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大唐国都,八百里秦川最璀璨的明珠,虽武后迁都洛阳,但并不遮掩她的辉煌,李氏复辟,中宗继位,随即回转长安。
长安城中的一处宅院中,一稚龄幼童正坐在院中发愣。他现在心中思绪万千,本以为只存在于小说、电影里的穿越竟然真的发生在他身上,虽说待在这个新身体里已经几天了,但仍旧无法接受,特别是身处的年代更让他匪夷所思。
作为新世纪的有为青年,李诩虽然谈不上是学霸,但对历史还是有所了解,本应发生在玄宗末年的安史之乱并未出现。
反观玄宗一朝,大唐迅速中兴,怛罗斯之战,高仙芝没有了国内的掣肘,更是悍勇无双,力挫大食,从而奠定了大唐在西域至高无上的权威。强盛的吐蕃,也随着时间而不断衰弱,终究是抵挡不住大唐铁骑的利刃,成为大唐新的属国。
玄宗以后的大唐空前强盛,西拒大食,北纳突厥,南邻雨林,东接大海,实现了无数国人心中的梦想。
此后绵延数百年,大唐的国祚依旧未断,强盛的大唐盘踞在东方,接受着万国的朝奉。
现在的李诩,身为大唐宗族嫡系,其父为唐皇四子、鲁王李德,名副其实,德行高尚,为朝中众臣所赞。作为鲁王幼子,且是正室所出,自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李诩愣坐于院中,侍女都被他赶得远远的,四周静得出奇,下人们都知道,大难不死的小王爷心性大变,原本跳脱的性格变得格外沉静,甚至可以说是孤僻,整日枯坐房中,今天好不容易出来透口气,却又发起愣来。
一串轻快的脚步声打破了院里的宁静,一个仆人打扮的小厮快步走进院来。李诩自沉思中回过神来,静静的看着有些喘息小厮。
小厮走到近前,缓了口气,恭敬的说道:“王爷回府了,夫人请小王爷过去。”
“知道了。”
语气里透着冷漠,现在的李诩,对于这里的一切都毫无感情,只剩下打心底的抗拒,上一世美满的家庭已经无法回去,无尽的悲凉与孤独充斥胸间。
轻轻地跳下座椅,缓步向前堂走去,小厮与几个侍女,亦步亦趋的跟在李诩身旁。
王府前堂,鲁王李德和正室崔氏坐在主位,李德一共三子两女,嫡长子李景、幼子李诩为正室所出。
此时的李德面色阴沉,崔氏双眼泛红,显然是刚刚哭过,这几天李诩的冷漠她能明显的感受到,小儿子的转变让她心如刀割。
看着精神恍惚的崔氏,李德沉声道:“既然大夫束手无策,不妨试下道术,张天师嫡传近日要代表龙虎山进京朝觐,我打算请他给诩儿看看。”
一听这话,崔氏顿时来了精神,“正一教的道法妾身自然是信得过,若是能请得天师法架,就最好不过了。”
“这你就不要想了,我虽然贵为鲁王,但终究是一俗人,张天师身为正一道掌教,执天下道教之牛耳,便是父皇也不敢随便劳动天师大架。况且,继先道长虽年纪不大,但深得天师真传,请他来看看也是一样的。”
李德轻轻的拍了拍崔氏的手,看着崔氏希冀的目光,心里也不由得一松。
此时,年仅七岁的李诩迈步走了进来,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过,最后停留在李德身上,半晌,才低声道:“见过父王,母亲。”
看到李诩这样,李德和崔氏都是心里一疼,崔氏刚止住眼泪又落了下来。
“诩儿,到娘这来,让娘好好看看。”
迎着崔氏希冀的目光,李诩的心没来由的一颤,恍惚间又回到了前世,见到了那个慈爱的母亲。
李诩不自主的就走了过去,被崔氏紧紧的搂在怀里,瞬间回过神来,本还想挣脱,但想起崔氏的眼神,心底一软,也就不再挣扎。
晚上,李诩躺在床上,想着今天发生的一切,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做出那种举动,只能信誓旦旦的认为,是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所养成的本能,在胡思乱行中,李诩沉沉的睡去,抗拒的心墙,因为今天的事,已经有了一丝裂痕。
接下来的几天,仍是平静如初,再过两日,龙虎山张继先就将入京,鲁王统管礼部,这阵子忙的不可开交,对李诩也就没了太多关注。
这一日,李诩坐在屋里看书,既然来了这里,就要弄清楚历史的走向,历史的进程虽然改变,但英雄人物依然还是那么耀眼。
赵匡胤虽然做不了宋太祖,但依旧凭借赫赫战功,为自己搏得一个国候爵位,杨、种、折三家,依旧是军中支柱,寇准、潘美也都是一代名臣。
李诩正在感叹世事弄人,门突然打开了,一个小脑袋贼兮兮的钻了进来。
李诩不由一皱眉,他的屋子一般少有人来,除了最近崔氏跑的勤了些,再没有什么人来。李诩向门口一看,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战战兢兢的站在门口,也就四五岁上下,看向他的眼神有些害怕。
女孩名叫李玉,李德幼女,侧室蔡氏所出,一直以来就是李诩的跟屁虫,原来的李诩受伤身陨,也有她的一分功劳,所以这过了许久才刚再来找李诩。
见李诩只是瞟了她一眼便不再理她,李玉有点着急,怯怯地喊道:“三哥,上次的事害你受伤了,是玉儿的不对,你就别生玉儿气了。”
半天,也不见李诩回应,李诩就仿佛没听到一般,仍旧津津有味的看着书。李玉顿感委屈,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瞬间爬满脸庞。
李诩一见这样,顿时头大如斗,冷喝道:“别哭了!”
这一喊,李玉非但没听,反而哭的越发的厉害,由本来的抽泣改为放生大哭,声音大的似能掀飞屋顶。
欲哭无泪的李诩,赶忙跑过来把小萝莉抱起来,连哄带骗,许下不少好处,才让李玉破涕为笑,送走了脸如花猫般小萝莉,李诩感觉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当月初九,龙虎山正一道张继先进京朝觐,皇四子、鲁王李德代表李唐宗室迎接。当日的长安城,几乎万人空巷,朱雀大街两边围满了虔诚的信徒和看热闹的百姓。
七岁的李诩和四岁的李玉,分别坐在两个大汉的肩头,小萝莉李玉,还拿着一只糖葫芦,不时的舔一口,融化的糖水粘的满身都是也浑然未觉。
两人在人群里,小萝莉拿着糖葫芦,指指点点的咯咯直笑,李诩也饶有兴致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鲁王李德带领一应官员,在明德门前等候,一众人以李德为首,以右相蔡京为辅。
虽已等了不少时间,但李德并无不耐,笑道:“蔡相当真是老当益壮,如此等法,小王都已是疲惫不堪,蔡相仍是面不变色,身子骨之强健不下当年啊。”
蔡京端坐于椅上,轻抚颌下胡须,微笑道:“王爷夸奖了,老夫虽修些黄老之术,但奈何岁月无情,比之当年是差之远矣。”
唐时尚武,无军功不得封侯,即便是书生也都会些骑射,甚至有些书生与游侠儿有所交集,剑法也是略通一二。
李德与蔡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他作为唐皇比较出色的儿子之一,对那把椅子觊觎之心也是甚大,右相蔡京作为首辅,能得到他的支持,就有了继位的可能。
蔡京也是官场老手,对于李德言语中的招揽之意已是一清二楚,奈何现在的唐皇虽已过了知天命之年,但仍是春秋鼎盛,他万万不敢随意站队。再加上太子李璋勇武过人,在军中威望甚足,南平过交趾叛乱,向西也大败过大食,可以说是战功赫赫。虽说唐皇对其已有忌惮之心,但只要不犯大错,太子之位是稳如泰山。
蔡京只得顾左右而言他,不停地和李德打着哈哈。
正在李德郁闷至极时,一个身着朴素道袍的少年道士沿着官道走来,待的来到城门前,被值岗的军士拦下。
小道士虽然年岁不大,且身着朴素,但气质出众,军士也不敢太过得罪。
“道士停下,今日有贵客入城,你且暂待一会儿,晚点再进。”
小道士一整衣襟,正色道:“这位军士,贫道便是龙虎山张继先,你可向你上官通禀。”
一众士兵面面相觑,看这道士的穷酸样,和想象中的龙虎山大老爷差的不是一星半点,但上官就在身后,他们也不敢太过放肆,跟小道士要过度牒,赶忙去向上禀报。
待李德、蔡京领着一众官员迎上前来,小道士穿着很朴素,只是一身灰色的粗麻道袍,手持一柄拂尘,肩背长剑,衣衫上沾有些许灰尘,想来是赶了不短的路。
众官员也对眼前的小道士感到诧异,但毕竟都是官场中的老油子了,就算做不到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但一定的城府还是有的。
李德虽然心中诧异,但仍和颜悦色道:“可是继先道长当面,小王李德有礼了,道长一路行来,想是已疲惫不堪,先到国宾府住下,稍解路途之劳,明日再面见圣上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