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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6章

薛万彻,雍州咸阳人,自敦煌徙焉。隋左御卫大将军世雄子也。世雄大业末卒于涿郡太守。万彻少与兄万均随父在幽州,俱以武略为罗艺所亲待。寻与艺归附高祖,授万均上柱国、永安郡公,万彻车骑将军、武安县公。会窦建德率众十万来寇范阳,艺逆拒之。万均谓艺曰:“众寡不敌,今若出门,百战百败,当以计取之。可令羸兵弱马阻水背城为阵以诱之,观贼之势,必渡水交兵。万均请精骑百人伏于城侧,待其半渡击之,破贼必矣。”艺从其言。建德果引军渡水,万均邀击,大破之。明年,建德率众二十万复攻幽州,贼已攀堞,万均与万彻率敢死士百人从地道而出,直掩贼背击之,贼遂溃走。及太宗平刘黑闼,引万均为右二护军,恩顾甚至。隐太子建成又引万彻置于左右。建成被诛,万彻率宫兵战于玄武门,鼓噪欲入秦府,将士大惧。及枭建成首示之,万彻与数十骑亡于终南山。太宗累遣使谕意,万彻释仗而来。太宗以其忠于所事,不之罪也。

万均,贞观初历迁殿中少监。柴绍之击梁师都,以万彻为副。未至朔方数十里,突厥四面而至,官军稍却。万均与万彻横出击之,斩其骁将,虏阵乱,因而乘之,杀伤被野。鼓行而进,遂围师都。俄而师都见杀,城降,突厥不敢来援。

万彻后从李靖击突厥颉利可汗于塞北,以功授统军,进爵郡公。初,靖将击吐谷浑,请万彻同行。及至贼境,与诸将各率百余骑先行,卒与虏数千骑相遇。万彻单骑驰击之,虏无敢当者。还谓诸将曰:“贼易与耳!”跃马复进,诸将随之,斩数千级,人马流血,勇冠三军。又与万均破吐谷浑天柱王于赤水源,获其杂畜二十万计,追至河源。万均此后官至左屯卫大将军,累封潞国公而卒。

万彻寻丁母忧解职,俄起为右卫将军,出为蒲州刺史。会薛延陀率回纥、同罗之众渡碛,南击李思摩,万彻副李勣援之。与虏相遇,率数百骑为先锋,击其阵后,骑皆散,贼顾见,遂大溃。追奔数十里,斩首三千余级,获马万五千匹。

以功别封一子为县侯。十八年,授左卫将军,尚丹阳公主,拜附马都尉。寻迁右卫大将军,转杭州刺史,迁代州都督,复召拜右武卫大将军。太宗从容谓从臣曰:

“当今名将,唯李勣、道宗、万彻三人而已。李勣、道宗不能大胜,亦不大败;万彻非大胜,即大败。”太宗尝召司徒长孙无忌等十余人宴于丹霄殿,各赐以貘皮,万彻预焉。太宗意在赐万彻,而误呼万均,因怆然曰:“万均朕之勋旧,不幸早亡,不觉呼名,岂其魂灵欲朕之赐也。”因令取貘皮,呼万均以同赐而焚之于前,侍坐者无不感叹。二十二年,万彻又为青丘道行军大总管,率甲士三万自莱州泛海伐高丽,入鸭绿水百余里,至泊灼城,高丽震惧,多弃城而遁。泊灼城主所夫孙率步骑万余人拒战,万彻遣右卫将军裴行方领步卒为支军继进,万彻及诸军乘之,贼大溃。追奔百余里,于阵斩所夫孙,进兵围泊灼城。其城因山设险,阻鸭绿水以为固,攻之未拔。高丽遣将高文率乌骨、安地诸城兵三万余人来援,分置两阵。万彻分军以当之,锋刃才接而贼大溃。万彻在军,仗气凌物,人或奏之。及谒见,太宗谓曰:“上书者论卿与诸将不协,朕录功弃过,不罪卿也。”

因取书焚之。寻为副将、右卫将军裴行方言其怨望,于是廷验之,万彻辞屈。英国公李勣进曰:“万彻职乃将军,亲惟主婿,发言怨望,罪不容诛。”因除名徙边,会赦得还。永徽二年,授宁州刺史。入朝与房遗爱款昵,因谓遗爱曰:“今虽患脚,坐置京师,诸辈犹不敢动。”遗爱谓万彻曰:“公若国家有变,我当与公立荆王元景为主。”及谋泄,吏逮之,万彻不之伏,遗爱证之,遂伏诛。临刑大言曰:“薛万彻大健儿,留为国家效死力固好,岂得坐房遗爱杀之乎!”遂解衣谓监刑者疾斫。执刃者斩之不殊,万彻叱之曰:“何不加力!”三斫乃绝。

万彻长兄万淑,亦有战功。贞观初,至营州都督,检校东夷校尉,封梁郡公。

季弟万备,有孝行,母终,庐于墓侧。太宗降玺书吊慰,仍旌表其门。后官至左卫将军。并先万彻卒。

初,武德、贞观之际,有盛彦师、卢祖尚、刘世让、刘兰、李君羡等,并有功名而不终其位。

盛彦师者,宋州虞城人。大业中,为澄城长。义师至汾阴,率宾客千余人济河上谒,拜银青光禄大夫、行军总管,从平京城。俄与史万宝镇宜阳以拒东寇。

及李密之叛,将出山南,史万宝惧密威名,不敢拒,谓彦师曰:“李密,骁贼也,又辅以王伯当,决策而叛,其下兵士思欲东归,若非计出万全,则不为也。兵在死地,殆不可当。”彦师笑曰:“请以数千之众邀之,必枭其首。”万宝曰:

“计将安出?”对曰:“军法尚诈,不可为公说之。”便领众逾熊耳山南,傍道而止,令弓弩者夹路乘高,刀楯者伏于溪谷。令曰:“待贼半渡,一时齐发,弓弩据高纵射,刀楯即乱出薄之。”或问之曰:“闻李密欲向洛州,而公入山,何也?”彦师曰:“密声言往洛,实走襄城就张善相耳,必当出人不意。若贼入谷口,我自后追之,山路险隘,无所展力,一夫殿后,必不能制。今吾先得入谷,擒之必矣。”李密既度陕州,以为余不足虑,遂拥众徐行,果逾山南渡。彦师击之,密众首尾断绝,不得相救,遂斩李密,追擒伯当。以功封葛国公,拜武卫将军,仍镇熊州。太宗讨王世充,遣彦师与万宝军于伊阙,绝其山南之路。贼平,除宋州总管。初,彦师之入关也,王世充以其将陈宝遇为宋州刺史,处其家不以礼,及此,彦师因事杀之。平生所恶数十家亦皆杀之。州中震骇,重足而立。会徐圆朗反,彦师为安抚大使,因战,遂没于贼。圆朗礼厚之,令彦师作书报其弟,令举城降己。彦师为书曰:“吾奉使无状,被贼所擒,为臣不忠,誓之以死。汝宜善侍老母,勿以吾为念。”圆朗初色动,而彦师自若,圆朗乃笑曰:“盛将军乃有壮节,不可杀也。”待之如旧。贼平,彦师竟以罪赐死。

卢祖尚者,字季良,光州乐安人也。父禧,隋虎贲郎将。累叶豪富,倾财散施,甚得人心。大业末,召募壮士逐捕群盗。时年甚少,而武力过人,又御众严整,所向有功。群盗畏惮,不敢入境。及宇文化及作乱,州人请祖尚为刺史。祖尚时年十九,升坛歃血,以誓其众,泣涕歔欷,悲不自胜,众皆感激。王世充立越王侗,祖尚遣使从之,侗授祖尚光州总管。及世充自立,遂举州归款,高祖嘉之,赐玺书劳勉,拜光州刺史,封弋阳郡公。武德六年,从赵郡王孝恭讨辅公祏,为前军总管,攻其宣、歙州,克之。进击贼帅冯惠亮、陈正通,并破之。贼平,以功授蒋州刺史。又历寿州都督、瀛州刺史,并有能名。贞观初,交州都督、遂安公寿以贪冒得罪,太宗思求良牧,朝臣咸言祖尚才兼文武,廉平正直。征至京师,临朝谓之曰:“交州大藩,去京甚远,须贤牧抚之。前后都督皆不称职,卿有安边之略,为我镇边,勿以道远为辞也。”祖尚拜谢而出,既而悔之,以旧疾为辞。太宗遣杜如晦谕旨,祖尚固辞。又遣其妻兄周范往谕之曰:“匹夫相许,犹须存信。卿面许朕,岂得后方悔之?宜可早行,三年必自相召,卿勿推拒,朕不食言。”对曰:“岭南瘴疠,皆日饮酒,臣不便酒,去无还理。”太宗大怒曰:

“我使人不从,何以为天下命!”斩之于朝,时年三十余。寻悔之,使复其官荫。

刘世让,字元钦,雍州醴泉人也。仕隋征仕郎。高祖入长安,世让以湋川归国,拜通议大夫。时唐弼余党寇扶风,世让自请安辑,许之,俄得数千人。复为安定道行军总管,率兵以拒薛举,战败,世让及弟宝俱为举军所获。举将至城下,令绐说城中曰:“大军五道已趣长安,宜开门早降。”世让伪许之,因告城中曰:

“贼兵多少,极于此矣。宜善自固,以图安全。”举重其执节,竟不之害。太宗时屯兵高墌,世让潜遣宝逃归,言贼中虚实;高祖嘉之,赐其家帛千匹。及贼平,得归,授彭州刺史。寻领陕东道行军总管,与永安王孝基击吕崇茂于夏县,诸军败绩,世让与唐俭俱为贼所获。狱中闻独孤怀恩有逆谋,逃还以告高祖。时高祖方济河,将幸怀恩之营,闻难惊曰:“刘世让之至,岂非天命哉!”因劳之曰:“卿往陷薛举,遣弟潜效款诚,今复冒危告难,是皆忧国忘身也。”寻封弘农郡公,赐庄一区、钱百万。累转并州总管,统兵屯于雁门。突厥处罗可汗与高开道、苑君璋合众,攻之甚急。鸿胪卿郑元璹先使在蕃,可汗令元璹来说之,世让厉声曰:“大丈夫奈何为夷狄作说客耶!”经日余,虏乃退。及元璹还,述世让忠贞勇干,高祖下制褒美之,锡以良马。未几,召拜广州总管。将之任,高祖问以备边之策,世让答曰:“突厥南寇,徒以马邑为其中路耳。如臣所计,请于崞城置一智勇之将,多储金帛,有来降者厚赏赐之,数出奇兵略其城下,芟践禾稼,败其生业。不出岁余,彼当无食,马邑不足图也。”高祖无可任者,乃使驰驿往经略之。突厥惧其威名,乃纵反间,言世让与可汗通谋,将为乱。高祖不之察,遂诛世让,籍没其家。贞观初,突厥来降者言世让初无逆谋,始原其妻子。

刘兰,字文郁,青州北海人也。仕隋鄱阳郡书佐。颇涉经史,善言成败。然性多凶狡,见隋末将乱,交通不逞。于时北海完富,兰利其子女玉帛,与群盗相应,破其本乡城邑。武德中,淮安王神通为山东道安抚大使,兰率宗党往归之。

以功累迁尚书员外郎。贞观初,梁师都尚据朔方,兰上言攻取之计。太宗善之,命为夏州都督府司马。时梁师都以突厥之师顿于城下,兰偃旗卧鼓,不与之争锋,贼徒宵遁,兰追击破之,遂进军夏州。及师都平,以功迁丰州刺史,征为右领军将军。十一年,幸洛阳,以蜀王愔为夏州都督。愔不之藩,以兰为长史,总其府事。时突厥携离,有郁射设阿史那摸末率其部落入居河南。兰纵反间以离其部落,颉利果疑摸末,摸末惧,而颉利又遣兵追之,兰率众逆击,败之。太宗以为能,超拜丰州刺史,再转夏州都督,封平原郡公。贞观末,以谋反腰斩。右骁卫大将军丘行恭探其心肝而食之,太宗闻而召行恭让之曰:“典刑自有常科,何至于此!必若食逆者心肝而为忠孝,则刘兰之心为太子诸王所食,岂至卿邪?”行恭无以答。

李君羡者,洺州武安人也。初为王世充骠骑,恶世充之为人,乃与其党叛而来归,太宗引为左右。从讨刘武周及王世充等,每战必单骑先锋陷阵,前后赐以宫女、马牛、黄金、杂彩,不可胜数。太宗即位,累迁华州刺史,封武连郡公。

贞观初,太白频昼见,太史占曰:“女三昌。”又有谣言:“当有女武王者。”

太宗恶之。时君羡为左武卫将军,在玄武门。太宗因武官内宴,作酒令,各言小名。君羡自称小名“五娘子”,太宗愕然,因大笑曰:“何物女子,如此勇猛!”

又以君羡封邑及属县皆有“武”字,深恶之。会御史奏君羡与妖人员道信潜相谋结,将为不轨,遂下诏诛之。天授二年,其家属诣阙称冤,则天乃追复其官爵,以礼改葬。

史臣曰:侯君集摧凶克敌,效用居多;恃宠矜功,粗率无检,弃前功而罹后患,贪愚之将明矣。张亮听公颖之妖言,恃弓长之邪谶,义儿斯畜,恶迹遂彰,虽道裕云反状未形,而诡诈之性,于斯验矣。万彻筹深行阵,勇冠戎夷,不能保其首领,以至诛戮。夫二三子,非慎始而保终也。

赞曰:君子立功,守以谦冲。小人得位,足为身害。侯、张凶险,望窥圣代。

雄若韩、彭,难逃菹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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