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元宵节,整个家冷冷清清的,没有一点往年张灯结彩团团圆圆的喜庆气氛。落叶纷飞的大雪持续了十天,终于停了下来。冷锋慢慢退却,温度在徐徐回升。
“天上一轮满,人间万里明,”圆月高挂,大街回复了以往的喧嚣,人声鼎沸。市委机关大院灯笼高悬,彩线连连,载歌载舞,欢乐的气氛很浓。
满天灿烂的烟火在清河上空纷纷扬扬的炸开,乱花迷人眼。王皓知道这是市委市政府专门组织的为了送别春节而举办的烟花晚会,每年都有几十万人去参观,盛况空前。
不过这些都与他们无关,与大多偏远山区的穷苦人们无关。
向正英正在客厅接电话,应该是外公的,除了他老人家,也没有人再真正的关心这个家。眼泪一把一把的留下,王定天被带走了八天,音讯全无。所有的人都在预测王定天再也回不来了,官场上这样的例子太多了,一步天堂,一步深渊。
王皓慢慢的绝望,春节过后,一切走向正规,若是还没有转机,不能解释巨额财产来路,市委的停职令明天或许就会到达。
“重生了又如何,人的命运还不是会受上天的摆布,”王皓喃喃着,声音很无奈。人在上天的眼里就是蝼蚁,谁会在乎蝼蚁的死活。拼命的摆脱只是世人徒增烦恼罢了。
向正英轻轻的放下电话,擦掉眼角的泪水,“小皓,你外公叫你到兴东县去陪他,顺便去哪读书,你愿意吗?”
王皓呆了呆,没想到事情来的这么快,比记忆中的还快,兴东县是清河市九县一区下的一个,很偏僻,离市区七十多公里,乘公交要花三个小时。
王定天落马,她母子俩从市委机关大院被赶出去,居无定所来到大舅家,安身立命,一待就是十年,直到王皓在省城买了房子,把向正英接来,才算彻底告别行动时代。
可以说兴东县是他真正成长成人成才的地方,铭记的记忆最是深刻。
“再等几天吧,我相信爸爸会回来的,绝对会,”冯刚还没传来确切的消息,王皓保留着最后一丝希望。
没有消息可能是绝望,但也不乏希望。
“可你马上要开学了呀,”向正英着急了,眼泪汪汪的道,
“你知道我的实力,迟去几天问题不大,”王皓苦涩笑了笑,安慰道,迟疑了一下,道:“叫外公等几天吧,几天后准去”
“那好吧,”向正英望着坚定的王皓,屈服道。儿子大了,有自己的主见,做妈妈管不了,向正英可以理解。
“砰….砰……砰……..”一大阵剧烈的敲门声响起,震荡的满屋子东西乱荡。猛烈的敲门声吓了王皓二人一大跳,王皓与向正英相互望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里的恐惧。
“谁啊,来了,”还是王皓率先反应过来,从沙发上站起,向着房门跑去,外面的人似乎全然不顾及门内的动静,只是剧烈的把门打的山响,像是要拆屋。王皓一阵小跑到门后,看着那扇被打的剧烈晃动的门,忽然迟疑起来。
如今正是关键时期,顶梁柱王定天不在,若是有什么坏人,手放在门锁上,久久不愿行动。外面敲门的人好像是累了,突然住了手。
王皓鼓起胆子,尖声问了一句:“哪个,”向正英小心翼翼的站在他身上,拿着大扫帚,一脸戒备。
“我,”外面一个爽朗的声音传来,
王皓愣了愣,声音好熟悉,太熟悉了,像是每天都要听到过千百遍一般。
向正英听出了声音,激动的走上前去,泪水如泉眼涌了出来,打开门,却又吃了一惊:她在昏暗中看见一张奇异的放着光的脸,额头,印堂,眼眼,面额。人中,下巴,全部郁郁的明亮着,笼罩在这片奇异的光下面的,是一张也很奇异的凝固的笑容。
“我回来啦,”简单的四个字包含着无数的情感,王定天双目炯炯有神,定定的看了一眼向正英,良久才发出声音。
“快进来吗,”向正英鼻子酸酸的,拼命的捂住嘴唇,想让眼泪制住,眼泪却哗啦啦的留个不停。王定天走上前去,紧紧的抱着她带着些许臃肿的身材,很紧很紧,十几年的相依相守彼此早已不分。
拨开云雾见青天。
王皓默默的看着,鼻子很酸,眼泪在眼里荡漾,冯刚终究是没让人失望。
……………………………
………………………………
王皓抱着枕头,在床上翻来覆去,很烦躁,几天担惊受怕,彻夜不眠,精神疲惫到了极点,爸爸回来了,心安了,终于可以放松下来好好的睡过觉,但有些人就是不给他睡个好觉的机会。自七点钟以后,客厅里的电话就响个不停。如今是信息时代,消息传播的很快,王定天无罪出来的消息像是长了翅膀一般,迅速的传遍大街小巷,毕竟组织部长可是一个不小的官儿。人们在感叹王定天好运的同时,思绪活动开来,不能雪中送炭,能够锦上添花也好。
“有意义吗?”王皓嘟着嘴,很不爽的翻身,穿衣起床,暗道:天寒地冻的就不能让人省心,睡个好觉。
王定天穿着整齐,坐在沙发角落上,微笑的接着电话,此时的他四十岁不到,头发乌黑,脸庞刚毅,眼神凝聚,一看就知道是个意志很坚定有信仰的人。向正英在厨房忙碌着,围着围腰,哼着小儿歌,好像是在做汤圆,要弥补昨天未过元宵的损失。
女人对于传统节日总是那么热衷,很计较。
“身体好了,”王定天放下电话,微笑的打量着一脸懒洋洋的王皓,在他被带走那天,王皓恰好发高烧,心底很担忧,但没办法,检察院的逮捕令到了,不走也不行。
“好了,”王皓望着风华正盛的王定天,点点头,父亲忽然年轻了十几岁,与监狱里的他简直不可同日而语,看着有点别捏,含糊道。
“好了就好,刚才是你李叔叔的电话,我能出来全靠他与你冯叔叔,”王定天颇劫后余生的道。
检察院在正月初七突然来到家门前,要带他走,让他措手不及,而随后发现卡里一百二十几万的存款,彻底懵了。官场上的事,他看的很明白,不是清者自清,浊者自浊的问题。要别人相信你,必须得有充分的证据,不然百口莫辩,等着你的还是鸡笼子。
“到底是怎么回事?是谁陷害你?是朱永平吗?”王皓询问道,在柔软的沙发上坐下。
“你妈妈说你变了,我还不相信,如今看了,不相信也不行,”王定天靠着沙发,仔细的打量着王皓,眉心似箭,双眸有神,带着风霜感,显得很成熟,给王定天一种即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你猜的没错,陷害我的正是朱永平,他叫他的司机兼私人秘书孙正义向我卡里打了一百万元,然后买通枪手,向市委,市政府,市纪委,市检察院联合举报。检察院在我们家卡里查到了资金,以后的事自然顺理成章。可是他们没想到你冯叔叔侦查能力如此之强,抓住爱烂赌的张二狗,竟然把他们查出来了,证据确凿,偷鸡不成蚀把米”王定天笑了笑,心情很愉快。朱永平关系一直与他不好,王定天太正,朱永平太滑,性格天壤在别,两人怎么尿都尿不到一壶里,工作中摩擦不少。
“那朱永平呢…..”王皓捏着嘴笑着,案件调查清楚了,王定天清白告于天下,家庭的命运得到改变,看来重生还是有一定的好处的,上帝开启的金手指让王浩避免家毁人消的凄惨地步。
“在纪委喝茶,唉,他….算是完了,权力害人…”王定天摇摇头,叹了口气,往日的同僚竞争对手对手变成阶下囚,心情很复杂,带着高兴,有着悲戚。
“你们两父子聊什么,谈得这么起劲,过来吃汤圆了,”向正英兴致盎然的端来两碗滚烫浑圆的汤圆,香气四溢。
王皓心底一暖,望着小家碧玉的向正英,感叹万千,前世母亲在重压下为了他,早早的走过自己中年,步入暮年,苍老的面孔让此刻的他简直不能想象。幸福温馨的感觉扑面而来,从沙发上站起,昂着头,挺着胸,向着餐桌走去。
吃汤圆,一家人一辈子团团圆圆。
新的一天,新的开始。告别过去,畅想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