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笼罩着这座繁华无限的五冶城,半空之中一弯冷月,星子寥落,颇有几分冷冷清清的意味。沿街灯红酒绿,尽显繁华,暗夜之中依旧有女子曼声轻吟,弦歌泠泠作响。
而彼时皇宫的监狱之中,却又是另一番光景。
漆黑幽暗的牢房深处,不时传来鼠类和蛇虫的低鸣,在这万籁俱寂的夜晚格外渗人。唯有一地白月光,挟来漫天寒凉。
百里萧明抱着双膝蜷缩在牢房一角,称得上英俊的容颜之上,带着不加掩饰的厌弃,一双上扬的狭长双眸之中,闪烁过滔天的怒火。
若不是百里奕轩的诡计,他又何至于沦落至此?!还有的是他的父皇…到如今百里萧明才明白,其实从头至尾他的父皇都没有想要他继承皇位,不,说起来,是百里奕轩和他的父皇设计他才是。
哼,在牢中听闻他的父皇终于死了。
囚房外有两个狱卒逐渐走近,有一搭没一搭地侃天说地,瞥见蜷缩在墙角的男子,其中一人发出一声不屑的冷笑,“想当年,这七皇子得是多么威风啊,如今还不是沦为了阶下囚?”
百里萧明得势时飞扬跋扈,动不动便挥鞭打人。而这个狱卒恰恰运气不好,曾经被他赏过一巴掌,跪在地上磕了整整上百个响头,这才得以留下一条命来。
自此他便记恨上了这位七皇子,恨不得看他倒霉才好。如今百里萧明造反被囚,成为了他管辖范围内的对象,他心中别提有多得意了,这便是不得人心的结果。
所谓虎落平阳被犬欺,也不过如此。
狱卒的同伴撞了撞他的胳膊,低声说道,“这毕竟是七皇子,皇家的金枝玉叶,又岂是你我能够得罪的?还是小心谨慎些为好吧。”
“嗤,他谋反被囚,早就已经失了圣心了,如今新皇登基,自然更会排挤这个七弟。恐怕过不了几日,就是他的死期了!”狱卒冷厉的口吻里满是嘲讽,喋喋怪笑起来。
“这倒也是……”
新皇登基?
外面如今到处都是说着新皇登基的事情,百里奕轩登基了。
两人旁若无人的对话,让缩在一角的百里萧明逐渐握紧了拳头,脑门上的青筋逐渐跳动起来,但却是强忍下自己的怒火。
他百里萧明本是这天下最华贵的皇子之一,彼时这些小小的狱卒都要在他面前奴颜婢膝,恨不得跪下来舔他的鞋尖。只是他一朝入狱,遍尝人情冷暖,如今竟然连这些阉人都敢编排他了!
百里萧明强忍下心底的恨意,只是拳头攥得愈发紧了。他将拳内的空气逐渐想象成那狱卒细细的颈子,在他的一捏之下,便要化为粉末。
似是感受到了他灼热的目光,狱卒将视线投到百里萧明身上,脸上带着讥嘲的笑容,仿佛正在酝酿着什么诡谲的计谋。
百里萧明皱了皱眉头,索性闭上眼养神,眼不见为净。这群蝼蚁般的存在,待他出去之后,定要好好收拾他们!
狱卒笑眯眯地看着他,嘴角勾起的弧度几分嘲讽,“哟,还当你是那高高在上的七皇子呐?我告诉你,如今你就连最低等的囚犯也不如!从今天开始,你每天只能吃一顿饭,而且,要吃这个!”
一个带着裂口的瓷碗,从狭小的囚牢门缝里塞了进来,百里萧明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原本波澜不惊的心境,在看见碗里的食物之后,顿时又掀起了滔天大火。
“这便是你们拿来给我的吃食?!”他语带怒色,眸光冷凝,眼中有一闪而过的煞气。
早在这之前,牢饭虽并非珍馐佳肴,却也是清汤白菜,干干净净。他倒还能憋着一股气把饭吃下去,可是现如今,这狱卒拿来的饭菜,根本不是人吃的!
脏兮兮的破碗里,盛着一小块泛黄发馊的窝窝头,旁边还有少许稀得不能再稀的清粥,几粒米饭夹杂在汤水之中,水面上漂浮着一块菜叶子。
看起来,简直比猪食还要不如!
百里萧明早年还是皇子之时,地位极其尊贵,吃遍了天下美食,可他却没有料到,有一天他竟然要靠吃这些馊食度日。
生性骄傲的他简直气炸了肺,毫不犹豫地举起瓷碗摔了个粉碎,他高举起破碎的瓷碗碎片,双眼猩红,恍若癫狂,“我宁愿不吃!”
被他这副狂躁的模样惊吓到的狱卒连连后退三步,退到一个自认为他无法伤害自己的安全区域,这才恢复了趾高气昂之态,“哼,那你就在这儿饿上一整天吧!如果实在饿得要死,那就烤老鼠吃吧哈哈哈——”
哼,刚到这牢里,狱卒还不敢这么放肆,如今百里萧明已经在这里呆了三四个月了,连问都没有人问他,上面只安排好好“照顾”他。
百里萧明脸色阴沉,眼神晦暗,手中紧紧攥着瓷器碎片,心中不知在思考着什么。
见他不搭理自己,狱卒难免有些无趣,他在脑中转了转念头,眼神重又闪烁起来,半晌轻嗤一声,“呵,现在还拽什么拽,要我说,你还不知你娘陈贵妃已经死了的消息吧?”
娘亲……死了……?
这句话如同咒语般,将百里萧明整个人定在了原地,他抬起脸,眼神错愕,满脸的难以置信。一双本就猩红的眼睛里,逐渐蔓开血丝,看起来无比狰狞可怖,“你胡说!敢咒我娘?我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