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道:“梦中杀人,不止一个。”
看着他严肃正经的样子,钟希同刚刚蒸发的冷汗又冒出来了。在脊背上,凉凉的让人发痒。她假装淡定,仍是支吾了一下:“这样啊,这……这也不能怪你。”
那怪谁啊?她无法回答。只道:“我们家乡也有这样的事。有个人做梦梦到切西瓜,醒来发现自己把同屋所有人的脑袋都切下来了。哈哈哈……这种事很平常啦。”说完安慰似得拍了拍冷易寒的肩膀。
冷易寒暗吸了口气,心道:“人人都道我古怪,如今竟有所不及。希同希同,果真是世间稀有,绝无雷同。”他从未一心向善,对一个少女的单纯善意除了啧啧称奇,也毫无抵抗力。可还是不解的问道:“你不怕吗?怎么进来了?”
钟希同心里早骂了吴管家一万句,实话实说道:“我是误打误撞,我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那个坏蛋吴管家推了我一把,我就进来了。”想想越发觉得愤然,心想:“要是像那些被切了西瓜的人一样,稀里糊涂就死了,不是天大的冤枉吗?好歹救个落水儿童什么的,也值得些。”
她毫无顾忌,坦诚直白的轮到冷易寒微怔了:“那……要是你知道,还会进来吗?”钟希同仔细想了想,理所当然道:“我能和外面那些贪生怕死之徒一样吗?再说这也没什么好怕的,你在这东砍西砍的,伤到自己怎么办?怎么也不能傻看着啊。”
冷易寒心里热的发烫,温柔责怪道:“怎么不想想自己的性命?”钟希同笑答道:“司马迁不是说死有轻于鸿毛的,也有重于泰山的吗?反正我的命是你救的,被你杀了就当还了呗。”想到自己在这里无依无靠的处境不由得小声嘟囔了一句:“说不定死了就能回去了呢!”
“回哪去?”冷易寒立刻追问道。
钟希同拉扯着衣袖,心里暗叫:“忘了这家伙有蝙蝠的耳朵了。”不敢直视他咄咄逼人的眼神,低头含糊回道:“回我的家乡,回到我自己的家里去。”
冷易寒沉思片刻,扳正她扭过去的身子,看着她的眼睛,几乎一字一顿道:“你想家,我可以陪你去找。你也可以,把这里当成你的家。但是不管怎样,我不准你死。你也趁早绝了这个念头,无论如何,都不准。”
钟希同看着他坚定的眸子,心猛的跳了一下。好像所有的‘不安’,在这一刻都去了。但是,很快,又有新的‘不安’来了。她眨眨眼笑了一下,道:“我的那个家基本上回不去了,路远的一辈子都走不到。我在这有吃有住,大家又对我很好,你不赶我走我,就待在这啦?”冷易寒心里定了定,道:“永远留下来。”
这句话如此沉重,好像誓言啊。钟希同想:“从没有人对我发过什么誓。”她不是没听明白这句话可能有的意思,只是一时间不知如何应对。疑问有千百个,先从这句话本身开始。
永远?多么招人喜欢的字眼。可惜,都是说说而已。她拿出辩论赛里带人逛花园的套路,道:“我也没有别的地方可去啊!哪有那么多地方收留流浪者啊?对了,你有没有别的地方可去啊?这里跟被打劫了似得。”
冷易寒没有搭话,他在等她的回答,准确的回答,比如“我会永远留下来的”。钟希同略顿了一下,轻快地起身,欣然提议道:“不管去哪儿,我们都得先离开这儿。外面的人也跪累了,让他们进来收拾吧?外面月色很美,风也正好,我们出去看看?”
她经常得到的一个评价是:有煽动性。当她提议某事的时候总是神采飞扬、手舞足蹈,脸上全是希冀的美好景象。看着她的样子,让人实在找不到理由拒绝。而然,也不是百发百中。
冷易寒依旧目光如炬,我自岿然不动的样子。他的话不多,更多的时候就是这样一动不动。像一座山,冷静的看着周遭的一切。但是,只要他在的空间里,他就是最耀眼夺目的存在,实在没办法忽略。钟希同总在想,他不是人,更像神……或者魔鬼。
冷希同盯着他挺拔的身躯在烛光里被放大影子,前招不济,只好出后招。慢慢踱到神的身边,委屈似得拽了拽他的袖子,哀求道:“走吧?”没有反应。“走吧走吧走吧……”她干脆抱着他的胳膊用力摇啊摇的念着咒。
冷易寒被摇的昏昏然,一颗心里积攒了满满温柔全部洒在胸腔里,皆是甜蜜。不由得允道:“好。”“Ohyeah!冷易寒最好了。”钟希同大功告成,笑嘻嘻的拖着他的袖子拉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