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云从来都不曾走过这么远的路程,从半夜里走到天明,又从天明走到晌午,穿过丛林,趟过小溪。脚下的草鞋实在太粗糙了,早已把她细嫩的脚底磨破了,每走一步都火辣辣地疼。可她又不能停下来等磨破的地方慢慢愈合,无奈之下,只得把衣襟撕扯下来两条,将受伤的部位一圈圈地包裹起来,再咬着牙继续走路。
中午的太阳炙热地烘烤着大地,渴得她嗓子都快冒烟了,****在外面的皮肤也明显地晒黑了,和布料遮盖下面的皮肤形成了鲜明的黑白对比。不过她反而很庆幸这个变化,起码能让她的伪装更像真的了。
虽然饥渴难耐,可京城的城墙已经近在眼前了,她略略地松了口气,好像连原本沉重的步子都瞬间轻盈起来。在巨大的动力之下,她快步朝敞开着的城门走去,汇入了进城的人群之中。
门口贴了几张悬赏的告示,周围还围了一大堆人,正在议论纷纷。诧异之下,她并没有立即进城,而是走到近前,想看看究竟在搜捕哪些人,中间是不是有她的亲人。
可是,刚刚到了城下,她就闻到了一股剧烈的恶臭,类似腐肉的气味。她朝四周张望一番,并没有什么腐肉。正疑惑间,一滴温乎乎的液体滴落到她的头发里,然后顺着额头慢慢地流淌下来。在即将流进眼睛里时,她抬手抹了一把。这一下可好,恶臭更加强烈了,熏得她几欲作呕。将手指翻转过来,低头一看,只见那是一滴淡红色的液体,里面还蠕动着一条小小的,白白胖胖的虫子,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虫子。
她旁边站了不少围观的人,纷纷伸头看她的手指。她正愕然间,只听到周围传来轻微的唏嘘声,紧接着,一个妇人“哇”地一声,止不住地弯腰呕吐出来。
“做孽啊,都招蛆了!”
“太恶心了,别看了,赶紧走吧。”
……
周围本来有很多人,一转眼功夫,就散了大半,只剩下几个胆子大的继续仰头观看。
牧云低头看了看地面,只见墙角下有很多被这样奇怪的液体沾染的泥土,一摊摊大大小小的水渍间,或多或少地聚集着这样的小虫子,一堆一堆地,蠕动着肥胖的躯体,好像在美美地享用着什么。她看得头皮发麻,赶忙蹲下来抓了把干土,在手上搓了搓,总算是把那恶心的液体和虫子搓掉了。
等站起身后,她心里面似乎有点明白了,她不敢看,但是又忍不住,她想知道究竟都是谁死了,还被悬挂在这里示众。费了好大力气,她才努力地仰起头来,朝城楼上望去。
原本光溜溜的,极其坚固的城墙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十几根斜插进去的铁条,每根铁条延伸出来的顶端,都各自穿刺了一个黑乎乎的,圆滚滚的东西,刚才她所看到的古怪液体,正是从这些东西里面滴落下来的。
太阳很刺眼,她揉了揉生疼的眼睛,然后眯缝起来,仔细地观察着,终于看明白了——那些奇怪的东西并不是别的,而是一颗颗首级,从脖颈处生生地劈开,砍开,割开,截断了。从没有骨骼的断口处,一个个地穿刺进去,最后插在尖锐的铁条上,高高地悬挂在这里供来往军民观赏。