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蝎娘子一愣,“夺夫之恨,因何不报?”
钟希同轻声道:“我的夫君不爱我了,是我和他之间的事,和别人有什么相干。他若一心一意,别人再怎么也是没用的。”
毒蝎娘子想了想,道:“也对。所以只杀了这负心汉就好了,饶那贱人一命。”
钟希同看着她好似万分大度的样子不由一笑,苦劝道:“师尊,您不必动怒。我不会恨别人,也不恨他。恨太累了,要时刻提醒自己那人如何如何让自己痛苦。每时每刻的回味痛苦,折磨的不是自己吗?”
钟希同看毒蝎娘子缓和了面色,又道:“徒儿觉得恨比爱难多了。爱不过是顺从自己的心意,恨却要克制自己。
徒儿无能,徒儿连爱一个人都爱不好,还去恨什么呢?报什么仇呢?去杀谁呢?徒儿不想想这些,只想好好陪着师尊。咱们娘俩儿谁都不恨,逍遥自在的过活。”
毒蝎娘子叹了一声,许久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冷老爷子打猎归来,站在洞口踟蹰着不敢进来。
毒蝎娘子知他来了,却也板着脸不肯放人。
冷老爷子站了一会,神伤道:“我早已两鬓萧萧。娇娇,你还不肯原谅我吗?”
钟希同摇了摇毒蝎娘子的手,低声道:“师尊,让他进来吧?外面怪冷的。”
毒蝎娘子想了一会,依旧冷声道:“午膳做好了?”
只听洞外立刻传来细碎的脚步声,那人愉悦讨好道:“这就好这就好。”
钟希同带着笑意,看着毒蝎娘子的脸上慢慢漾起了笑容。
春天快要过去的时候,钟希同的伤养的差不多了。
那对赤练双蛇,被她练成了灵宠。毒蝎娘子和冷钧特地帮她研制了一套鞭法,她可以以蛇为鞭。缠住敌人时,可释放毒液。防守时,卷个人家兵器什么的,轻而易举。
一日,钟希同正在练功,灵蛇自己勾了匕首来玩,钟希同才发现它们身上的鳞片如此厉害,连那般锋利的匕首都无法伤及蛇身。
回去跟二人一说,都以为奇。
毒蝎娘子高兴道:“我徒儿天赋异禀,得了我的用毒真传,如今又有神兵在手,江湖上难逢敌手了。”
冷老爷子也附和道:“你这般本事,的确难得。行走江湖,乃至开宗立派,都可行。”
钟希同却摇摇头,淡淡道:“徒儿空有一身武功,却不知如何让自己快乐。天下第一有什么用?”说罢,到一旁练功去了。
毒蝎娘子和冷老爷子面面相觑,都知她因为冷易寒这个心结未解,心中常常不悦。
毒蝎娘子叹了一声,拧着老爷子的耳朵骂道:“都怪你那个孙子,狼心狗肺,不知随了谁了?”
老爷子口里求饶,心中暗骂冷易寒害人不浅,连爷爷都连带遭殃。
钟希同满腹心事,日日练功来压抑自己对那人的思念。每逢夜里,辗转反侧,迟迟不能入睡。
春去秋来,纷飞的雪花落在树木的枝桠上,给山谷换了件银装。
长久的分别,让钟希同对冷易寒的思念日益加深,只觉思念如狂,势不可挡。
洞口的青石上,划着一道道刀痕。钟希同每日一刻,如今数来,已有三百余道。
离开他,已经快一年了?
钟希同猜想,他的孩子应该快要满月或者百天了。不知是男孩呢还是女孩呢?
想来又是一番心痛,还好这一年来,日日如此,她习惯了。
那两只灵蛇噬毒,自从被它们咬过之后头痛便好了。如今,只有绵绵不绝的心痛,日夜纠缠。
这一日,风雪停了。毒蝎娘子和冷老爷子一起外出去捕雪蛤,钟希同留了封书信,离开了相忘崖。
谁说相忘崖下能相忘?不过是,枉断肝肠。
到了崖上,站在古道旁,忽然迷茫了。苍穹辽阔,天地茫茫,该去往何方呢?
想到名山大川,颇为向往。但想了想一个人立在奇峰峻岭中的模样,好像……也没什么意思。
她在不知名的路上走走停停,念念想想。忽然遇到了一位老农,架着牛车拉着几捆柴禾,不知要往哪里去。
“老伯,”钟希同商量道:“能搭个车吗?”
那老伯看了看她,劝道:“姑娘,我这是往丰林镇去的,不知跟你顺不顺路?”
钟希同一笑,“顺,哪里都一样。”
坐上牛车,与老伯唠着家常,天黑的时候便到了镇上。老伯很热情,非要她去吃顿便饭。钟希同推辞再三,还是进了农舍。
老伯的老伴儿腿脚不方便,正拄着拐杖在门口等着。
“谁家的女娃娃啊?”她沙哑着嗓子问。
老伯解释道:“路上遇着的,姑娘惯会说话的,我就让她来咱家吃饭。”
“好好好,人多些,热闹。”老婆婆很热情,钟希同便放心了。
清粥小菜,吃起来也别有一番味道。
问起他们的生活,老伯很满足,说这两年风调雨顺,收成很好。老婆婆也道:“我们年纪大了,又没有儿女,最怕庄稼不收,身体有病。好歹有老天照着,圣君顾着,一切都很好。”
钟希同一怔,问道:“什么圣君?”
夫妻俩立刻露出惊诧的表情,好像她不知道今年是何年何月似得。老婆婆道:“圣君就是云州城的冷面圣君啊,他赠医施药,现在是誉满天下,姑娘难道不知吗?”
钟希同恍了会儿神,道:“我一直在乡下,很久没出门了。”
老伯点点头,“那也怪不得你。说来也怪,从前从不知道有这么个主儿?”
老婆婆道:“听说啊,这位圣君娶了妻子,人就变得和从前不一样了。”
“是吗?”钟希同轻声问了一句,又道:“不知他和这位妻子是否有了子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