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仲哑然失色道:“赛诸葛先生?”
赛诸葛道:“日间说了,今夜子时你我相见,我有一物相赠的,我已恭候多时。”
张仲头皮又开始发麻,这神棍还真是神奇啊。
沿着梯子慢慢的下来,四处打量,这是一家很普通的民宅。过了天井,进了大堂。上面有一副巨大的丹青,山水画,也不知道画的是哪里,上面有一条龙舟在画里面如同飞舞的虬龙。一副对联“宝刹凌云,镇乾坤万里;残灯映月,鉴天地千年。”笔法苍劲有力如同盘根错节的枝桠,想来这个赛诸葛还真是胸怀天下,富有韬略啊。
在大堂中站着一名女子,面容姣好,身着镶边的锦缎衣饰,腰上有一柄镶嵌着碧绿色宝石的佩刀,身姿曼妙,如同柔弱的蒲柳。但眉目之间巾帼之气飞扬如同招展的大纛。想来那个娇俏身影就是她了。
赛诸葛道:“阁下请入座。”
张仲有些不好意思,深更半夜的翻墙到人家墙头被抓个正着,人家还把自己列为上宾。
赛诸葛道:“引见一下,这是内人张氏,人称红拂。”
红拂???
这个朝代,这等身手,这样场景,自然是错不了的。
你知不知道什么是,当当当当当?
当当当当当就是,onlyyou啊,这不就是从前一起混时所了解到的最出名的讲义气的女的,红拂女吗?难道刚才就是那经典的红拂夜奔的段子?靠,老子还当做是女飞贼打家劫舍了。
天呐,太刺激了。居然碰到了一个让大家都兴奋不已的女豪杰啊。不禁多看了几眼,她面容沉静如水,安闲恬淡,白皙之中透露着点点红润,不是想象中的小黄脸婆,凶神恶煞没点儿女人味,更没想到是个超级美女。
那这赛诸葛?
不就是代雷神施雨结果落下冰雹的那个啥,李药师李靖吗?怪不得对联上说什么宝刹什么的,他后来就是传说中的托塔天王啊!老子却当做一个神棍。
这穿越的也忒刺激了点,居然碰到了神话中的人物。难怪知道老子是穿越了,夺舍了的啊!
不禁有些局促的看着李靖和红拂。
李靖道:“在下李靖,名药师,京兆三原坊人士。现在越国公处为主薄。”
张仲有些很不好意思的看着他。
“那先生为什么要在长安城摆摊算卦呢?”印象中这种超级大神棍应该是在钦天监里去忽悠皇帝的,怎么会在长安街头像个小法师一样的呢?
“天下将要乱了,我在长安城算卦就是要看看长安城所来的各路人马。不曾想遇到了阁下。”李靖面露微笑的看着张仲,看得他直发麻。
“那,先生对我的事所知多少?”张仲现在最关心这个问题,如果这个大神棍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去,那只能去找袁天罡,要么去找徐茂公,不过似乎都很飘渺。
“阁下从何处来我也是一无所知,将要去往何处去,我亦然无所知。”
张仲突然很想哭,就好比求医发现自己的病没人看的了。先生啊,我不想知道我是怎么来滴,我只想知道我怎么没滴!
“那先生可知我运程?”张仲现在最担心这些了,在乱世中,最关心的就是命运。
“世间万物皆有天道,如金乌西坠,玉兔东升。而阁下所遇之事,匪夷所思异常之至,若非家师曾与在下言及夺舍之事,在下是断然不敢相信的。”
“那先生可有什么建议?”张仲太急迫的要知道这些了。
“阁下从何处来?”李靖其实心里也在紧张的纠结着,他实在无法参透这人的来龙去脉。他究竟会对这个王朝所有的天道的运程造成影响么。他究竟从哪里来,为何会夺舍,被夺之人是谁,他是谁。都在心里是一个谜,终于发问了,等待答案的时候心里紧张的无可比拟,但是面上依旧保持着神棍的招牌讳莫如深的微笑。
“...”张仲不知道怎么说
“隋。”他看着李靖,而李靖和红拂都在紧张的等着他下一个字。
“唐”
李靖哑然失色,面色苍白而惨白。红拂亦是面如土色了,拿着拂尘的手在颤抖。
张仲豁出去了“宋,元,明,清,民。”住口了,看着两人在不甚通明的灯火下面色窘迫之至,如同看到了天外飞仙。
灯火下两个人都微微的在颤抖。
“我所在的时代,已经经历了这些。”张仲知道,这些说与一般人听简直是如同天方夜谭的,面前的超级风水大师兼天师兼预言家兼先知的李靖,面色变了就说明,他真的相信了,而且,震惊无比。
半晌李靖和红拂终于从震惊中回复平静。
李靖道:“长安回望绣成堆”张仲随口接道:“东风吹又战鼓擂。”
李靖道:“枯藤,老树,昏鸦”
张仲有些慌张,不是很清楚,接口道:“小桥,流水,乌鸦。”
李靖有些哭笑不得接着道:“我劝天公重抖擞”
张仲信口胡诌道:“笑书神侠倚碧鸳”
李靖依旧像个变色龙,与红拂面面相觑。如同两个军火走私贩在对暗号。不过这些暗号都是身所处的乱世之后的诗词。虽然对错了,但已经对上号了。
“阁下来了不该来的时代。”他终于说出这样一句话。然后目光呆滞的看着那副对联。乾坤万里,天地千年。
张仲心想废话,老子也知道来了不该来的时代啊,要是去了魏晋长的帅一点还有人扔苹果过来,这个狗熊并出箭矢纷飞的朝代老子是真的很讨厌啊。
“所以我希望先生给我指条明路。”张仲跪在了李靖前面,他现在如同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稻草,虽然李靖说了他并不会帮他回去。
李靖依旧是呆滞的看着前面的对联,目光怔怔的,心中如同泛起了无数的波涛,汹涌着,澎湃着。先师当年讲起关于夺舍的时候,觉得不可思议,而面前这人,不仅是夺舍了,而且是从千年之后来的,他有着什么样的心思,根本不知道,对于他的运程,他的天道宿命,是完全未可知的。如同一块白布,根本不知道在他的运程中浓笔重彩的写上什么。
难道要杀了他?脑海中拂过这样一个念头,心中已经开始有了杀机。自己师从林詹然,师傅说过,如果有人逆天而行,有违天道轮回。是要处之而后快。师兄袁天罡云游四海去了,后又加入了花间派已经多少年不见了,他应该于这些看得通透。面前这人,是要杀了么?
张仲自然不会想到他的小命已经在李靖思忖之中了,依旧道:“先生不是说有一物相赠么?”
李靖这才幡然醒悟,隐了杀机,从厅堂的画轴卷中取出一副画卷,道:“三年前,我在长安城摆卦,有一名女子来我处问卦。后留给我这幅画,说,先生自然是知道,这幅画要转交给谁的了。我也近乎忘了,想来这幅画也就是要送给阁下你的了”
张仲有些心惊,三年前就有个女的要送老子画儿?不会也是画的一幅什么琼花儿吧?老子对花儿没兴趣,只对祖国的花朵有兴趣啊。三年前?老子穿越过来也不过两三天啊。
“那女子还说了什么?”
“她说阁下见了画儿自然一切知道了。”
张仲很想把画的卷轴弄开,看看到底画的是什么,但是好像这很不礼貌,忍着,忍着。先及早告辞吧。
李靖看着他的表情,心中更是杂乱,如果不是三年前的发生的事情,有违了天道,师傅也不会从钦天监的护国天师被贬下去。最后郁郁而终,身死他乡了,难道现在又要重演这种悲剧?是否要杀了此人永绝后患?
李靖虽然知前世今生事,但毕竟不是神,那画轴里的东西他就看不懂,但是面前这人能看懂,说明当初那女子也可能和这件灵异的穿越有关,而今现在哪里去找了一并杀了么?
脑袋乱哄哄的。杀与不杀一直在争斗。
“你可有什么想法?”李靖想先探探他的口风。
“先生说的极是,既来之,则安之。我一无武功,二无韬略,在长安也是危机四伏,我想远离京师找个僻静的地方,远离这乱世,安享一生。”张仲说的倒是心中实话。
“那你可曾记得如何来的?或许知道如何回去。”
“我什么都不记得。既然先生你也是无能为力,我也只好放弃了,了此残生吧。”张仲有些灰心丧气。传说中神一般存在的人物都无能为力,自己还做什么打算呢?
杀,或不杀?
李靖终于决定不杀了,天道崩颓亦非一人之力,王业坍塌悉数万世之基,若是此人凭一己之力扭转乾坤,逆天改命,于天地罡风星宿江海之间一支独大,天道之中冥冥也会让其不得善终。就如不久之后的李玄霸会死于天谴。此人若是逆天而施为,自有天道。
上天有好生之德,若自己因通晓一点点的古今之事,就妄行生杀大权,无非是擅作主张。此人既然有夺舍之能,必然有天道之所在。想着,李靖觉得渐渐的就杀机消退了.
看着仍旧跪在面前的张仲道:“阁下既来此乱世,可曾想建一番基业?”
张仲见他发怔,然后总是问自己有什么想法,还有对自己的那种隐藏的很深的怀疑。他终于感觉到了一些隐隐的不祥气息。心想李靖有经天纬地之才,没有到隋宫去做钦天监,反而在越国公府任职,可能就是知道隋杨气数尽了,现在结交天下豪杰,日后良禽择木而栖息,没想到来了个怪兽就是老子,让他看不懂老子打的什么算盘,他惧怕老子的就在于,我并不是他所谓的纲常天道五行中人,而且老子是知道这些历史的大致流向,他担心老子分一杯羹?应该不是,那,他应该是忌惮老子知道这些所谓的天道伦常,隋衰唐起,他怕老子瞎搅和把他所谓的天道给弄成乱麻了,说不定搅和的昏君一个不高兴,咔嚓砍了太原的李渊,李世民,那就没有唐了,自然的,连锁效应的所有之后的朝代都给影响了。他作为一个少有的天才预言家和先知,可能要把一切制止在发生之前。那么。
他可能要杀我!
自己也真是太莽撞了,为了回去居然这么轻易的相信了这个神棍!
张仲又是一阵冷汗。心道想不到这个托塔天王这么牛掰,要杀我居然毫无端倪。老子先忽悠他,跑了再说,真是痛苦死了,似乎长安的每个人都想杀我。
只是张仲没有想到,他推测的慢了一步,当他终于知道李靖要杀他的时候,对方已经决定不杀他了。
“先生说笑了,我来此乱世完全是机缘巧合,现在还在为生计发愁,哪有雄心建功立业?况且我文治武功一样都没有。”张仲冷汗一直往下冒,似乎这个夜晚就一直在和死神擦肩而过。
“天道如局,世事如棋。阁下既然来了,就应该要顺应天命,不可妄自尊大,有所它途。”李靖说的时候,意味深长的看着张仲。
张仲自然知道,他的意思就是说,你这混蛋,老子不管你怎么来的,不过你给老子记着,别想着要改变历史,那是有违天道轮回的!
反正也没想要改变历史了,万一不小心改变了,说不定就蝴蝶效应的导致千年后老爸老妈都没了,自己不就是个孙猴子吗?没爹没妈的。
不过听他这话,应该就是不杀自己了,张仲的虚寒就渐渐的风干了。
“先生所言,在下一一记着了。”
李靖道:“越国公也容不得我了,我要与红拂星夜出长安云游去了。阁下要谨记,切不可有违天道!”
张仲奇道:“越国公如何容不得你?”
李靖朗声笑道:“拜阁下所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