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支书贾世平家离向军不远,步行只需要十几分钟,当听说一架奥迪100光临向家时,他耻笑了一下,暗道:乡下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又把那种老破的吉普车当成了身份象征的奥迪100。不过终究按耐不住内心的骚动,路程又不远,挂着一根老烟枪,一摇一摆的朝着向家走去。
乌龟壳静静的竖立在哪里,气势威武,散发着王者之气,擦了擦眼睛,四环标志闪闪发亮,“妈的,真的是奥迪100,这向军是从哪里勾搭上这么个大富贵,”停下脚步,想了一下,决定一探究竟。
“翠嫂,家里来客人啦,”大老远的,贾世平的大嗓音就传了过去,很客气,脸上推满了笑。
李小翠吃饭饭在场坝坐着,休息休息。
二舅妈叫李小翠,乡里的人都叫他翠嫂,这眼高于顶的贾世平却是个例外,总是小翠小翠的,喊的很亲热,有时候把二舅气得够呛。李小翠虽生在农村,却天生丽姿,四十岁过了,皮肤还是白白嫩嫩,颇有姿色。贾世平总爱在嘴上占占便宜。
李小翠白了他一眼,想不理他,但想着要还在别人治理下生活,爱理不理的道:“小玉姑爷回家,”
“小玉姑爷,何许人啊?”贾世平迈上台阶,走到场坝上,略带献媚道。官场上的人很市侩,要是平时李小翠对他如此无理,早就骂开了。
“城里当大官的,”李小翠对组织部长这个头衔,了解不多,只知道权力不少,但具体是几品,还说不出来,说这话时颇为心虚。
“多大呀?”贾世平轻声问道,暗道:要是这李小翠说的是真的,倒要好好的与向家搞好关系,朝中有人好做官,这些官油子怎能不明白。
李小翠哑言了,她自小一天学都没上过,自己的名字还是别人代写的,要不然以她的身材、美貌,也不可能嫁到这穷地方来,要她说个因为所以然,还不要了她的命。涨红着脸,不知从何说起。
王皓酒足饭饱的走了出来,瞧着场坝上站着个陌生人,很熟悉,记忆一下子涌来,不是爱耀武扬威的贾支书贾世平,又是何人?
对着人没啥好感,但也没啥恶感。爱在村里作威作福,炫耀身份,不过倒也干了些实事,弄了个水产场,干的红红火火,每年一个村民有百把元的分红。王皓以县第三名考入东南大学后,他还送来一千元,说起来还算得上半个恩人。
农村真穷,农民真苦,农业真危险,这是王皓生活在农门近把年最真实的感受,不过摊上一个跟干点实事的村支书倒能好过一些。
天渐渐暖和,褪下厚厚的羽绒服,王皓穿着白色的李宁运动外套,休闲裤,网布运动鞋,都市男孩的味道很浓郁。
“他是……”贾世平疑惑的问望着王皓,询问着李小翠。
“我外甥,王皓,”李小翠笑眯眯的,“小皓,吃饱没有,乡下的饭菜合你胃口吗?有啥要求尽管给舅妈说,”接着关心的问道,对这外甥很喜爱。
她没啥乐趣,就爱穷打扮,但乡里哪有钱给她买好化妆品,每天只能对着镜子唉声叹气,不过如今没这困惑了,王皓从城里帮她带来大量的高档化妆品,足够用一年半载。当从向正英口中得知是小外甥的注意,可乐坏了她,把这唯一的外甥当成了心头宝。
“很好,山美,水美,人美,比城里好多了,”王皓微笑着,用几盒化妆品就把二舅妈征服了,很划得来。
“习惯就好,”李小翠点点头,眼神朝天,很了不得的摸样,完全漠视了站在旁边的贾世平。
贾世平坐着竹椅上,李小翠趾高气昂的样子让他很不爽,讪讪笑了笑,想走,但没见到主角心有不甘;不走,这李小翠高高在上的姿态让他很郁闷,难受的像吃了一只苍蝇一般,就在他进退两难的时候,正主王定天走了出来。
贾世平眼睛睁的大大的,瞧着威风凛凛的王定天,吓的眼珠子都要掉落下来。
……………….
贾世平活了五十几年,牙齿被老烟枪熏的泛黄,经历的事自然不少。出生时,老妈难产死了,老爸认为他是一个灾星,把他扔到一条臭水沟,让其自生自灭,好在他命大,被一个放牛娃救了,跟着就是十几年的牧牛生涯,心智得到了锻炼;解放了,打掉土豪,地主,分到了田地,本以为苦尽甘来,没想到一个农村合作社又把他愿望打落了,吃着大锅饭,三天没大米;好不容易通过艰苦奋斗,混了一个公社社长当当,没想到又赶上了**大革命,睡觉的时候,不小心把把毛主席叫成毛老头,这可不得了,反革命,红卫兵几天的虐待硬是挺了过来;进入了邓老时代,成为几百万平反大军中的一员,努力一番,当上了村支书。
本以为一切看淡了,心如止水,没想到看到这比他年轻了二十岁的中年男人一下子如此的激动。
他有个爱好,就是每天的清河市新闻联播必看,虽然那个层面的人离他很远,但是了解了解,也能够吹嘘一番,发扬发扬阿甘的精神胜利法倒不错。
王定天这个清河新晋权力人物是他最近饭前茶后谈论的焦点,熟悉的化成灰都能分辨。往那么一站,逼人的气势扑面而来,更加肯定了内心的想法。
“王部长……”贾世平颤颤的望着年轻的父亲,说话的声音很抖,沉稳的性子抛到了九霄云外。
“你认识我…,”王定天眉头皱起,打量着走到身前的长者。这一次他下乡很低调,除了司机外,专职秘书都不知道他哪去了,要是被下面的官员得知他是‘暗访’,不闹的‘兵荒马乱’才怪。
“电视上看过,”贾世平望着别处,不敢与炯炯有神的王定天对视。
权力是个好东西,有了权力,人也变得神秘。当个大官王八之气油然而生。
王定天无奈的点点头,自己下乡,看来是瞒不住了。
“那我先退了,”贾世平低着头,紧握着老烟枪,眼睛小心翼翼的撇着王定天,三步一回头,缓缓的离去,额头冒起了冷汗。
“老爸,看来今晚又少不了一顿酒宴,”王皓苦笑着。市委组织部部长下乡,那些县委,政府头头能安心睡大觉,不想方设法的弄清情况那才是怪事。
“你小子倒成了万事通,”王定天赞赏的望了王皓一眼,把官场的事看得很透,可不只需要一点情商。
“太可恶了,欺人太盛,那老张家不就是仗着一个当副镇长的老哥,就这样不把我们向家放在眼里,”向正英愤怒的声音从内屋传出。
王皓眉头皱起,老张家在村子里是第一家族,人丁旺盛,人多没用,得有权利才行。老王家出了一个人才,张峰,三十岁不到,成为了安林镇副镇长,还挂着党委委员,一人得官,鸡犬升天
。安林镇作为全县最富裕的镇,管着刚刚开发的几条繁华街道。这向军,向正两兄弟估摸着一直在农村也不是个办法,收入少,没啥盼头,想在县里弄个门市,搞建材销售什么的,门面都找好了,价格初步谈了,一切就等着签一个协议,没想到老张家横插一脚,把事情弄复杂了,急的他们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听着他们的叙述,王定天笑了笑,没发表什么感言,心底留了个印象,把张峰名字轻轻的记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