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云柳絮无根蒂,天地阔远随风扬。
琴声四起,万籁俱寂,空谷幽灵,渐渐如如潮水般四溢开去,盈满每一处空间,时而清脆和鸣,如大珠小珠落玉盘,时而呢喃细语,如清风拂面,如细水流长,如夏日浮躁空气中的一缕凉风,素手轻扬,指节分明,白衣似雪,空谷传响。
平安托着下巴闭着眼睛享受这美好的琴声,不知什么时候竟然睡着了,这些天整日与他在一起,晚上又因为恋床的毛病睡不好,导致她白天提不起一点精神,总是犯困,总是在跟他说话的时候便睡着了,惹得他好一阵不满。
蒋天昊微垂头颅,信手拨弄,时而抬头,眉眼间尽是笑意,清风自窗外吹来,屋内暑气顿消大半,他不厌其烦的弹了大约小半个时辰,不觉停了下来。
他伸手撩开她垂落额前的一缕发丝,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上面沁满了汗水,脸颊也热的染上一抹绯红,长长的睫毛紧贴着下眼皮,乖巧的排成两列,微微上翘,小巧的嘴巴向上嘟着,说不出的可爱。
她并不是那种让人见之一眼难忘的绝色佳人,却是属于那种耐看型,让人觉得越看越好看,莫不是说她看不透自己,有时候即便是他,也有看不懂她的时候,她给他的第一感觉便是清清爽爽极其洒脱,还夹带着一些小聪明,就那么大剌剌的站在人群中望着他,笑着跟他说和谈,眼中却没有一点怯色,实在不像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说得出来的话。
后来的接触也证明,她跟他见过的别的女子都是不一样的,她有时候会像同龄的很多女子一样嬉笑玩闹,却比她们都要真实的很多,不高兴的时候会大声的指责你,高兴的时候却又会跟说你很多以前在她身上或是她朋友身上发生过的开心事和糗事,经常都是还没开始讲,自己就先笑趴下了,有时候却又会说出很多超脱她年纪的话,不过不得不承认,有些话他听了都不得不点头称是,当然,他是不会当着她的面点的,这是面子问题。
李四说,她只是七王府里的一个小丫头,没身份没背景,可是在她被劫之后发生的种种事情充分说明,这个小丫头的来历并不像他说的那般简单,她会写字,虽然很丑,她还会作出很多让自己都瞠目结舌的诗来,然后一脸得意洋洋的等待他的夸奖。
想起前几日对她说过的话,他突然有些不舍得送她走了,她走了,不知自己又要寂寞多久?
唇角勾起,他突然笑了,伸手将她鼻尖上的汗水轻轻的抹去,在身后两人瞪大的双眼中,低下头轻轻的吻了一下。
小丫头,你也太不对人设防了,这个样子很容易吃亏的。
醒来的时候,出了一身的汗水,衣服贴在身上,粘腻腻的十分难受,蒋天昊坐在桌边,姿势优雅的品着茶,看到她醒来,戏谑的说道,“哟,这么快就醒了,不再多睡会。”
起身洗了把脸,然后奔到桌前倒了杯水一口喝下,再看窗外,已是红霞满天飞,不觉低语,“我竟睡了这么久。”声音带着大睡方醒时的慵懒和沙哑,分外的挠人。
她跑到他跟前拉着他的胳膊讨好的说,“你琴弹的真好听,能不能教教我?”
“是啊,都能把一个大活人给催眠的睡了整整一下午,本公子这功力可不是普通人能比得上的。”蒋天昊瞥了她一眼,夹枪带棍的说道。
“哇,原来公子的功力竟然有这么大的威力,那我就更要学了”平安打蛇随棍上,一脸憧憬,“等我学会了,到时候只要我一弹琴,你们就全都放倒,那我岂不是就成武林高手,天下第一了,你教我嘛教我嘛。”平安拉着他的胳膊撒娇似的晃了晃。
以前在视频上见人抚琴,那个样子别提有多美了。
“那你先叫声师傅听听。”蒋天昊任由她晃,不觉想要戏弄戏弄她。
“师傅。”平安欢快的大声叫了一声,然后不由分说的拉起他直奔古琴,一把将他按坐在案前,自己则坐在他身侧,偏过头笑道,“师傅,我们开始吧。”
“你可懂音律?”
“不懂。”平安老实的交待,末了又说道,“我只知道哆来咪发梭拉西。”
“那是什么东西?”蒋天昊正抚在琴上的手顿了一下,回过头看她。
“额?”突然想起来古典音乐和西乐本身是有区别的,她干笑两声,摆摆手,“你继续。”
“来,坐过来,我教你。”蒋天昊执起她的双手放在琴弦上,一边掩饰一边讲解,只一遍她就听明白,其实宫商角徵羽再加上变徵变宫,和西乐里的哆来咪发梭拉西相同,一时兴起,弹几个单调的音节,倒也学的似模似样,说到底也不过就是做做样子,等到天完全黑下来的时候,在蒋天昊的帮助下,好不容易才练成一曲现代的儿歌小星星,弹的也不甚流畅,手指被琴弦勒的生疼,吃饭的时候疼的都拿不起筷子,想想真是遭罪受。
她颤颤巍巍的夹起一片莲藕塞进嘴里,刚咬了一下,就见她表情痛苦的丢掉筷子,捂着嘴把头埋在了桌下。
“怎么了?是不是咬到嘴巴了?”蒋天昊放下筷子扶起她,一边笑一边将她的手挪开,我看看。
“疼死我了。”只见她泪眼朦胧的抬起头,舌头伸的老长,一边哈气,一边扇风,样子说不出的可爱。
蒋天昊伸手揩了下她的鼻子,笑道,“你呀你呀,真是不知该怎么说你好了,又没人跟你抢,急什么?”
“拿开你的手,我能想的吗?我又不是故意的。”平安抬起头吸了吸鼻子,嘴里的痛意消的差不多,她偏过头突然问道,“蒋天昊,你今年多大了?”
“怎么了?可是想通了,要做我大老婆?”蒋天昊凑到跟前吹了口气,暧昧的说道。
“随口问问,看把你得意的。”平安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心想这人怎么就这么自恋,想了想,忍不住打击说,“你都这么大的人了,拜托你有点大人的样子好不好?我只不过是想说,像你这么自恋的人,真是让人讨厌,一点男人的稳重都没有,还不如少宴呢?”
“平安,你这话说的,真是伤我心啊!再怎么说,跟了我,可比你将来进了那青楼歌坊待遇要好的多了吧,至少,我对你是真心的,元少宴他哪里及得上我,他不过是毛头小孩子一个,他懂什么呀。”蒋天昊一脸受伤的抚着胸口说道。
“得了,我现在巴不得早点到淮安,好趁早摆脱你这个恶魔。”平安赶苍蝇似的挥挥手,一脸的厌弃,“我觉得,少宴他哪里都比你强,若说真心二字,我觉得像你们这种人,是谈不上这两个字的,对一个人交付真心比交付性命要难得多。”
蒋天昊不依不饶的问,“平安真有这么嫌弃我吗?”
“其实我觉得你也挺好的,就是太过复杂,我看不懂。”平安老老实实的说道,过了一会突然抬起头望着他,真诚的说,“我们是朋友的,不是吗?虽然我们各自怀着不同的目的,而且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跟我一样的认为”顿了一下她笑道,“天昊,这段时间真的很感谢你,这一路上,幸好有你。”
蒋天昊有些狼狈的转开头,第一次觉得她的笑容有些刺眼,他端起桌边的青玉茶盏喝了一口,平复了下心里的波澜,笑道,“平安这么说,真是让我受宠若惊呢!”
“还有多久能到淮安?”
“七天”
那就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