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里外的锁何关,叶家援军主力尽数在此。十天之前,叶氏族长得知空茗叶家联军困于大河岭,于是情急之下,急忙派出援军,叶氏派两位小将出征作战,二人不负众望,连克三城,硬是打通了通往大河岭的道路。同时也宣告了叶氏名将之血又有了新的继承。天狼族震撼之余亦是调遣重兵围堵,一旦叶氏孤军深入,等待的即将是又一个大河岭之败。
英姿勃发的两位少年将军屹立在锁何城头,淡漠的看着脚下被鲜血映红的土地,眺望着远处的无边天际。心中都是感慨万千。江山如画,看得心旷神怡,让人豪情万丈。然而河山惨遭践踏,哀鸿遍野。手足同胞亦在眼前,凶多吉少,却不能深入搭救,只能站在城楼眺望。如此际遇,自然是让人唏嘘不已。
“唯今之计,只能相信阿维了。”说话的是一个消瘦青年,瘦削的身材配合忧郁的气质,也不知迷倒了多少花季少女。如今,站在高台之上,指点江山,统御者的风度,名将的英姿,更是让挺拔的身影越发高不可攀。可说这话的语气,却像是一个无可奈何,破罐破摔的赌徒。
“相信阿维,你开玩笑吧,那个懒鬼?”旁边的青年身材匀称,举止有着大家之气。听到这话匀称少年也是不自觉地脱口而出,脸上闪烁着打死我都不相信的表情。开玩笑,我宁愿相信紫玲或者是那个小白。
消瘦青年陷入了沉思,半晌,才才思考中醒来。”陆昊,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总感觉那家伙总是藏捏着什么。”
“对了,星楠,我还纳闷呢,上次的擂台,你怎么会输给他。我还以为这次出征的会是你呢。”叫陆昊的少年笑道,调侃韵味更甚。
陆昊继续说道。“不过,要是你出征大河岭的话,估计这时候早早的就在喝庆功酒了。”
“说实话,这次出征,我也不敢肯定我能全身而退,敌方早有预谋,大河岭一战之后,敌军一刻不停的在布置着包围圈。这次的叶家军,派谁去,估计都是凶多吉少。”叫星楠的少年顿了顿,“不过,要是我去,绝不会这般毫无还手之力。”
“你还是这般自信,恐怕对那场比试耿耿于怀吧。”陆昊瘪瘪嘴,一脸的漫不经心。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次我和他交手,总是感觉他并未使出全力,甚至于有点束手束脚。”
叶星楠继续说道,“说实话,我很期待,如若他全力施为,会达到什么程度。”
“能达到什么程度?”陆昊不以为然,“他那么懒散,怎么可能那么强。况且,那次擂台,他明明就是侥幸。”
“我的确犯了很大的疏忽。”
“就是,他要是有那种实力,我才不信呢。”
“好了,”叶星楠淡然说道,眼神却是无限的柔和,“阿维的心思,估计带有隐藏的成分。可我作为他的大哥,他不说,我就不会问,更不会管。”
叶星楠深吸一口气,语气突然郑重,“陆昊,我们之间的比试一直都是半斤八两,年轻一代放在你我眼中的也并不多。但是需要谨记。站在明处的,远不及隐藏的可怕!人想要往高处走,不能忽视每一个对手啊。”
“你说的是…影者!”听到这句话,原本镇静的陆昊也是倒吸一口凉气。
影者无敌!这句古老而神秘的箴言,一旦爆发出来,所产生的力量,足以颠覆整个大陆。影者,苍穹大陆上已然二十年未曾出现过,但是老一代的人们深知,二十年前这股力量呈现的时候,带给人们的震撼,是何等的剧烈!
不过,也正是因为二十年前的那场惊天大变。影者渐渐从人们中退出。只是,偶尔传出的消息,却让人不得不相信影者的存在。甚至,更甚往昔。
“陆昊,你觉得,那几个黑袍人。会不会是传说中的灵影堂高手。”
“感觉很强大,看方向是往集仓平原去的。但是,从态度上看,应该不是敌人。希望是去帮助他们的。”
“阿维,小玲,白将军,怪我们不能前去驰援了。”叶星楠低下了头,语气中说不出的痛苦。
陆昊也是抬头望向前方那开阔的平原,一脸的惘然,甚至有几分失落。毕竟局势已不是人可为之的了。
“没办法了,我们只能走到这一步,如今进退维谷,我们去了,就是整个叶家,不去,兴许还能保存一定的实力,只是可惜了他们。”
能不能自救,就看你们的表现了。起码,若是你真有那么可怕的实力,兴许会有一线生机。
叶维,我很期待,最后的结局。
叶星楠看向遥远的天际,无尽的晚霞辉映在无垠的天空,投射在看不到尽头的平原之上。天地间陡然成了一片血红色的海洋。也有偶尔几道黑色的浮影翔在空中。叶星楠出神地望着如此景致,眼神里说不出的深邃空灵。
集苍平原上,溃军急速的前进着,全然不顾落日余辉照耀下骇人的深红色。紫玲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忽然心中陡然一紧。前面的峡谷轰然传来一阵整齐的马蹄声,咆哮的军歌传荡在山谷之中。飞扬的沙尘顺着风飘来,越来越浓密。很显然,峡谷的那一侧,蛮军正在全速驶来。叶星楠给的情报精确无比,蛮军第九旗,下辖骑兵三千,步兵八千。悄然绕过星楠布置的防线,将这支落单的疲惫之师拦腰截断!
而后面,影约能听见步兵大队整齐的脚步声。腹背受敌,前后夹击。紫玲担心的神色一闪而逝,眼神里藏不住的凄凉。
敌军穷追数十里,终于在这片峡谷与平原的交界之地将叶氏大军团团围困。而援军,却是迟迟未来。
杀伐之气充斥在这片天地之间,军人们迈着沉稳的步伐行走在山岭平原,重甲踏在地上,扬起一阵阵尘埃,阻挡住了连天的视线。落日的余光辉映在辽阔的土地上。模糊了行将来临的虎狼之师。可震耳的鸣笛声还在预示着庞大洪流的移动。就那么一步步的移动,低沉着,高昂着。
恢弘的进军曲,听在尚在震撼的人们的耳中,却像是死神的催命曲。年轻的将军呆呆地看着眼前突兀出现的画面,就那样呆呆的愣在那里,丝毫未曾理会身后那一声声末日来临般的哀鸣。
庞大的队伍里看到了山坡下一群待宰的肥羊,顿时化成了一只只猛虎。只见阵营里一片骚动,阵势尚未摆起。对面的杀气已然弥漫。
这就是云中叶家的人,这是两百年前挡住了我们入主中陆的军神后裔,这也是前几天杀了我们数千兄弟的狼崽子,终于落在我们手里了。弟兄们,别放过他们啊,一个都别落下。个个摩拳擦掌,直欲冲上前去。
反观己方,人人自危,哪还有平日里半点热血沸腾的样子。一个个的脸上都映着慌张,恨不得多长两条腿好尽快溜走。
包围圈越来越严实,狼群的气焰越发高涨,而待宰的羔羊还是那般地软弱,宛如一滩烂泥,没有丝毫抵触之意。
令行。嗖嗖嗖,一排排弓弩破空声极有规律地响起,带着呼啸的音符夺取着一群没有抵挡的人的性命。
不是没有抵挡的能力,而是没有抵抗的信心。绝望的情绪弥漫在这支军队的上空。
一堆想要逃跑的士兵在敌军的弓箭下倒下,尸体堆成了厚厚的一层,映在落日的余晖下,让空气中的鲜红色愈发妖艳,集仓平原原本红彤的晚霞像是印上了血红的色彩。仿佛修罗地狱般的景致,看之令人心悸。
原先经过的峡谷已经被追兵占据,前面的峡谷大队骑兵喷涌而出,似是无穷无尽。战场又是在无垠的集仓平原。如此战局,既无险可守,也无路可退。最多一个小时,后续追兵就会全部赶到。那么,这一群人,必将无一幸存。想起北方天狼与叶家的世仇,外加其残忍嗜杀的风格。
唯有一战了,连最胆小的士兵也不得不兴起这样的念头。
“MD,死就死呗,死之前也得杀个痛快。”一个满脸血污的少年突然大声吼道。
“去******,老子要杀,杀一个值了,杀两个赚了。”又是一声咆哮声起。显然,在敌军的重压之下,被掩埋的血性也被激发出来。
明知此战必败,却仍旧需要一种一往无前的气势,置之死地而后生!
以卵击石,与其说是自不量力,不如说是生命的一种绽放形式!
血性的激发,虽然是迟了一点,却终究被点燃。热血男儿们,一个个悍不畏死,浴血搏斗。
一望无际的原野之上,这么两支队伍惨烈的厮杀,叶家年轻子弟再也不惧死亡的困扰,激起的血性结合自身的武艺,硬是以弱敌强,场面上竟是不落下风。原本泾渭分明的军团,此刻就像是两个势均力敌的巨人在摔跤,胜负难料。稍有不慎,则是满盘皆输。
白衣将军劈开了两个迎面冲来的敌兵,白色的盔甲已经染成了红色。将军扫了一眼四周激烈的交战。心中苦笑,自己早已控制不住整个战场的局势。这只靠着死志战斗的队伍是不会讲究什么阵法的,只会靠着满腔的热血将自己的生命送进这个修罗场,而敌军指挥的旗帜还在不停的飘动。战场之上,不讲战术,只靠勇气,是不可能赢得最后的胜利的。眼看着突然爆发的战力就要被死死压制。将军不由扫了一眼远处敌军主帅的位置,清晰的看到了对方眼里的讥笑。
那种狂妄的笑,看之让人愤慨。这个时候,必定是敌军将领最为张狂的时候吧。那也就必然是最为脆弱的时候!白衣将军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脑海中也轰然炸开,似是想起了了那个曾经流传许久的传说。
一群黑暗中的战士从地狱里走出,分散在各个可怕的角落,每一刀,每一箭都会留下一具尸首。之后潜伏进黑暗之中。在敌人疏忽的时刻,又会如幽灵般的出现,紧接着又是一地的尸首。抓住天时与地利,立于不败之地。如今,夜已莅临,旁边山丘林立,这不正是影者活动的最佳时机。
影者,若是有影者,一招即可制敌!一招即可扭转整个局势!
可是,环顾四周,将军自嘲地笑笑,这,不可能!
忽然,像是决定了什么,将军低头招呼亲卫,于是数百亲兵跟着一袭白衣的方向,一拥而上,迅速地朝向峡谷的方向杀去。仿佛是海水里泛起的不曾停歇的浪花,不断的闪现着涟漪。
五百步,三百步,五十步。眼看着旁边亲卫们一个个冰冷的躺下,白衣将军愤怒的咆哮。近了,亲卫们迅速抱成一个圆圈,将军踩在众人合住的手臂上,大喝一声,腾上天空。将军弯弓,出箭。
“铛。铛。。铛。。。”一声声清脆的碰撞声响起。对方军营里发出一阵胜利的吼叫。将军无力地瘫倒在地,这是最后的机会,却功亏一篑。
将军无力的看着局势越来越恶化,阵容右翼被冲出了好几个缺口。所有人被分隔在了一个个小区域内,每个人都不明白自己的位置。只是凭借着本能和意志在搏斗着。所有人都看得出来,这被包围的一张张稚气的面孔,就要殒身在这凄厉的晚霞之中了。
忽然狂风大作,一股股阴厉的呼啸声飘荡在整个空气当中。天空乌云大作,一抹靓丽的箭影带着阴冷诡异的灰色光芒,划过苍穹,冲入敌军营地,一时间敌军阵营里遮天蔽日的青灰色,紧接着,阵营里一片鬼哭狼嚎,人的尖叫声,马的嘶鸣声,不绝于耳。
待得狂风散去,敌将额头上一抹凄厉的血红,还有一副惊恐万分的神情,显然,那一箭,极大地出乎了敌将的意料,更是带给了敌将临死也磨灭不掉的恐惧。
天啊,这是何等精妙的射术!无与伦比的力道,精准之极的掌控,外加那色彩绚烂的气劲。这简直就是射术的神韵。究竟是谁,能够有如此的实力,发出这么惊世骇俗的,刁钻狠辣的一箭,直取敌手性命。难道我叶家竟派出了如此高人庇佑?站在最近处,看的最为清楚的白衣将军顿时在心底浮起了千百个念头。
敌将猝死,敌军马上就陷入了困境,原本如潮的攻势断断续续。己方则是认为有高人相助,个个信心倍增,神勇无比,战况的逆转就在眨眼之间。
如此突兀的变化让几乎对青年军完成合围的战场又重新变得混乱起来。没有了指挥官高台上的旗帜,各支部队重归无序。而敌军主帅阵亡的消息,更是让叶氏子弟心中燃起了希望。在斗志的苏醒下,力量也变得更加强大,敌军支撑不住,包围的阵容逐渐出现漏洞。眨眼间,敌军的优势荡然无存。
呼啦啦,又是一阵箭雨顷刻而至,敌人悲哀的发现,一切才刚刚开始。刚才的那一箭仿佛揭开了一个梦魇,一个敌人无法相信的梦魇。
远方的地平线上,突兀地出现了一队骑兵,一身黑甲的骑兵,个个弯弓搭箭,箭矢像是长着眼睛般的直奔敌营而去,刹那间,又是一阵惊慌。
扑哧,刚刚举起大旗企图重振士气的队长被一箭洞穿了胸膛。扑哧,一声呼啸声,一个继续挥刀往前劈砍的士兵还未来得及拔刀,就已经栽倒在了地上。箭雨的角度极为刁钻,专门找那些还在抵抗的士兵,快,准,狠,像是在收割的死神。
敬畏弥漫在所有人的心中,双方都暂时止住了那种你死我活的厮杀,愣愣地看着骑兵绝尘而来,又绝尘而去。良久,蛮军反应过来,顿时乱作一团,纷纷往后路跑去,犹如洪流过后大厦的坍塌。蛮军被压制住了反抗的念头。叶家军从容的一顿冲杀,蛮军元气大伤。
气势汹汹赶来包抄的敌军,敌方苦心经营的包围圈,终于在这一场战役之中,被彻底击碎。敌方的残兵败将们七零八落的退走,留下的是如山般的累累尸骨。
片刻之后,一身紫衣的女孩却是不敢逗留,急忙掉头奔向那辆马车,着急地寻找着那个纨绔少年的背影,她只是看到马车车夫猝死,马匹受惊落荒而逃的背影,至于里面的少年,确是不知所踪。
难不成是被敌军俘虏了?这辆马车冲向的位置可是敌军的阵营啊。可想想也不对,好像那一处很是松懈,难不成真被他跑了吧。紫玲摇摇头,觉得这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直到看到马车安稳停在路边,马匹安静的徜徉在马车附近。离近点,甚至还有轻微的鼾声传出,紫衣的姑娘抑制不住的惊奇,晶莹剔透的眼眸里散发出不可思议的神采,仿佛这一切的发生极大地出乎了自己的预料。
不过,怎么还没动静?难不成在马车里睡着了?要真是这样,那可就真的绝了。
女孩走到马车旁边,揭开帘蓬,突然,哇的一声。吓醒了还在睡觉的少年。少年揉了揉惺忪的眼睛,一脸茫然的看着正在瞪着自己的女孩。
“看我干什么,想非礼我啊。”少年下意识的抱了抱胸口,让女孩原本莫名兴奋的心情突然降至冰点。
少年全然不觉空气中逐渐降低的温度,一脸的恍恍惚惚却是让女孩怎么也起不了动手的念头。女孩悻悻然,渐渐放下了捏紧的拳头。
“刚才吵死了,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么。”少年打了打哈欠,一脸的茫然。说着就躺进了女孩的怀里,感觉到少年的乏力,女孩诧异的说不出话来。
女孩刚想回答,少年冷不丁的出声,声音低到几不可闻。
“话说,我沉醉了。”
紫玲气急,”你个死流氓,给我滚蛋!!!”
“嘿嘿,我喝高了,找个地方靠靠。”男孩解释的声音如期而至。
“喂,你往哪瞄呢,”紫玲几欲暴走。。
“这个。。我在观察女生在经历惊悚到平静时候身体的特殊反应。”说完头也不回,急忙遁走。
“啊。”远方的天际传来一阵痛苦的哀嚎,在庆祝的人海里泛起了一闪即逝的浪花。
唯有那白衣的将军,还在凝望着那早已恢复如初的天边,久久不曾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