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面荷花三面柳,一城山色半城湖,秀峰环抱,青峦叠翠,此景美则美矣,却是少了观赏之人。沈绿鸢睨了身前的男子,虽是背向她,但举手投足都流露出浑然天成的霸气。颤颤地收回了目光,心中惴惴不安,轻舔了下干唇道:“主宫,此番唤绿鸢过来,不知主宫有何要事吩咐?”
男子并未开口,凝神着这一泓碧泉,微风徐徐吹来,水面起了一层涟漪。良久之后方才缓缓转身,扫了眼跪在地上的沈绿鸢,低沉道:“起身吧。”沈绿鸢心猛的一阵抽动,额间竟沁出些许晶莹的汗珠,主宫的秉性宫内人人皆知,行事向来雷厉风行,心狠手辣。今日这般却有违他的作风,莫非是……沈绿鸢不敢往下想,思绪一片混乱,一下六神无主,手竟不自觉的发抖。“主宫,绿鸢无用,还望主宫定罪。”
男子玩味的说道:“哦?何罪之有?”男子的这般举动,瞧在沈绿鸢眼中却是生生的折磨,手心沁出好许汗水,心砰然直跳,哀哀道:“主宫,绿鸢在上官府三年,却未给主宫一丝有用消息,承蒙主宫错爱,绿鸢实在无能。主宫罚了绿鸢吧。”
男子闻言,微抬眉梢,眸子尽显慵懒之意,笑盈盈道:“本宫并未定下你的罪,何须这般恐惧。你不过是本宫手中一颗小小的棋子,管不了那么大用。本宫自有安排。”打开手中的扇子,轻摇了下,“啧啧,绿鸢往后别多瞧看了自己,本宫晓得你随着本宫已五个年头,没有功劳亦有苦劳。今日唤你过来,不过是见一人,往后协助她便是,无需多嘴。”
“是。”闻言,沈绿鸢长长输了口气,主宫不罚了自己便是天大的恩赐。
男子拍了拍手,一女子便缓缓进入。沈绿鸢抬首瞧去,竟是她,心中一震,亦不过是须臾,沈绿鸢便恢复了常态。“往后她便是你主子,随时听候她的命令,绿鸢。”男子悠悠道。
“是,属下遵命。”沈绿鸢垂眉,静静候着。
女子瞧了跪在地上的沈绿鸢,轻声道:“起身便是,何须这般大的礼数,不然可折杀了我。”见沈绿鸢未有何反应,想必是碍着这男子的缘由。余光扫过,男子晓得她的意思,便寻了缘由撤了下去。
“此刻就你我两人,起身吧,这般与你说话着实的累着。”说着,挨着石桌坐了下来。沈绿鸢见她并未端出高姿态,便缓缓起了身,许是跪了久了,腿竟发麻了,若不是自己留神了,便是跌倒在地,惹了人笑话。女子倒未在意了沈绿鸢的异样,只是凝神看着眼前的景致,还不忘感叹番,“如此良景,着实该静下心好好瞧瞧。”沈绿鸢不知女子脑子所想,此时此刻竟让自己赏风景,绝非是那般简单。心中加强了警惕,一直瞧着女子,唯恐她会暗杀了自己般。女子骤然回首,瞧了沈绿鸢的举动,不免笑道:“你太过紧张了,我不会伤害了你,再说,你是主宫的人,这并非我所管的事。你我皆是女子,本是想一道说说女儿家的心事,此番瞧来,沈小姐不似喜好同我闲谈了。”
“属下不敢,还望主子恕罪。既然主宫让绿鸢听从了主子,那绿鸢便是主子的奴婢,主子有何吩咐,绿鸢定遵从。”不知为何,沈绿鸢就是无法对这眼前的女子信任,自己绝不是她的对手,既然如此,自己何须和她硬碰。
女子晓得沈绿鸢嘴中对自己毕恭毕敬,实则不然,存了何居心,她还是料想的到的。这世间防人之心不可无。女子亦未瞧了沈绿鸢,脸上浮现了一丝笑意,语调轻柔了些许,“绿鸢,你说这时间为何有如此多自恃聪明的人?自以为聪明,殊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瞧这帮人竟闯到你我的视线,你说是不是该惩罚了他,若不然他定自以为自己了得,会肆无忌惮了。这般可不是好事。人呐贵有自知之明。我是不喜好这般人的。”说着一枚银针自手中飞出,一声惨叫之后便有一黑衣人自树上倒下。沈绿鸢明显的一愣,她竟未看清她何时出的针,顺下了眉眼,待再抬首之时,已瞧不出何异样。这女子的身手着实了得,自己怕是远远在她之下,主宫这般重用她,自己倒可以理解了。
女子似在自言自语,可惜道:“这人呐,是生是死有时不在自己的掌控中,若是依仗着自己的身手便不知天高地厚了,那可不是什么好事。自古言语,这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一山更有一山高呢。这人便是最最好的例子了。现在这般死去了。你瞧我竟自顾自的嘀咕着,倒忘了你,这扫兴之事暂且搁置一边,聊聊你近日之时可好?”沈绿鸢只想速速离开这是非之地,遂低声道:“属下忽觉身子不适,恐无法与主子聊心了,属下欲……”沈绿鸢还未道完,女子便接过了话语,起身至沈绿鸢身前,语气中含着关切之情,“若不适,你便先回去歇息便是,改日我寻了你。”
沈绿鸢不知自己是如何回了上官府,依稀觉得自己似被人盯上了。这女子果真不是简单的可人儿,美貌,智慧,权力,样样俱到了。方才她明明是在训了自己,可句句话中不曾提起自己,想到这沈绿鸢不免出了冷汗,若是自由在她那落了错处,许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身后传来男子爽朗的笑声,“哈哈,不愧是小妹,做事向来利索。为兄佩服。”女子并未回头瞧了男子一眼,独自品了点心,“这点心不错。大哥向来是懂得享受之人。”
“那是,你大哥是何须人物,会亏待了自己的妹子。”说着,男子自己亦坐了下来,瞧了自己妹子一眼,笑意涟涟道:“怎的,生为兄气了?你不是那小肚鸡肠之人吧?”“你小妹会这般小气,只是这沈绿鸢未必似你料的那般简单对付,若她肯忠心的为你效劳,不失为一颗好棋子。若不是的话,怕是得费写精力了。哥,你好好权衡下,有些事我还是不便插手。不管怎么说,用人方面,你一向是晓得如何做。”
男子稍稍扬了眉,只一瞬便释然了:“这点毋需担忧,本宫会处理。贪婪之人得慎用,指不定哪天自己尸骨无存了。你可适应了如今的生活?”女子撇了撇嘴,笑意愈浓:“甚好,无须担忧,时辰不早了,小妹先行告退了。”起身侧了侧身告退。
待女子一离去,允澈染从亭外进入,见男子锁眉思索着什么,未敢打搅,静静的侯在一旁,所说自己在主宫身边已十余年,却着实猜不透他心中所想。或许这般人物本不该是自己触手能及的。名利争权,尔虞我诈的生活实非他愿。若是有机会定会做个平常之人,游山玩水,寻个自己所爱的女子携手终老。无奈的苦笑了下,允澈染晓得自己是不会有这般生活,何必妄想,生生掐断了这念想。
“来了怎么不啃声,倒是躲在一旁想事情了?倒不似寻常的你了,你我何时这般生疏了。”男子轻轻一笑,“罢了,你亦到了娶亲的年纪,是该为你挑选一房娇妻了。”一旁的允澈染倒急了,涨红了脸,忙上前道:“皇上,这可开不得玩笑啊,男儿自在四方,岂可被情感牵绊了自己。”
这男子正是苏辰,卿纹国当今的圣上。苏辰见一个大男子这般,忍不住笑出声,:“允澈染,朕可不曾料到你这般羞涩,不过提及成亲之时便红了脸,你倒是让朕开了眼界。”
晓得是苏辰寻了他开心,允澈染竟稍稍松了口气:“皇子尽寻属下开心。对了,林羽凡已失势,不知皇上下步计划如何?”
苏辰倒不似方才那般轻松,只一瞬,便恢复了帝王的气势,低垂顺目的眼神中透出丝丝机警,“怕事情并不是朕料想的那般简单,你可查出林羽痕背后指点之人?”
允澈染低下头,无奈的答道:“属下无能,未查出此人。”
“哦?”苏辰漫不经心道,“竟有你查不出的事。也罢,虽说林羽凡已失势,不可大意,他不是寻常人,指不定哪日卷土从来。”
“是,属下定当尽力而为。”
“澈染,上官府之事你暂可不必插手,去盯了慕容芸萱。”
“是。”允澈染实在不知这位主子所想,前几日明明吩咐了自己去盯紧了上官府,眼下却让自己去瞧紧一小女子。不过既然主子那般吩咐只能照做,毕竟自己不过一介下人,凡事不可多问,虽说皇上待自己不薄,但皇上终究是皇上,伴君如伴虎。或许自己该好好考虑,待到皇上成了事自己该功成身退,在这样的人的身边,终日惶恐的生活,怕自己阳寿会折短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