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醒过来时,饥肠辘辘,既然有饥饿的感觉,表明身体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
床头柜摆着一碗稀饭,上面搁着荷包蛋与肉沫酱,飘着诱人的香气,感觉不到外屋有人,大概是出去了。
王皓躺着不动,还是有点不能接受重生的事实,这完全推翻了他几十年所学的哲学思想。又使力捏了一下腰间嫩肉,很疼,很真实。终抵挡不住如此真实的饥饿感与食物香味的诱惑,挣扎着坐起来,心想便是做梦,也没有让自己挨饿的道理。将稀饭、蛋与肉沫统统倒进肚子里,又躺了一会儿,手脚才渐渐变得灵活。
推门走到卫生间,盯着镜子里的自己,脸色苍白,满是病容,下巴尖尖的,眼睛里没有神采,嘴唇单薄,唇上有些茸须,正是十五岁时的自己,要不是从镜子里看见,仅仅是回想,是想象不出如此真切的面容。
“老天爷,真的让我重生了,”走到窗台,瞧着下面熟悉的景物,熟悉的人,熟悉的画面,终于肯定了自己这个胆大包天的想法。
“蹦,蹦,蹦”零星点点的鞭炮声从四面八方传来,中国春节喜庆的气氛很浓郁,眺望远处,街边铺满雪花的树上挂着彩线彩灯,每个形色冲冲的人脸上都带着浅浅的笑意。
王皓回坐在客厅沙发上,孤零零的,似与世隔绝,往年络绎不绝的家里可谓门庭凋零。
悲哀浮现在脸上,世上最不缺的就是世俗之人。
想着前世种种,心凉透了。
父亲在任组织部常务副部长时,亲朋好友是何其的巴结,何其友好,父亲也在能力职权的范围内尽力的帮助他们。但当父亲嘡啷入狱后,这些人又是何其冷酷。
自己与母亲被市委机关大院凶神恶煞的保安赶出去,那么凄惨,居无定所,在街上流浪,那些受过他们帮助的同事朋友看到他们,睁着眼睛、昂着头从身旁目不斜视的走过,好不威风。最后还是平时来往不紧的大舅二舅收留了他们两母子,给了他俩一个安身之所。苦难的日子才刚刚开始,爸爸落马了,吃着牢饭。妈妈在学校也没了容身之所,被势力的副校长强制辞退。向正英为供他读书,在大街上摆摊,卖过裤袜,卖过烧烤,他也经常放学后去帮忙,日子勉强过下去,但凶神恶煞的城管却不肯给他们母子活路,掀摊子,砸东西,打人,一次比一次凶悍,一次比一次惨。这些痛苦都埋藏在记忆的深处。艰苦了过了七八年,直到自己大学毕业,成为一家知名金融企业的部门经理后,家里才有了转机,日子才好过一些。
真正危难中才能见真情,雪中送炭的情谊才是真正的情谊。
苦笑的摇摇头,受不了屋内的孤寂,穿上保暖内衣,披上棉袄,冒着寒风向街上走去,家中那种压抑的气氛让他很不舒服。
鹅毛大小的雪依旧下个不停,地上铺上一层厚厚的伪装,往日喧嚣的街上安静了许多,三三两两的行人来去匆匆,街边的门市商店门紧锁。
南方的人对于盛寒大雪很不适应,抗寒能力较北方小了许多。
王皓盲目的走着,一步,两步,三步……,冰冷的雪花儿打在身上毫无知觉,脑袋在寒风的吹动下,彻底清醒,心却很烦乱,面对家庭危机,颇有点束手无策。
“难道真的要重蹈覆辙吗?”江浩喃喃着,脸上闪过一丝痛苦,抬头不知何时居然漫无目的的走到了富丽堂皇市委办公大楼。
市委办公大楼离市委机关大院不远,只有不到两公里。市委大楼很寂静,点点灯火,春节还没完全过完,许多大领导都没来上班。
洋洋洒洒的大雪弥漫整个城市,白色的天空,白色的大地。
王皓摇摇头,望了望这座十几层高的建筑,来过几次,依旧那么雄伟,但没有了以前那种熟悉的感觉,很遥远。这里并不是他想去的地方,别过头去,准备往回走,向正英许久看不到他,会着急的。
“不是叫你离开清河的吗?怎么又回来了?”一个愤怒的声音从身旁一个幽深的小巷子里传了出来,在寂静的大雪里显得格外的清宁。
王皓眉头皱了皱,这个声音很熟悉,朝里面看了看,雾蒙蒙的一片,根本看不到半个人影,脚步迈开,他并不喜欢偷听别人的隐私。
“不对,这个声音一定听过,”王皓自言自语道,终究放不下心底的好奇,贴着墙壁,不由自主的竖起了耳朵
“孙大秘书,我这不是没办法才找你的吗?你给我的那五千块钱在兜里还没有放热,就输了,如今车费都没了,难不成你要我走出清河市”又听到一个男人哭穷的声音,声音虽不大但在这幽深宁静的环境下依旧传的很远。
“张二狗,我告诉你,钱是你输了,不关我的事,以后不要再来烦我了”孙秘书骂道,很晦气,说着向外走去。
“孙秘书,你只要再向前走一步,老子就把事情抖出来,大不了同归于尽。陷害市委组织部部长可是个不小的罪名,”张二狗望着不断远去的孙秘书,狠着心,抖了抖身上的雪花儿,威胁道。
“孙秘书....,陷害组织部部长......”王皓轻声道,脑袋如一台计算机快速的运行起来,忽然眼里闪过骇然,贴着墙壁的耳朵紧了紧。
“你以为你说出去,你就会有好下场吗?”孙秘书徐徐停下脚步,再往后走了走,冷冷的质问着大汉,眼里透着寒光,被人威胁的滋味不好受。
“老子烂命一条,死就死吧,不像孙秘密前程一片大好,据说马上就提干部科科长了,官运亨通啊”张二狗嬉笑着,像是吃定了孙秘书一般。
“多少钱?”孙秘书咬着牙切齿道,
“最后一次,一万元,从此我们两不相欠,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张二狗伸出一根手指头,晃了晃,紧盯着他,胃口不小。
九九年一万元,比起后世的五万元也不逞多让。
“记着你说过的话,不然…..”孙秘书脸色越加阴沉,或许早有准备,从怀中的皮包里摸出一叠厚厚的人民币扔给对面的张二狗,头也不回的离去。
王皓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一惊,以一百米赛跑的速度,几秒钟的时间沿着这街道跑了几十米,躲在一棵大树旁,擦了擦额头不断泄下的冷汗,深吸了口气,然后再若无其事的往回走。
“小皓,你怎么在这里?”孙正义走出巷子,就看着十几米开外低着头,显得心事重重,散着步的王皓,心底大惊。眼皮轻微的跳了跳,不动声色的问道。
“我…..我……想看….看爸爸,我….想他,他不在家,我有点害怕”徐徐的走上前去,王皓抬起头,结结巴巴的,略微腼腆的望着孙正义。
孙正义三十几岁,很高,一米七五以上,戴着一副眼镜,书卷气很浓,有着文质彬彬的才子风范,对人很友好,见人都带着笑。
孙正义瞧着王皓羞涩的样子,放下心中的担心,轻声微笑着道:“你爸爸正在隔离审查,你是见不到他的,你看天这么冷,还是赶紧回家吧”
“那他还能回来吗?”王皓低下头,很紧张。在别人的心中他一向很软弱,羞嫩,逢人说不上几句话,就会脸红。自己的性格当然明白,装傻充嫩扮的很像。
“这我也说不清,我一个小小秘书,又不是调查组的,不过你放心,王部长的清廉在部里出了名的,应该不会有事的”孙正义微笑着摇摇头,上前去,一手拿着皮包,另一只手怜爱的摸了摸王皓的小脑袋。
“喔,谢谢了,孙叔叔”王皓轻轻答一声,道过谢,低着头,重新向着市委机关大院走去,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嘴角带着冷笑。
“真是个腼腆的好孩子,可惜了….可惜了…..”孙正义脸上带着一丝同情,转过身子,迈开脚步,朝着市委办公大楼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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