进来一身材魁梧的断臂中年人。这是方海的一个手下,因为某次出任务断了手臂就被安排到山庄做了管事,看样子很得方海的信任。
“方总管,那伙人你看着是普通的过路人吗?”
方总管沉声道:“这帮人行为有些古怪,但是看主事者到有一番气度,可能确实因为这场暴雨不得不来借宿,我看不如把他们安置在外院的客房,再将我们的人手分两批夜里轮流执勤。”
白薇薇点头:“这样也好,有劳方总管了。”
“白姑娘客气了,夫人临行前交代,姑娘只管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里,有事尽管交代下人来办。”
然而让人都没有想到的是,这场本来以为很快会结束的暴雨居然持续了三天三夜,山庄内的众人面对眼前的倾盆大雨都面色焦虑。
“叶儿,你有没有问过方总管附近地村民可还安全?”
“问过了。昨儿方总管就派了强哥和几位大哥去帮忙。听说附近的村民大多将房屋建在高处或山坡上,没被土石流淹没,只是被大雨围困食物有些短缺。他们已经派人送干粮上山了。”
“那就好,我们的客人怎么样了?”
“他们倒是挺识趣的,这些天不仅帮着救灾,还和方总管一起将温泉那里修补了一番。对了,秦公子还说想亲自谢谢姑娘你收留之恩。”小丫头不知怎么地面色绯红,两目含情,直把白薇薇看得打了个哆嗦。
“看来你这几天和他们接触不少,跟我讲讲,都是些什么样的人?”
叶儿歪了歪头,说道:“这些人中秦公子和李公子关系最好,另外还有潘公子虽然不爱讲话但出力最多,多文公和大雄哥也是个热心肠,李夫人和秦姑娘待人可亲切了。”
“那你有没有问清楚他们上山是为何事?”白薇薇挑眉,这伙人还真是男女老少都齐全了。
“说是到历山游玩,结果回程的时候遇到大雨不得已才来借住的。”
“看来是普通的游客而已。”
“话说怎么说啦,只是——”叶儿有些欲言又止,表情也有些古怪。
白薇薇奇怪:“只不过怎样?”
“姑娘见了他们自然就知道了。”
叶儿的话倒是勾起了白薇薇的好奇心来,她想着是不是找理由见见这伙人。
下午小憩片刻后,外屋有方总管来传话,说是秦公子一行人因为多日叨扰心里感激非常想亲自来表示感谢,问白薇薇是否方便见面。
白薇薇放下手中的游记,立刻说道:“你让他们稍等片刻,我整装后就去。”
等在花厅见到了这伙人,白薇薇才恍然为什么叶儿和方总管对这伙人的态度这么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