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通明的无尘车间里,徐和树穿着白色的无菌服在紧张的忙碌着,虽然无尘厂房还没有启用,那些空气净化系统和除尘设备也没有运转,但自从来到这个园区内,亲手触碰到那条生产线开始,每次进入厂间他还是要细心再细心的穿上这身洁白厚重的无尘装备。
芯片产业发展到今天,已经步入了超精细时代,微米乃至于纳米是它的特殊代名词,无论是生产出来的芯片,还是生产芯片的生产设备都是极其娇嫩的,稍微的震动和粉尘污染都可能是一场灾难,所以建厂之前要考察所在地的水文地质情况,乃至于用概率去分析所在地曾经的地质灾害,而作为生产厂房的无尘车间是讲究恒温、恒湿、高净度。
他的头发剪的很短,这样就不容易滋生细菌和头屑,指甲也剪的很短,洗澡的时候清理起来就更容易一些,两只带着苍白的手,明显是因为过多的洗手次数造成的……这些都是为了尽可能的保持厂房的净度,虽然这个厂房还远远未到投入生产的时间。
厂房里面摆放的是科技园区的5英寸晶圆生产线,采用1微米的生产工艺,是目前世界上最先进的量产型晶圆生产线,现在它们正安静被包裹的躺在厂间,徐和树还有其它的一百多名机械和光电学科的工程师,负责安装调试这条生产线。
硅晶圆是芯片生产的重要基础,晶圆厂更是一个LSI(大规模集成电路)产业链条所必须具备的,它的水平高低和生产能力直接决定了一个国家半导体产业发展的层次,其它的如设计、封装、测试等从某种程度上说是依附于晶圆生产与工艺。
一个看起来很是巨大的机器前,徐和树愁眉不展的发呆,他遇到了难题,这台机器是一个光刻机,美国应用材料公司出产的最新产品,也是“巴统”严格对中国禁运的设备。
他不知道公司的老板是从哪里弄来的这条生产线,但无疑这些仪器很先进,是的很先进!先进到他甚至于连拆开最后一层包装的勇气也鼓不起来,没有说明书,他看不懂,或许有了说明书他也看不懂!
目前国内的晶圆生产线最大的也就是3英寸,量产型采用的工艺是5微米,而且还是推广阶段,一个5微米一个1微米,这是一个并不让人宽心的差距!
无论是从产能还是良品率上二者没有可比性,而且那些设备也是“传说”中的,只存在于某些非常重要的国有大型半导体厂,作为一个光电学科的优秀毕业生,他还没有那个光荣能够接触到那些“神器”,而对于这台代表了半导体生产设备顶尖水准的光刻机,徐和树是万万不敢掉以轻心,像这种设备在世界上绝对是不多,单就其价格就高达数百万美元,老牌的应用材料公司的科技水平不容低估,除了美国也就是日本和荷兰的几个公司能够生产,更何况这是一种有价无市的战略物资,在没有彻底的把握之前,他不敢去赌还能不能弄到这东西,他怕损坏了就修不好了!这可能就是唯一的一台啊!
“老徐,怎么样?还没有头绪?”一个同样包裹着无尘服的男人走了过来,听声音应该是步入中年了。
蹲在地上仔细的察看,徐和树皱着眉摇了摇头,“哪有那么容易,美国人的东西太精密了,看的让人心惊啊!”
应用材料公司是老牌的半导体设备生产商,其产品水平代表了SEM(半导体设备生产商)的最高水准,虽然在80年代,面临着东京电气、AS/ML(屏蔽词,以后有撇号的大家可以忽略)等公司的竞争有所颓势,但它底蕴没有人怀疑,是它的设备支撑起了TI(德州仪器)Inte等IC巨头。
“这样可不行啊!老板要求我们必须在两个月内投入生产,拖下去也不是办法!”轻轻触碰冰冷的控制面板,中年男人明显有些意兴阑珊。
国内的半导体设备研发长期滞后,仅有清华等几家单位从事这方面的设计开发,距离国际领先水准水平差距甚大,由86年的“七五”计划所提出来的“531”就可见一斑,推广5微米,攻克3微米,瞄准1微米,这不仅仅是历史的欠账,更是一个难堪的现实尴尬。
轻轻的站起身子,徐和树依然有些发愣,“搞不懂我是真的不敢碰,一旦调试安装失败,那咱们就是历史罪人啊!这是咱们唯一可以赶超美国人的机会,担子沉啊!”
“老板那催的很紧!2个月时间是死命令,我打听过了,好像是要赶一个重大的项目,必须要用这个1微米的工艺,到时候芯片出不来,怕是要耽搁事。”
徐和树的回答并不是令人满意,不过说的都是实际情况,中年男人也是个婆妈性子,对此也没有什么主意,蹲坐地上只能发着牢骚和那莫名的感慨,他是同徐和树一同进到这个公司,不比徐和树这个只会埋头折腾仪器的“书呆子”,他现实多了,资本家是吸血鬼是压迫人的阶级敌人,从小受到的教育已经根深在他的脑子里,虽然那个年轻的老板看起来很和善,去研究所招人的时候也很热情亲切,可谁知道最后会是怎么样,对此他心里没有底!
徐和树有些烦闷的挥挥手,不过一想到这是无尘厂房,不得不将挥手的动作放慢,从进到这个厂房开始,他就有意无意的压轻动作,好像这样子能够少带起一点灰尘,虽然他身上穿着厚厚的无菌服。
“催的紧我有什么办法,他着急我就不着急!好好的一台设备摆在这里,老子却连碰都不敢碰,你以为我就好受,脱了这身衣服我走出去都会脸红,你知道吗?我们中国人不仅造不出这样的设备,甚至于没有外国人的指导我们连碰都不敢碰这些仪器,你知道这是什么?这是耻辱!彻彻底底的耻辱!”闷闷的声音从无菌服里传了出来,被刻意压低的声音无论怎样也掩盖不住那歇斯底里的吼!
那是怒火!带着羞愤的怒火!一个知识分子发自内心的杂着羞愤杂着自责的怒火!
徐和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有今天,虽然知道中西方的科技存在差距,虽然作为一个光电学科的毕业生他早早的立下了要为国家的半导体事业奋斗的决心,可他想不到这差距竟是如此的巨大,甚至于巨大到足以任意羞辱他的地步,这些天来对着这台迟迟拿不下来的机器,每看一眼都是在他的心里刻上深深的一刀,而且还是血淋淋的伤口再撒上一把盐!
作为一个成长在红旗下的正统知识分子,国家、民族是树立在心头的两杆旗帜,国不如人,技不如人,乃吾辈之责!不奋斗不拼搏,甚至无自责羞愤之心,那置国家、置民族与何地?世界上只有一个中国!我们是中国人!千千万万的中国人!
“谁说我们造不出来?我们不仅造的出来,而且还会造出世界第一的!”那刺耳的吼声传到中年男人的耳中,犹如一根根泛着冷光的锐针扎在他的心头,怒火和羞愤瞬间冲破了他心中仅有的一点现实,他飞快的站起,高高的扬起那隐隐发红的脖颈,似反驳更似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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