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皓步子越发急促,快步,小跑,快跑,不断变换。冷汗从额头止不住的冒出,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前世记忆里的‘好叔叔’会是陷害自己父亲的帮凶。
孙正义是副部长朱永平的司机兼秘书,跟着他好几年,来过王皓家几次,王皓对他印象很好,有知识,说话有深度,待人平和。在王定天诬陷入狱后,多次来他们家看他,带些米,给点钱,是王皓一直很感激的人。没想到就是这样的文人却又如此歹毒的一面,中国官场果然是深不可测,任何人都不能绝对相信。
“蹦”紧紧的关上房门,大步冲到洗手间,弯下腰,捞起身旁的水盆,大盆冷水从脑袋上倾盆而下,刺骨的冰冷传遍全身,松了口气。控制住紧张的心情,拿出毛巾缓慢的擦着头发,眼神坚毅。
“你这是怎么啦?”向正英拖着疲惫的身子,从房间走出来,惊慌失色的望着狂躁未消的王皓。
“没事,”擦干残留的水珠,王皓笑了笑,来到客厅,坐到沙发上,翘起二郎脚。案件有了突破口,他还是挺高兴,只是有点遗憾的是这个人是他挺喜欢的孙正义。
“尽吓妈,”向正英拍着胸口,辗转一笑,随即又陷入愁眉苦脸,几天下来,家庭的阴影让眼前这个年轻的妇人老了许多,额头上有了丝丝不显眼的皱纹。
“妈,明天我们去拜访一下李叔叔,怎么样?”王皓想了想,微笑的提议道。李明阳能在三十六岁做到市长,肯定有自己的手段,只要把自己听到的告诉他,能让他相信王定天是清白的,动用一定的手段,必定能把爸解出来。
现在唯一的困难就是如何让他相信自己并不是无稽之谈,,想到这头又有点疼,自己才刚过十五岁,说话有力度吗?
“这时期,不好吧”向正英犹豫了一下。几天了,李明阳都没站出来挺一下王定天,说明他心底也在打鼓,贪污上百万可不是一个轻的罪名,站出来说话可是要担很大的政治风险。
王皓又想了下,摇摇小脑袋,这个想法还真是有些不成熟,王定天被隔离审查,自己家肯定被监视起来,大摇大摆的到李明阳家去,不是受人把柄吗?这样即便是李明阳想帮他,也会显得被动。
“在想什么?”向正英伸出手臂在王皓眼前晃荡一下,担忧的问道。自从病好了以后,他发觉儿子长大了许多,学会独立思考,说话,询问,皱眉时有点像个小大人。
“妈,冯刚冯叔叔可靠吗?”王皓还是决定搏一搏。
冯刚是市公安局副局长,爸爸的高中同学,交往一直十分密切,几乎可以说无话不谈。前几年,从市刑侦大队长位子提拔上来的,那一次王定天是出了大力气的,还得罪了时任组织部部长黎元国。
“冯叔叔是你爸铁哥们儿,当然可靠,你问这些干什么?”向正英疑惑着,打量着王皓,脸庞没丝毫的变化,看着却坚毅了很多,一双炯炯有神像是能看透世间万物,任你风吹雨打,我自巍然不动。
“可靠就好,”王皓喃喃着,咬着牙。决定把宝压在他身上,这是他唯一的选择。
……..
寒风呼啸,鹅毛般大小的雪花儿飘飘洒洒的落下。
王皓穿着风衣,戴着墨镜,脚下是一双崭新的皮鞋,这样的装束成熟了许多。长长的头发朝额头中间试了试,遮住了明亮的双目。戴上风衣上镶嵌的帽子,低着头,迈着大步,在凌冷的大雪里,向外走去。
大街上行人寥寥,寒风刺骨,心却是火热。王皓走了很快,很急促,每一步都跨的很远。
来到公安局家属大楼下边的一个报亭,一位五十几岁的妇人倚靠着椅子,缩在宽大的棉袄里,摇摇欲睡。王皓拿起公用电话,拨通了冯刚家。
“谁啊”一个中年妇人的声音传了出来,王皓知道这是冯刚的爱人王晓霞,颇嫌贫爱富,不过对他们家确是不错,知道报恩,母子相依为命的几年,这人不远几十里,来看过他们很多次。
“冯局长在家吗?请他接电话,”王皓用深沉的声音答道,装的很像,稚嫩的语调完全消失。
“老冯,有电话找你,”妇人对着屋内大喊,“等一下,他马上就来,”接着又对着电话道,
“谁,”冯刚低沉的声音传来,眉头皱的很紧,好哥们儿被传唤,他的心情一直很烦躁,却没有一点头绪,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时间一天天过去,越发着急,说话语气不太友善。
“冯叔叔,是我,小皓,”王皓对着电话轻声道,“我现在正在你楼下,你能不能下来一趟,有重要的事找你商量,关于我爸的”王皓不待对方回答,接连不断的说着
“好,我马上下来,你在….”冯刚想了想,“你走远一点,我们在星域广场见面,”冯刚做了十几年的老公安,当过刑侦大队长,警惕意识十分强烈,这关键时期,一切小心为妙。
………..
星域广场很大,超过十数万平方米,大理石铺就,中间错落别致的分布着假山,雕像,石狮。大雪纷飞,地面镶上白白伪装。寒风威武,让南国的人们不得不呆在家里,素来热闹的广场很安静。
今年的春节比往年少了一丝喧嚣,多了一丝宁静。少了一丝烦躁,多了一点安心。
广场两旁倾斜的巨大草坪上,两个穿着风衣的男人并肩而站,硕大的雪花无处不在,落在身上、头上,脸上,两人却纹丝不动。
冯刚紧盯着身旁摘下墨镜的男孩,太不可置信了,平时懦弱胆小的王皓眼神如此坚巨,如星辰般明亮,菱角分明的脸旁带着丝丝沧桑感,这种表情绝不应该出现在刚过十五岁的男孩身上。
“有事吗?小皓,”冯刚轻轻道,别过头,很心酸。苦难使人成长,这男孩正慢慢的向着成熟推进。
“冯叔叔,只问你一句,你愿意全心全意帮我们家吗?”王皓凝视着身旁高大的男人,心紧张到了极点,这是一场赌博,豪赌,关系一个家庭未来的一生。做高风险的事,别人有拒绝的权力。
官场是一个看不见的战场,血雨腥风,到处都是地雷悬崖,一步错,满盘皆输。
冯刚四十岁不到,副县级干部,可谓前途光明,助王定天意味着必须站在市委一把手丁书记对面。在官本体位的中国,这样无意于在仕途之路埋上一枚定时炸弹。
冯刚沉默了一下,望着飞扬的漫天大雪“只要能救出王大哥,即便丢掉头上的乌纱帽也在所不惜,”坚定的声音富有穿透力,给人以无尽的震撼。
“谢了,爸爸没—交错朋友,”王皓灿烂的笑了,朝着冯刚深深的鞠了一躬。
风雪交加,威武不屈。一大一小如挺拔的杨柳屹立着。
王皓慢慢的叙述着自己的猜测,以及在市委大楼对面巷子里听到的一切,一言一字清晰的吐出。
沉默着,从这只言片语中,冯刚这个几十年的干警依旧可以听出这是一起蓄谋已久的陷害。为了一个组织部部长副厅级职位,竟然敢自掏腰包,拿出一百万巨款,或许这种情况只有在畸形的中国才可能发生。
“你确定那个说话的叫张二狗,”冯刚沉着脸问道,眼神深邃,闪烁着,不知想些什么。
“孙正义是这么叫他的,从他语气中这人应该是个混混,爱赌博”王皓努力回忆着,张二狗几天输掉几千元,应该不是什么正派人士。
“我知道怎么办了,你要是相信冯叔,这几天就呆在家里,哪也不去,啥也别问”冯刚严肃道。有了突破口,再加上他这个十几年老侦探,还王定天清白并不是难如登天。但最怕的就是打草惊蛇,这样可就会完全处于被动了。
王皓一怔,苦笑一下,还有别的选择吗?点点头。自己一人力量太小,能提供关键的线索就不错了,再想有所作为,难上加难。
若是冯刚不帮助王定天,亦或失败了,只能证明父亲天命所定,上帝不让他躲过这一劫。
“这孩子,有胆识,”望着渐行渐远没入风雪朦胧的王皓,冯刚笑着,伸手摸了摸脸庞,轻轻拨落脸上的雪花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