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1
在经历了丧女之痛后,妻子的病情再度恶化,林田卫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被上帝抛弃的孩子。他不止一次地跪在十架前忏悔,一遍又一遍地恳求主的原谅,将他带离那痛苦的深渊。他的要求并不高,只要妻女平安快乐就好。可就是如此简单的要求,对他来说也是那么的遥不可及。
他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在哪里,他看不见。他的命运似乎被下了魔咒一般,无法逃脱。无论自己的过去是多么的不堪,但当他与妻子踏入礼堂的那一刹那,他觉得自己是幸福的。当他抱着刚出生的小林玥时,他激动地落下了泪。然而,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夺走他的一切?世界上最残忍的事莫过于给人希望,再将之狠狠打破。
林教授出现在了罗泯哲的办公室。只见他满头华发,厚重的眼镜搭在高高的鼻梁上,镜片后本该是睿智的双眸如今却是暗淡无神,下巴已满是青灰的胡茬。衣服皱皱巴巴地覆盖着那消瘦的躯干。
尽管如此,老教授依然站直了身子。是位经历过许多磨难的一位——这是林田卫给罗泯哲的第一印象。
罗警官将教授请入办公室,叶灵随即端上了咖啡。
罗泯哲入座后,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道:“林教授,对于林小姐的过世我们感到遗憾。我知道您现在非常痛苦,所以非常感谢您能协助我们的调查。”
林田卫混浊的双眼静静地看着远方,双手虚合。良久,老人如雕塑般的身子才动了动,他缓缓地摇摇头,深沉的嗓音有些沙哑。“不,月月她不会自杀的。这样的孩子怎么可能自杀呢?”
罗泯哲两手自然地放在沙发的扶手上,身子自然地靠在沙发背上。他知道要引人说出心里的秘密,自己的肢体语言所要传达的信息极其重要。“是啊,听小雨说是个文静的好女孩儿呢,我们也不相信她会那么轻易地放弃生命。”他放慢了语速,令他的话听起来更加诚恳。
林田卫闭上了酸涩的眼睛,一手托住额头,似是在抗拒心中突然涌起的伤感。待他终于平复了情绪后才缓缓地开口说:“月月是个很听话的孩子,学习成绩也不错。上了大学后说是要自己独立,所以搬到了宿舍和朋友一起住。我想毕竟都在一个大学,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所以就答应了。其实也怪我,近几个月都在忙论文的事,因此忽略了她的一些小变化。你也知道,现在这个年龄的孩子有什么事宁愿去找自己的朋友也不跟大人说。所以,当我从外地回来后通过同事才知道她们宿舍出了大事。第一个孩子死去后,她非常害怕,但依然想留在宿舍。当时我和她妈妈都极力反对可她就是不听。当第二个女孩儿的尸体出现的时候,我真的很害怕她会崩溃。我们把她接回了家,她不吃也不睡,就那么傻傻地坐着。我们看了只能干着急,却也没有办法。我们只能安慰自己说会好的,会好的,月月只是受了点刺激。后来听说她拒绝了莫教授的辅导,我这才开始从外面找心理医生。莫教授是我们学校的心理学教授,他的能力我了解。”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他叹了口气继续道:“可是不论我们怎么劝月月,她就是不肯配合接受治疗。你知道月月的母亲有先天性心脏病,需要接受定期检查。刚好这次又有个重要的演讲会,所以一去可能就是两天。虽然很想去,可月月的情况实在让人不放心。机缘巧合之下,她似乎知道了我取消演讲会的事情,她一再向我保证自己没事,而且也开始正常进食。我们这才放下心来。可谁知道……”
老人说到这里开始哽咽,似是再也说不下去了。罗泯哲默默地递上了餐巾纸。
在听了林教授的讲述后,罗泯哲只觉得多个疑点再次冒了出来。
从林教授口述的情况来看,林玥因为难以承受两位好友相继过世而自杀。但仔细想想,这样的原因经不起推敲。那么唯一说得通的就是诅咒了。两位好友相继死亡从某个角度来说证实了诅咒的存在,因害怕诅咒而自杀。可如果是这样,那她为什么要选择这样的方式自杀?林玥吞食大量安眠药后躺在充满水的浴缸中,最终溺死在了水里。
他想起了小雨曾说过的那句话,“下一个将死于水。”是阿,根据诅咒的说法,林玥选择这样的自杀方法无疑是在附和那五行的顺序。这又是为什么呢?
再者,据小雨所说当初林玥并没有去过古宅,那么她在怕什么?一个花季女孩儿选择以自杀的方式来逃脱诅咒,也就表示她坚信自己将受到诅咒的迫害。如此推测下去就表示她曾去过古宅。可她之前为什么不告诉警方呢?
在罗泯哲看来,林玥的父亲似乎完全不知道诅咒一事。这样的认知再次让他感到诧异。为什么如此重要的事情林教授竟然不知道。
“您与令媛的关系如何?”
林田卫对于这样的问题似乎有点意外,他的食指搓了搓唇角,挪挪脚,这才提高了语调说:“这样的问题真是让人不知如何回答。”看来是有些生气了,不过良好的克制力并没有让这样的情绪显露太多。继而他又说:“我女儿很乖,也很听我们的话。我们非常爱她,绝不让她受一点伤害。”
“那么您知道林小姐除了同宿舍的几个好友之外有没有其他亲近的朋友?比如男朋友之类的?”罗泯哲继续提问。
林田卫呆了片刻后,摇了摇头说:“没有,据我所知没有。”
“那不知道您有没有发现林小姐在出事前几日有没有其他奇怪的举动?”罗泯哲继续追问道。
“自言自语。”林教授侧过头看着罗泯哲说:“自从第二个孩子死后,月月就变得心神不宁。好几次,我偷偷发现月月对着一条项链念念有词,有的时候甚至开始哭泣。但当她发现我的时候又开始看着窗外发呆。”
“项链?”罗泯哲身形挺了挺,继续追问道:“您记得是什么样的项链吗?”
“不是很清楚,但若是看到的话能认出来。”
罗泯哲探测到了线索,他快步来到电话边,拿起话筒,按了分机按钮,让明月将案子的所有证物都调出来。
随即转过身去对林田卫说:“林教授,能不能麻烦您跟我去一趟证物室去认一认那条项链?”
林田卫无声地点了点头,便站了起来。讯问受害人家属永远是残酷的,无疑这是揭开别人内心的伤疤。罗泯哲深深地清楚这一点,可为了找出真相,这往往是不得已的一步。
证物室内,明月将所有证物一一摆在桌上。这些都是死者的私人物品,也不知他们要找的证物在不在里面。
林田卫的目光将物品一一扫过,眼中流露出无限的悲伤和思念。他缓步来到一个盒子前,停下了脚步。那是一个木制的首饰盒,容量不大,是他几年前到马来西亚沙巴出差时买的礼物。当时的月月只有十五岁,拿到礼物的那一刻她是那样的开心。
如今盒子被封在塑料袋内,成了一件遗物。
“这个盒子,里面装着月月最喜欢的首饰。我想她会把那条项链放在里面的。”
罗泯哲超明月使了个眼神,明月超他点点头。只见她戴好手套,小心翼翼地打开袋子,将那盒子拿了出来。是个非常具有民族风味的首饰盒,内部构造简单,没有任何隔层。明月慢慢地将首饰一一拿出,摆放在桌上。
东西并不多,里面只有两条项链,一个戒指和一块玉佩。
林教授指了指其中一条项链,说:“是这条。”
“您肯定吗?”罗泯哲问道,顺手戴了手套接过项链。
林教授点点头,“月月同样款式的项链并不多,是这条没错。”许是见到女儿的遗物再次碰触了这位老父亲内心的伤疤,短短几分钟,老人似是筋疲力尽。“罗警官,我知道的都已经告诉你了,希望你们能尽快归还小女的遗体。老头子我累了,这就回去了。”
罗泯哲朝老人伸出手,握了握老教授的手,目光真切地说:“非常感谢您今天能来,我们一定尽快归还令媛的遗体。”
说完,他亲自将教授送出了警局。
回到办公室后,他才开始仔细端详这条项链。这是一条非常普通的项链,是一些大学女生爱戴的饰品。从做工和材料上来看并不昂贵。
金属的吊坠在灯光下闪着光点,非常简单的设计。吊坠整体呈心型,上面的花纹具有维多利亚式的风格。在吊坠的背后雕刻着林玥二字。
罗泯哲心想这样的坠子绝大多数是由朋友或是亲人相赠。根据林田卫的说辞来看,情况更偏向于前者。但是死者为什么要对着这样一条普通的链子自言自语呢?
为了了解真相,罗泯哲决定寻求专业协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