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仲似乎还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急促而紧张。
张仲突然想起来,刚才进门的时候那个丑女是在桌子前坐着的,自己看到她的面容太可怕了以至于忽略了屋子的陈设和环境,现在想来似乎桌子旁边就是一个窗户,而且那窗户似乎还是古代建筑的那种窗户,不是很高,也没有现代建筑的那些钢筋设施。现在桌子被丑女打碎了,也没什么挡着了,自己只要拼死一击,从那窗户里跳出去,就还有生还的可能。
于是又慢慢的爬到刚才放桌子的地方,蹑手蹑脚的在一些饭菜和木屑中站起来。手上还拿着两条之前被丑女打烂的桌腿。
黑暗依旧如同吞噬万物的怪兽。漆黑中看不到潜在的危险,但是也就是这种神秘让人感觉到腐蚀一般的恐惧。
张仲大喝一声,两个桌子腿就飞快的扔了出去,钢叉和擀面杖同时风声骤然紧拍打在两根桌子腿上,张仲与此同时也一个竭尽全力向着估计中窗户的位置飞身撞去,心想着,要是撞在窗户上就可以出去了,要是撞在墙上就当做是自杀吧。
只听得耳边呼喇一声就撞出来,狠狠的跌落在屋子外面的台阶上,又眼冒金星的滚了好几步。都要吐血了。但是张仲知道,自己现在还只是争取到了一丝的求生的机会,赶紧连爬带滚的往旁边挪动过去,他记得,来的时候似乎这间屋子周围没有院墙,就是一些杂草,杂草过后就是茂盛的树林。如果进了树林自己就有更多隐蔽的地方了。
张仲破窗而出的瞬间,丑女和中年人都抢到了破窗处,一先一后,轻盈矫捷的跃了出来,站立在屋子外面的黑暗中。耳朵仔细的听着一丝一毫的声音。捕捉着张仲可能逃窜的方向。
张仲慢慢的挪动着,轻柔而颤抖着,好在外面的虫子叫声更大,将他很小的声音都隐没了。张仲慢慢的拨开草丛,慢慢的往里面爬,不足一米的距离,他爬了很久,终于摸到了一棵树,他轻轻的,大气都不敢喘一口,蹲在树后面。
四下里还是死一般的寂静。屋子也没有再亮灯。不知道中年人和那丑女去了哪里。张仲也不敢动弹。手脚都麻了。
张仲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背上上有些凉飕飕的,如同有什么东西在攀爬,痒痒的,他怕会忍不住动弹,于是手轻轻的绕到背上想弄下来,结果手刚伸过去,就感觉头皮发麻,一身的鸡皮疙瘩又起来了。
那是一条蛇。
那种冷血动物的寒冷力量让人就如同在冰窖一般的牙关打颤。
张仲手就僵在背后,不知道怎么办。如果是毒蛇,咬了自己一样得死。就算不是毒蛇,任它这样像个饼子一样在背上的感觉真是恐怖极了,又恐怖又寒冷,头皮发麻。
突然张仲就感觉那蛇不安分了,慢慢的就要往衣服里钻。
张仲一直压抑的恐怖最终爆发了,他的愤怒都发泄在那条蛇上,他迅速的逮住那条蛇,黑暗中也不知道抓到哪儿了,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甩了出去,恰巧是屋子的那个方向,就听到蛇被抛到空中的时候擀面杖敲打在它身上沉闷的声音。
接着身边的草丛一阵窸窣。一阵罡风就打了过来。张仲感觉自己大限将至了,不由得有种郁闷的感觉,莫名其妙的遇到那么多莫名其妙的事情,结果还莫名其妙的死掉了,还是个丑女把自己干掉的。
突然就听得那阵呼呼风声刮过时,又有一阵劲风急速而迅捷的过来,两阵劲风相交,偏离了张仲的头颅,在张仲的耳边交汇,刮的脸上隐隐生疼。
张仲有些欣慰,总算有人来救自己了,苍天总算是长眼睛的。
就听到草丛里一个姑娘的声音道:“哥哥,你回来了?”声音甜美如同甘冽的水,张仲心想道,这应该不是那丑女的声音,难道又出来一个姑娘要杀自己?
张仲一下子心里又沉下去,这姑娘要杀自己,而救自己的居然是她哥哥。看来他救自己也未见得自己会好过。不过好死不如赖活着。
草丛另一侧一个青年男子的声音洪亮而威严,道:“小瑶,叔父,你们也太莽撞了。这狗贼虽然助纣为虐,可是我们总得问出那狗官把妍妹带到哪里去了再杀他吧?况且他一个人还敢回来,肯定是有什么企图。”
张仲心道,想来他所指的狗贼就是自己了,那么狗官,难道是自己效命的上司?
一个很不可思议的念头刹那间冒出来了。如果真的是那样,那很多疑问都可以解决了。
自己穿越了!
以前听佛家说“夺舍”。人是由躯壳和灵魂结合的,灵魂走了,躯壳就腐朽了,如同人离开了房子就倾塌凋敝了一搬,所以人的躯壳就是灵魂的寄居宿舍,而可能发生了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灵魂离开自己原来所在的躯壳,到另外一个人的身体上,继续生存着。
那么,也就是说,自己的灵魂穿越并夺舍了,被夺舍的是一个助纣为虐的走狗士兵,他死了,而自己的魂魄在他的身体里,这副混蛋皮囊就又活了!
心里想想,还真点儿背啊,这士兵自己作恶撒手人寰了,现在他张仲要来承担这个后果。最郁闷的就在于,这穿越的事情无论怎么解释,都无法让人相信。
那姑娘有些失落的声音道:“你也没有追查到那狗官去了哪里?都两天了,也不知道婉妹现在怎么样了。”
屋子前面的那中年男人的声音从黑暗中传了过来道:“贤侄说的也是,我这也是因为小妍被那狗官抓了,怒火攻心恨不能杀之而后快,所以这狗官的爪牙我也就没想多留他性命,倒是忘了审问他还来这里有什么企图。”
张仲差点没哭出来,完了,现在估计是要把自己严刑拷打,问自己为什么去而复返,可问题是狗官的爪牙已经死了,现在站在你们面前的虽然表面上是那个狗贼士兵,但他是一个来自二十一世纪有理想有道德的混日子的高中生,的灵魂啊。谁信啊?我还来这里有什么企图,就是想喝水啊,谁信啊?
一下子脑海里转过千百个年头。大致的有个推测,自己所附身的士兵效忠于他们口中所谓的狗官,极有可能他附身的这个狗贼士兵听狗官的命令抓了他们所说的妍妹,而这个狗贼士兵却不知道被谁杀死了,躺尸在一群士兵的尸体中,自己不知道穿越了多少个朝代,进了他的身体,然后被那群尸体吓得魂飞魄散,然后跑啊跑,却冤家路窄的跑到了他们家。再然后事情就清晰了,丑女和中年人恼火万分的看到了这个狗贼士兵就起了杀机,自己快被杀死,而这个青年人想留下自己活口,听他口气,他追查了两天都不知道那狗官把妍妹带去了哪里。想通过自己问出狗官到了哪里。还想知道他,也就是这狗贼士兵为什么一个人还敢回来送死。
一瞬间想到了很多,虽然脑袋一直都是昏昏沉沉的,想到现在自己在招供之前应该没有生命危险了,松了口气,但是脑袋更加飞速的转了起来,现在自己就是那狗贼士兵了,他们的两个问题,应该怎么回答,狗官去了哪里?自己为什么回来?如果任何一个给不出合理的解释,恐怕死的都很惨。想想丑女那容貌,单是要以身相许就能让自己痛苦的死掉了。
只听得耳畔风声一紧,整个后颈就被那青年拎着了,全身如同腾云驾雾一般的足不点地,感觉到那青年双足在树枝上借力,一个腾挪辗转,就站定在屋子前的空地上。张仲都有些实打实的所谓飘飘然,难道这就是传说中失传已久的,轻功?
此时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隐隐约约看着前面站着一个高大的黑影手上拿着的隐约可见是一柄钢叉,黑影旁边是一个瘦削而纤弱的影子,无疑就是拿着擀面杖的丑女了,可是还有一个声音婉转清脆的姑娘呢?
突然丑女说道:“哥哥,我们把这狗贼的脚打断了再审问他吧,免得他以后再作恶。”
张仲先是感慨,原来那个清脆悦耳的声音是那丑女的,还真是人不可貌相啊,感慨到一半就知道事情的严重了,狗贼现在不就是他张仲吗,要打断腿了,那岂不终身残废了?赶紧想对策啊。
那瘦弱的丑女影子渐渐过来了,手上的擀面杖似乎就在蠢蠢欲动。怎么办?怎么办?
张仲突然想起来,曾经看电视里面,一个人要杀另外一个人的时候,即将被杀的人总是要仰天大笑,然后那个要杀他的人就要耐着性子问,你笑什么?然后长篇大论。
先不管有效果没有,笑了再说吧。好歹争取一点时间思考。
其实心里都要哭了,额头上冷汗直冒,还好他们看不见,笑得自己都心虚。竭尽全力的爽朗而轻蔑的感情笑出来真是不容易。
丑女有些恼怒的道:“你笑什么?你信不信再笑我把你手筋都挑断?”声音依旧悦耳,但是张仲听了感觉特别的冷,额头的冷汗不断的冒。
从电视里知道,大笑是不能超过几秒钟的,一来观众会厌倦,二来,会显得自己是心虚的笑。
可是笑完了应该怎么样?笑完了,对了,笑完了还要冷笑表示轻蔑,可问题是这杀千刀的黑暗他们看不见自己冷笑啊。急中生智鼻子冷哼了几声。
那丑女更加怒不可遏,就要过来给自己上刑了,青年人终于上钩了。
他声音冷淡的说道:“既然你敢一个人过来,我想你就有自己的道理。看你笑的这样坦荡,如果不是早知你这狗贼丧尽天良的行径和贪生怕死的样子,只怕我还以为你是条铁铮铮的汉子了,你倒是说说看,有什么那么好笑的?”
是啊,有什么那么好笑的啊?张仲其实特想哭啊,但是现在至少要拿出一个笑的理由,那笑的坦荡,成竹在胸的,能有什么理由呢?电视里那人是怎么脱身的?先假装身在曹营心在汉,然后要挟,对,要挟。
张仲不紧不慢道:“三位英雄,区区在下食君之禄,担君之忧,你们口中所谓狗官,是在下衣食之主,人在朝庭,身不由己。所谓官逼民反的道理我也明白。我笑的是,几位连在下此来的目的都不问清楚都要下杀着,岂不太鲁莽?在下既然敢来,就自然有所倚仗。”虽然现在自己就是一个狗贼士兵,但是要让他感觉到,咱这狗贼士兵其实并不是他们眼里一个贪生怕死的狗贼那么简单,所以在语言上绞尽脑汁的组织一下,不能用兵痞的那种口气,也不能带求饶的口气,要有文绉绉的感觉,又要有大气。仿佛是君临一方的诸侯,委身在狗官身边忍辱负重的感觉。
青年饶有兴致的看着黑暗中张仲的身影,道:“我一直以为似你这等狗贼助纣为虐杀人放火,简直就是天降魁星,可如今你也有这等想法,为何不改过自新,如今说这些又有何用?”
张仲现在脑子慢慢清晰,如果还想如电视里那样说大侠饶命,给个机会。在电视里肯定是大侠慈悲为怀,放一条生路。可那是为了电视教育人的需要。现在自己命悬一线,断然不能求饶,一旦求饶,所有装出来的胸有成竹都付诸流水。那应该怎么说呢?
“我未尝不想弃暗投明,可惜世事难料,人心叵测。既然我今天还是效命于我家大人,那么我纵然有何种想法,在你们眼中也无非是那个丧尽天良的狗贼,所以我还是谨记我此次来的目的。”英雄惜英雄的道理,自己要做出虽然是一个狗贼也无比英雄气概的样子,至少给他们感觉就是:这个狗贼,绝不简单,他不是那种甘心一辈子为虎作伥的人,就算是要作恶,也要做屠城之类的大恶人的那种志向的人。那么他既然敢一个人来,肯定是有所依仗让我们不敢杀他。
现在的张仲脑子里虽然清晰,但是还是如同下棋,每一颗子都要谨慎,一旦一步不慎,满盘皆输。死的会更惨,那就不只是一个狗贼的死法了,那就是一个未来大恶棍大军枭的死法了。
“那你说说看,你此次来的目的。”青年终于沉不住气,发问道,这是他最担心的问题,他想不明白为什么那狗官派这狗贼抓走了妍妹,却又让这个狗贼孤身一个人深夜回到这里。而且这个狗贼似乎并不是一个简单的兵痞,从他的言谈举止气度上,都似乎不是一个甘居人下的,应该是一个心思缜密的人,肯定是不会巴巴的来送死的,那么他究竟有什么把握让自己不杀他。
张仲脑子在飞速旋转,自己来什么目的,真的就是想来喝水,找个地方休息下。顺便讨点稀饭,但是别说他们不信了,他自己也觉得这个解释很白痴。可有的时候事实就是那么白痴。
镇定,镇定,镇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