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儒……”朱重八正在酣睡,听见耳边静广师兄在叫自己。朱重八睁眼醒了,一个鲤鱼打挺翻身下床说:“师兄,蒙古兵,去了葫芦村。”
屋内光线非常昏暗,朱重八要把油灯点上静广拉住他语气凝重:“我回来,就是要告诉你几句话,郭子兴带人把那群畜生全杀了。唯独铁木紫跑了!我暂时也不回弥勒寺。”
朱重八认为葫芦村里有神兵天将了。师兄肯定也参与了诛杀蒙古人。他内心既兴奋又担心:“他跑了?”
“铁木紫在葫芦村栽了跟头,他不会甘心。即使杀了铁木紫,官府也不会罢休,你在这呆一阵,等风声过去了,再回去。”
“回去,我对师父如何说?”
“告诉他,我去了大都。”
“你去大都,我师父呢?”道心睡觉很轻,听见静广跳墙进院时的动静。她起来悄悄地跟进来。
静广回身抬眼对着道心说:“始元大师和郭子兴,他们一起离开了葫芦村。大师让我转告你,先呆在芙蓉镇,以后见机行事。你可有话,我可以转告。”
道心手抻了一下道袍,眼中闪着眸光:“告诉师父,我等他消息。”
“就这些?”
“没了。”
“你俩别送,后会有期!”静广对二人抬手施礼,转身疾步出屋,他到了院里,加快走脚步闪身翻出墙去。
朱重八见师兄身轻如燕,飞出墙外动作非常干净利落。他羡慕回脸看着道心:“既然醒了,索性聊一会儿?我去点灯。”
道心被惊醒也是睡意全无,见朱重八要去点灯,便说:“我来。”她摸黑走到桌前把灯点着,找了一把椅子坐下:“师父,他们是造反了。”
在昏暗油灯下。道心光着头,道服上一个扣子没扣好,显出她肌肤和凸出的肩胛骨。两双纤巧的小手搭在腿上,一派仙侠之气跃然脸上。
“照师兄的话,我还要在这儿,打扰一些日子。”朱重八坐下看向道心,似乎是问自己又像是在问对方。
道心脸色如同成熟的杏呈出微红的颜色:“说什么打扰,同是出家人……”她入道以来,一个姑娘总与大很多的始元师父学道,她未免多了一些寂寞,然而,静儒这个和尚来了。她心中一扇窗户打开了,有点像油灯火苗,一窜一窜地燃烧着。
朱重八眼睛睁得很大,在灯影中看着道心愣神:“哎,原想和师兄学些武功,他人一走,投师无门了。”
道心几日接触小和尚,一缕情丝悄然溜进心窍,她知朱重八话是在投石问路,眼眸闪着亮光:“你若不嫌弃,我功夫浅薄。改日,我教你就是。”
江湖不是好混的,生死存亡全在一瞬之间,不像村里人打群架,不怕死敢拼命就可以称王!他听道心要教自己功夫,心中大喜,慌忙起身躬身就拜:“谢,道心师父。我小和尚,从今往后,改换门庭了。”
道心望着朱重八傻样子感觉好笑:“改换门庭,是你说的。我只说,可以教你武功,却没让你入道呀!”
道心笑的可爱,一副倩影而来。朱重八心花怒放却不敢伸手,看不懂对方心迹。那日,道心亲了他,她说是玩笑,自己妄作多情。道心和汪芹不一样,对她不敢轻易造次,弄不好鸡飞蛋打,把他轰出土地庙赶回弥勒寺。
朱重八眨着大眼珠子问:“不加入正一道,你肯教我?”
道心翘起小嘴笑笑解释说:“谁说不可以。师父说,道,自然也。随其自然便是道。你想学,我乐意教,不是很自然么?不过么,师父说,武功是匹夫之勇。我琢磨着,你学点功夫,以求自保,还可以。”
朱重八是聪明的人,经道心一点,记起看过的那本奇书,把调情事儿搁在一边。乱世之中学上几招保命,他不觉眼睛一亮:“师父,这么看我?”
“傻样,我不这样看你,让我如何看你。”道心脸带微笑。
朱重八被道心的微笑,弄得是摸不着头脑,咧嘴笑笑:“师父,别拿小和尚开玩笑!从今往后,向你学功夫就是。”
“拜师父要磕头,你也磕头?”道心板起脸,一本正经地问。
朱重八收住笑脸皱起浓眉:“顺其自然,就是道。不就是磕一个头吗?我磕!师父,受我一拜!”
道心见朱重八上前迈步,要下跪磕头拜师,赶紧拉起他,羞得耳根子发热,脸蛋发烫:“你个呆和尚,真磕头呀!”
见被道心一双纤细小手拦住,二人距离得很近,他可以闻到道心起伏的喘息,她周身释放出一股扑鼻而来的香气!
“师父,要冷怎么办?”道心眼神闪着逗笑问。
朱重八扬手挠挠头,他这次学聪明了,把手往床上被窝一指:“哪儿,暖和……”
道心羞色地看了朱重八一眼,眼眸一转,背过身去,双手慢慢解开道袍上的扣子,双肩一抖,道服飘落而下落在地上。一个卿卿背影阿娜多姿,她身子一闪,上床扯过一个被单……
朱重八把僧服一扔,与道心面面相觑。于是,他想起了山沟里,那条蛇弯曲着蛇身不停地扭动,这会儿,他胳膊却抬不起来,被道心细白的双手抓着,眨眼之间,朱重八双臂发麻周身温热起来,他吓得心内扑通乱跳害怕起来。
弥勒佛祖宗啊……保佑一个平安吧!道心眼眸闪出奇异之光,摄入了朱重八心魂:“别乱想,微闭双眼。”
朱重八很听话眯上眼,弥勒佛似乎坐在屋梁上,讥笑他,哈哈,傻小子遭道了吧!宽容,宽容,哈哈……
“用丹田,呼吸。”朱重八胡思乱想地哪是男欢女爱呀!他成了一头只会哼哼的猪:“丹田在哪儿?”道心腾出一只手摸着他肚脐眼,往下量了二指,轻轻一点:“在这儿?”
朱重八感觉道心手臂温热在上身掠过,她手尖点到的地方酸麻起来。丹田先是一阵热胀,接着里面像是有一团莫名气流,在膨胀,在旋转……
“对,用丹田呼吸。”道心声音很悦耳。夜空是那么迷人,一朵朵白云像姑娘衣裙,飘啊,明亮的月亮,月亮上面还有一棵树,一池水,水里还有荷花莲藕……小溪在奔流……有温暖的风吹着,一群羊在草地上山坡上,啃着青草,羊羔在吃着奶……
朱重八听见心在狂乱的跳,他像一匹草原上奔驰的马……许久,许久,道心微笑着拍打起朱重八朦胧的脸,问着:“静儒,美吗?”奇妙的幻境,月亮不见了,荷花莲藕消失了,小溪干枯了,朱重八呼吸不再那么急促了,他的心魂又回到了胸腔:“美。实在太美了!”
道心的脸蛋更是红彤彤。朱重八感到精力充沛,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愉悦、畅快:“我说,师父呀,难道,男女间会有这样感受?”
道心莞尔一笑,和颜悦色扑入他眼内:“这才是养生之道!”朱重八不懂收住泼来的眼神:“莫非,师父也有那些幻象?”
“当然。应该说,比你还好。”道心翘起小嘴满意地告诉他:“玄之又玄,众妙之门。皆是一个道字。”
朱重八望着道心诚恳地问:“师父,可以说明白一点吗?让你说的,我更糊涂了。”道心坐起来,袒露前身,似无顾忌:“师父说,天有道,地有道,人亦有道。我问你,你喜欢我吗?”
“当然喜欢。”
“你喜欢我,我喜欢你,两情相悦,心合于道。如你强来,我恨你,你就成铁木紫了!”
朱重八眼珠子一忽闪,一阵哈哈一笑:“我懂了!征服于心,就是道!”道心会心地笑了。
远处,传来几声雄鸡报晓,土地庙的黎明是静悄悄。朱重八一觉醒来,见道心已然离去。他咧嘴一笑,在土地庙住着,对他来说,可胜过庙里的神仙。后院。传来摇辘轳的声音,朱重八跑过去对道心张嘴笑笑:“师父,我来。”
道心很开心把头俯向他耳边:“师父?以后,叫我道心好了。”
朱重八把水桶拎上来,直起腰,二人双目传情,看向道心:“我以为来芙蓉镇,可以向师兄学一些东西。不曾想,师父是你,哪能不叫。”
“好,好,随你怎么叫。”道心伸手拍了一下朱重八腰:“你慧根,比我好。”
街上,突然,传来一阵零乱的跑步声。有人嚷着:“铁木紫带人去屠村了!”
朱重八心里一惊对道心说:“走,看看去。”
他俩急匆匆出了土地庙。芙蓉河桥上,人们都非常焦急地望着葫芦村方向。有人嚷着:“铁木紫昨天带人去抓人,结果,几十号蒙古兵,一个不留被杀了!”
“铁木紫那畜生跑了。”也有人嚷着:“他跑到城里,去找他哥哥铁木金,一定是搬来救兵!”
“葫芦村,昨夜,人都走光了。”
道心见人们七嘴八舌地议论,这些都不新鲜,她给朱重八递了一个眼神:“我们回吧。”
有人惊叫起来:“看,葫芦村着火了!”
葫芦村方向,烟雾弥漫原野,随风荡向天空。在这个阶段,和很多即将灭亡的王朝几乎类似,都离不开天灾人祸,天灾那是明摆着的,黄河泛滥所带来的饥荒和瘟疫流行,人祸则是那些元朝的统治者们,蒙古人和以往的朝代不一样的地方就是他们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就是没拿自己当主人看,把偌大的大地当作了一个狩猎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