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前,张长轩进京游历。他起初与友人结伴同行,但那些友人一听说京城花魁的传说,纷纷邀他去见识一下是何等的软玉温香,勾得京城的王侯公子迷醉不已,张长轩不喜这种风流事,婉言谢绝,与他们分道而行。
那时,正赶上各地学子纷纷上京赶考的时节,各家客栈生意兴隆,而张长轩在的这一间吉祥客栈,更是早早就没了空房。
一日,张长轩用午膳时,见着一个面貌堂堂但衣着简朴的年轻公子被店小二不耐烦地架出去。“都说了,我们这早就客满了,您问下一家去吧,真是的,读书读傻了不是,连这都听不懂。”
那公子在如此窘迫的境地仍然保持着风度翩翩,施施然行个礼。“那您这有空余的柴房呢?实不相瞒,小生本就囊中羞涩,问了好几家客栈的柴房,均是客满。您这是最后一家了。”
店小二一听不是花钱的主,而是想住柴房打秋风的穷书生,更是没好气地撵他。“没有没有。”
那公子估计是真被逼得快露宿街头了,依然委曲求全地恳求:“店家,我是进京赶考的学子,自认有几分文采,待我榜上有名时,一定不忘今日留宿之恩,必有重谢。”
店小二听了这话还是不改粗暴的做法,对那公子推推搡搡的。“如今这京城里,叫嚣着自己是明日金科状元的破书生没有一千也有一百,你这套路啊,烂大街了。”
那公子眉眼黯然,却并不生气这店小二口出不逊,挥开他,道声自己会走,整理下衣裳,从从容容地往外走去。
张长轩望着他似竹节般挺拔的背影,心有不忍,想着自己是天字号房,宽敞明亮,分出一半房间给他也是可以。于是,他喊住那位公子,将自己的想法一说,那公子眼眶一湿,连呼“恩公”。
张长轩虚扶他一把,说不必客气,自己正在用午膳,不妨多叫两个小菜,把酒言欢。
那公子自称林晚竹,苏杭人士,也不扭捏,点头应下。
店小二见着刚刚被自己赶走的公子,此刻和张长轩状若兄弟般亲密地走进来,而且张长轩入住以来,比很多京城的公子哥还大方,他当场变了脸色,上酒的时候一下子跪下来,请两位贵人高抬贵手。
林晚竹胸怀宽广,扶起小二,道:“你是店小二,拿着掌柜给的月俸,拒绝带不来生意的客人是尽忠职守,我能够理解。可恨是当朝许多官员,拿着百姓的血汗钱,比这店小二千倍万倍的俸禄,既不尽忠也不履职。”
待小二感恩戴德地走后,林晚竹附耳对张长轩说道:“大厦将倾啊!”
这话就严重了,两人才见面,这林晚竹就对张长轩掏心掏肺,连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也敢说。
“晚竹兄,此话当我没有听到,须知,朝廷监听的爪牙布满市井。”
林晚竹眼神清澈,抱拳道:“长轩兄,我当然不是不识时务之人,只是长轩兄对我有恩,我才坦诚相告。”
张长轩见他有情有义,心下感动不已,不由也将他当作挚友。想到张家以前的历史,正是张家先祖看到了贪官污吏把持朝政,迫害忠良,而张家当时空有报国之心,却无实权之位,难以力挽狂澜,只能集体致仕,至少可以保持力量,不同流合污。如今张家已经到了第三代,朝局不但没有好转,反而愈演愈烈,被鱼肉的百姓哀声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