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冷易寒一进门便见她伏在床上穿针引线,手中来往穿梭忙个不停。
不禁问道:“什么物事坏了?拿新的来便是。你若是不愿扔,只管叫下人们去做这些针黹工夫。大晚上的,仔细累了眼睛。”
钟希同见他满是关切之意,也不厌烦,便暂且放下手里的活,一边帮他更衣换药,一边道:“几针就好,不用麻烦别人。再说,我怎么就那么金贵了。”
待两人收拾停当,冷易寒瞧了瞧床褥,疑惑道:“同儿,你是不是马虎了缝错了。我看这被子……怎么被缝成了一个筒子了?”
钟希同咯咯一笑,道:“没有缝错,我就是要这么缝的啊!”
她清清嗓子,正色道:“我告诉你啊,虽然我刺你那一刀不对,可是你对我也有几十几百个不对。你答应我那些条件,还是算数的。你受伤,我迁就你,让你睡在这,但是不准你胡来哦。那个我睡在这个筒子里,还在床中间缝了个红带,一人一半,过界后果自负。”
说着,人已经钻到筒子里去了。冷易寒低头一看,床中间果然有个红色绸带。他无奈的摇摇头,吹熄了灯。
夜里,冷易寒忽觉伤口一痛,登时醒了。借着月光一瞧,不知钟希同是在梦里练功还是怎地,整个身体连带那个筒子转了九十度的大弯,直挺挺的压在冷易寒胸口。
“同儿,同儿……”冷易寒连唤了数次,钟希同兀自呼呼大睡。丝毫未醒不说,沉睡中胡乱翻了个身,立刻头朝下,便要摔到地上去。
情急之下,冷易寒也顾不得别的,一掌抓住裹着她的被子,正要将人往上拉呢。哪想到钟希同偏在此时醒转,迷蒙中只觉有人提着自己,立刻手刨脚蹬的挣扎开来。
冷易寒一个不察,她整个人便从被子里滑了出去。
咚!摔得头晕眼花。
“哎呦!”这一摔钟希同真的醒了。爬坐起来,迷糊的叫道:“冷易寒?”
冷易寒扶她起来,二人点燃了烛火。这才发现冷易寒刚才一用力,伤口可能裂开了。隔着白色的药布,渗出殷红的血来。
“哎呀!”钟希同惊讶的叫道,赶紧拿出药箱来重新包扎一番。
她愧疚着,喃喃道:“还以为这是个高招呢!这么快就失败了,还……还连累你。”
冷易寒怎么会听不出她委婉的歉意?只道没什么,让她不必在意。
钟希同略一寻思,道:“我不睡这筒子了。”
谢天谢地!
“你睡觉老实,你来睡吧?”
什么?冷易寒皱皱眉头,道:“夫人还是饶了我吧。我若是进去,倒真是动不了,你若是又来这么一招,我怎么救你呢?”
钟希同:“是哦。”
冷易寒又道:“若是你再要打我杀我,捶上几拳踢上几脚,这伤怕是一时半会好不了了。”
若是想,那故意的一刀也可躲得,哪还在乎她有意无意的粉拳绣脚呢?
他本是玩笑话,哪知钟希同倒觉得万分有理,所言甚是。当下拿匕首割了筒子,颓丧的摔回被子里,哀叹道:“真是上了贼船了。要不……你点我的穴吧,这样我准动不了了。”
冷易寒轻笑了一声,往里靠了靠,低声道:“离你近些,你一动我便擒住了。”
第二天,苦岸把两人叫到跟前,说道:“三十年前,为师遵从你太师父之命便入寺修行,数十年间未曾离开半步。”说着这,好像想起了些陈年旧事,颇为感慨。
他饮了半盏清茗,又道:“此次为你的婚期,原本能喝一杯喜酒。怎奈那空明方丈诸般啰唣,好生纠缠。为师打遍了全寺僧众方得脱身。但此人迂腐的很,定会一路前来寻我。哼!”
他冷哼一声,“他若不与我为难,我本打算回去。他既这样不识趣,我偏要气他一气。徒儿,为师即刻就走,今日若有人来寻我,你只说我往蓬莱去了。”
钟希同劝道:“师尊何必要走?既然咱们打得过,他便带不走您。又何必……”
苦岸摆摆手,笑道:“那空明僧不会打架,只会讲经。我便是不想听到他啰嗦,才要避开的。你们也不必对他热络,打发他走就是了。”两人一一应了。
且不说风流和尚苦岸大师到何处玩耍,只说这一对小夫妻送走了师尊,都松了一口气,就差没蹦起来欢呼了。
钟希同不住的问:“真的走啦?不会忘了什么东西又回来吧?”
冷易寒还未回答,她已冲到苦岸留宿的屋里查看去了。不一会拎了一双灰布僧鞋来,道:“我猜他是故意留下的,一会肯定来拿,顺便看我对你好不好。”
冷易寒道:“师尊哪里有那样细碎的心思,这会儿早就到了百里外了。”
钟希同撅撅嘴,道:“我偏要赌一赌,你回去吧,我等着接驾。”
冷易寒无奈的摇摇头,道:“那你先等着,我忙完便来陪你。”
钟希同连忙摆手,“不用陪,去吧去吧!等会儿你会崇拜我的先见之明。”
冷易寒走了。钟希同叫人搬了把椅子,摆在庄门口。提着一双僧鞋枯等了半个时辰,连个讨饭的都没有。于是,生性不安分的钟希同没法‘坐等’了。
叫人换了大躺椅,铺上厚厚的虎皮褥子,舒舒服服的躺下,闭上眼睛等。
吴管家一瞧,不禁又要痛哭一场,“哎呦,冷家的列祖列宗啊,老奴对不起你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